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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怀疑什么?」他等在房外,一见到她,就这么问她。
「她受的是风寒,不是脚伤,你看不出来吗?」
「她病了,别计较是怎么病的。」他沉声说。
计较?
织云凝眸看他,脸色微微苍白。「我只是说出事实。」
「她一大早就起来,到我屋里伺候。」他解释,虽然她没问:「是我阻止她,把她送回来,这是你在这里看到我的原因。」
「你怎么送她回来的?」织云凝望他,抬起小脸问他:「跟那天一样,抱她回来的吗?」
他沉下脸。「你看见,她病了。她一向尽责,不这么做,她会工作到病倒为止。」
织云不说话了。
「她昨日就病得厉害,却要下床,我留下来陪她,所以没到你屋里。」他沉声对她说:「是你告诉我,她是我的女奴,她如此用心伺候我,我应该关心她。」
织云哑口无言。
半晌,她听见自己说:「对,你是该关心她。毕竟她是病了,是我无理,我不该如此。」话落,她木然转身要走。
他自身后抱住她。
织云挣扎,他却抱得更紧。「昨日我没到你屋里,你生我的气?」
「没有。」她平声答。
「你在生气。」他声嗓沉抑。
大手按着她的小腹,将她娇软的身子压向自己,他气息渐渐浊重起来。
「放开我,别在这里如此。」她挣扎,眸里含着委屈。「房里还有你的女奴。」
他一僵,然后,慢慢松手。
织云退开,退到门边。
「你先回去,等一下,我去看你。」他说,凝视她的眼神显得沉思。
「不用了,」她对他微笑,努力想装作若无其事。「既然没空,就不必勉强来看我了。」留下话,她转身离开龙儿的小屋。转身那刻,笑容已自她脸上消失。
第三章
回屋后,她坐在窗边凝视王卫城的夜色,感到茫然。
与障月相识、马房、离城、进入索罗,住进别苑,还有他送她锦缨花的日子。
那一切,彷佛一场梦。
一场已经很遥远的梦。
晚间,平儿进来告诉她:「主人在屋前,他来看您了。」
他还是来了。
「平儿,帮我对你的主人说,我睡了,不能见他。」她面无表情地这么对平儿说。
平儿愣住。「小姐?」
「这么说就成了,麻烦你。」她回首,苍白地对平儿微笑。平儿迟疑半晌,才应了一声是,然后退出房外。织云依旧坐在窗前。
因为不愿意让他看见她的妒嫉,所以,她宁愿不见他。
障月走进来的时候,织云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为何不肯见我?」他已走到她身边。
织云抬起眸子才看到,他已走到身边。
她凝望他片刻,然后淡声回答:「我正打算歇息,所以——」
「你明明未睡,何必叫平儿骗我?」他声调冷肃,沉着的眼俯视她。
她默然,半晌,轻声说:「你忙,应该早点回去歇息,不必特意来看我。」
「我已经来了。」他说。
「好,那么你看过我了,可以走了。」织云站起来,走到床边。
他握住她的手腕。「你究竟怎么了?」
「我没事,」她强颜欢笑。「为何这样问?」
「你的态度不对。」
「我真的没事,」她笑了笑,这么回答他:「你该关心的是生病的人。」
他脸色略沉,眼底掠过一抹黯冷。「为何说这种话?今早我已经对你解释过,龙儿是个负责任的女子,在她心里只有主人,没有自己,倘若我不制止,她不会照顾自己。你应当已能理解我留在龙儿屋里的原因,不该再任性,你不像这么不明理的女子。」
她小脸苍白。「我明白,我可以明理。」她轻声说。
他沉眸,敛眼看她。
「所以,你回去吧,不必在乎我的情绪,别理会我的不明理。」她一字一句说。
「你在跟我赌气。」他说。
她挣开他的手。「我没有。」她轻轻挣开他,苍白的小脸剔透如晶玉。「我累了,让我歇息。」她回眸,不再看他。
「好,你歇息,明晚我再来看你。」他说。
「不必了,你该去看她,她是病人,比我需要你。」她淡声说。
他沉眼看她。「你一定要这么说话?」沉声问她。
她不语,凝视床榻内侧,剔透的眸子模糊了焦距。
他淡声道:「等你心情平复,明日来我屋里见我,有话再说。」不打算再与她争执下去。
话毕,他转身走出她的房间。
织云凝立在床边,眼睁睁看着他走出自己房外。
隔日,她没去见他。而他也没来。他说过,等她心情平复,这成了他没来看她的理由。
偏偏,平儿每天都会回来告诉她:「今日在龙儿屋里见到主人,龙儿又好了一些。」
五日过去,龙儿的病已好,她以为他会来,然而他还是没来看她。
织云没想到,自己等到的人,竟然是龙儿。
那天,龙儿怯生生地跨进她的屋苑,用抱歉的声调告诉她:「主人这几日太忙碌了,因为有要事,所以不能来探望小姐,但主人一直很关心小姐,再晚一些,主人如果得空,一定会来看您。」这话像是安慰。像是龙儿自己编出来的安慰。
「是他叫你来说的吗?」织云淡声问她。
龙儿愣了愣。「不……」她显得有些忸怩。「是龙儿,自己代主人来说的。」
代主人来说?
织云回眸看她。「你为何这么做?」
「因为,」在织云的注目下,龙儿有些不安。「因为龙儿听平儿姐姐说,小姐因为龙儿的事,生主人的气,所以龙儿才……」她话没说完,因为怕自己说得太多,惹小姐不高兴。
织云凝眸看她。「你的病,养好了吗?」她淡声问,彷佛不介意她说的话。
「是,龙儿的身子已经无恙了。」见织云关心自己,龙儿稍稍露出笑容。
「之前我忘了问你,你跟在障月身边多久了?」织云问她。
龙儿乖巧地回答:「龙儿自小就跟在主人身边,已有十多年了。」
「自小?他曾经离开索罗国,当时,你在哪里?」
「龙儿在旧居,等待主人回来。」
她默然半晌,然后又问:「你几岁了?」
「龙儿今年十八。」十八,比她还小两岁。
「许婚配了吗?」她再问。
龙儿眸光略闪。「主人,主人尚未为龙儿许婚配。」
「那么,等我新婚后,我会为你许婚配。」她对龙儿说。
龙儿倏地睁大美丽的眼睛。「不,」她忽然跪下。「龙儿求小姐别这么做!」
急切地请求她。
织云垂下眸子凝视她。「为什么?」轻声问。
「因为,龙儿不愿离开主人。」她颤声说出内心的话。
「你想伺候障月一辈子?」织云轻声问,没有表情。
「是,龙儿是女奴,心里只有主人,龙儿只想伺候主人一辈子,求小姐成全龙儿,龙儿会感激小姐一辈子!」龙儿抱住小姐的腿,她只是个可怜的小丫头。
织云看着她。「但,他将成为我的丈夫,我怎能让你,伺候他一辈子?」一字一句,她轻声地,却沉重地,对跪在地上的女子说。
「不,不,」龙儿摇头,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害怕、她惶恐。「龙儿是女奴,一心只想伺候主人,不敢有其它念头,请小姐不要赶走龙儿,不要怨恨龙儿!」女孩楚楚可怜地哀求。怨恨?织云怔住了。她在怨恨这个女孩吗?
回眸,她深吸一口气。「你起来,别对我跪着。」
「小姐,龙儿做错了什么,请您原谅龙儿——」
「你没做错什么。」她站起来,因为承受不起。
她的心承受不起。
「不,龙儿肯定做错了什么!必定是龙儿冒犯了小姐?请小姐原谅龙儿,不要将龙儿许配人家,不要让龙儿离开主人!」女孩跪着流泪,如泣如诉。
织云凝望女孩的眼泪,她的脸色渐渐凝白。
她也是女子,女子的眼泪,都一样珍贵。
「你喜欢障月,是吗?」终于,她开口,轻声问。
那声调之轻,如点水蜻蜓,却泛起一湖涟漪。
龙儿脸色惨白,惊恐地跪地叩头。「不,小姐您误会了!龙儿没有,龙儿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