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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云慢慢松懈下来……

必定是她多心了。

他额头那么烫,她是摸过的,那样的高温,正常人不可能还保持清醒,她怎能对一个病人,如此多疑?

男人脸一侧,重新埋入她的颈子。

这回,灼热的唇,就熨贴在她柔腻的颈窝上。

羞赧的心,升起又被压抑,织云吸口气,保持专注,决心以救人为本,努力忽略男女肌肤相亲,那令她羞赧至极的复杂感觉。

「织云姐,让我来扶他吧!」小雀道。

小雀的声音,将失神的她唤回。

「怎能让你来?你背着药箱,身上的负重,比我还沉。」吁口气,她镇定下来。

她告诉自己没事。

这是个病人。

他失去了自主意识。

幸而向禹挺左,已接回男人身躯大部分的重量。

男人的唇,离开她的颈子。

她吁口气。「咱们快走吧,禹叔。」

「是,小姐。」

破庙外,守卫正好回转,急忙搁下向附近民家讨来的一桶净水,接过织云肩上的重担。

夜,更深、更沉、更黑、更浓了。

距离天亮,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第二章

锦缨花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屋内。

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将一室照得敞亮。

屋子里的家具纤尘不染,床边的缎帘用垂着穗子的金丝结挽起,黄缎铺成的柔软床面深深下陷,床上一个英俊的男人正闭眼熟睡着。

男人身躯与脸孔已经洗净,颔上的胡渣也一并清理干净,现在他身上覆着一件洁净的缎被,腿上的伤口也已经被悉心照料过。

「织云姐,等人醒来,就可以叫这奴隶离开了吧?」盯住床上的男人,小雀皱眉头。

「他的烧是退了,可如果回到破庙,伤口没有照料,还会再感染,这样反复受到折磨,他的身体会禁受不住,恐怕还是会丢命。」

「可也不能把这奴隶留在咱们这儿呀!城主要是回来了,您该怎么交代呢?」

「等爹爹回来再说吧!」织云吩咐小雀:「去取药箱进来,他该换药了。」

小雀不以为然地吁口气,杵在原地不动。

「快去呀!」她微笑着耐心催促。

小雀轻轻跺了下脚,才皱着眉转身走出房外。

织云走到床边坐下。

她轻巧地掀开男人身上覆着的缎被。

犹记第一回为他换药,她就被他身上那多道虽已愈合,却既深且长的伤疤给吓住了。

她不敢相信,一个正常人的身上,怎能有那么多的伤疤?

之后,当她不再被他惊吓,她开始默默数起那些疤痕的数目……

总共有三十九道伤疤,在触目可及的范围。这三日来,她已将男人身上的伤疤数遍。

从破庙将男人带回至今,他已经昏迷三日。

三日来,像这样为这陌生男人换药、上药的动作,她已经做了十数回。虽然城内疫情蔓延时,她也为城民做换药的工作,可大部分是为女病者换药,男病者另有其它男众城民看护。

因此,这是头一回,她如此仔细地,看清一名男子的体魄。

一开始,看见一具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躯体,她承认,她是羞赧的,可当专心照料起病人时,她就已完全将羞涩这回事抛诸脑后。

他是病人。

织云在心中第无数次告诫自己。

每回换药时,小雀可以躲到一旁,可她却不能。

小心翼翼地,她将被子揭到男人的腿弯上,直至袒露出结实健壮的大腿,之后,她以更加轻柔的动作,将上回包扎好的药贴取下,预备一会儿能方便上药。

他大腿上的新肉才刚长起,她怕男人的手太重,不敢请城内的侍卫代劳,只好自己来做。

为此事,小雀叨念了好几回,可织云没听进去。

虽然她不是女大夫,可为了救人一命,这些世俗的顾忌,又岂能萦绕于心?

「织云姐,药箱取来了。」小雀回来,见织云已坐在床边,她连忙撇头。

「放在桌上就好。你去准备干净的缎被过来,取下药布的时候药渍会沾上被子,换好药后,就该换床新被了。」织云吩咐她。

「是,小雀这就去取一床新被。」小雀跑得很快。

她得跑快些,才不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她可没小姐那么勇敢,有时连她都不禁要感叹,小姐的慈悲心,会不会太超过了一些?

织云走到一边,将药调好,置于贴布上,然后走回床边。

她坐下,屏息,慢慢将缎被撩到男人结实的小腹上……

她白嫩的脸蛋还是羞红了。

虽然,她心中第无数次喃喃念着……

他是病人。

即使心中仍存有一丝见过再多回,也掩不下的慌张,可她仍然专注且轻巧地,着手揭开男人下腹覆着的旧药布,快速清理伤口,最后再将药布贴上患处,才算完成她的工作。

工作完成,她将缎被盖上,抬眸凝视男人的脸孔。

男人的呼息很均匀,这三日来,他一直昏睡未醒。

织云取来一杯清水,然后坐在床沿,以手绢沾濡少许清滢的凉水,轻轻地按压在男人干燥的唇上,纤指温柔地滋润那两片已有些龟裂的薄唇。

她专注地在他唇上轻按润水,未察觉,男人的眼眸已徐徐掀开……

直到那纤细的皓腕,瞬间被人攫住——

匡当。

织云手中的瓷杯摔落地上,摔得粉碎。

「呀!」低柔的娇吟,自她喉头逸出。

她的手腕被擒紧,有丝吃痛……

男人拔身纵起,一掌托住她的后颈,将女子姝艳的娇颜压至面前——

「不!」她惊吓,轻喊。

然而眼对眼,唇对唇……

二人已近至无间。

她呆愕。

因为男人喷拂在她脸上的热气。

男人的眼,圈锁住她柔润的水眸。

那沉邃又阴闇的眼色,唤醒织云昏沉的意识。

「不,你一定是误会了。」仰起螓首,她喃喃轻语,半带安抚,半带恳求。

然而,男人却未因她的话而撂手。

相反地,他捏紧掌心那女性的娇柔与软致,修长的指已扣住女人娇弱白嫩的颈子,转而握住她的颈窍。

那灼热又强悍的指,已紧紧扣住她雪颈窝上的脉搏。

男人倏地眯眼。

女人,那白嫩柔腻的雪肌,在冬阳映照下,竟然像珠贝一样耀眼。

指间握住的凝白,已泛起鲜嫩的红痕……

那片刻,男人更沉重、更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娇嫩的丽容上。

织云瞠大眸子,水润的眸,开始渗入一丝惊悸。

她凝住男人清酽的眼,令她担心的,是男人那沉重的喘息……

「是你。」男人却在此时开口说话。

那低沉粗嗄的嗓音,在精壮结实的胸膛内,激起沉郁的共鸣。

这是她第一回听见他的声音。

「你,醒了?」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有一丝颤软,有一丝叹息。

终于,男人的指,松开她脆弱的颈子,然那强悍的掌,仍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逼迫她贴近他灼热沉重的气息。

男人的眸微敛,他凝目,注意到身下的软床与缎被。

「你救了我?嗯?」他问。

「对。」织云低喃,困难地轻点螓首。

每一字、每一句,当他说话时,那灼热的呼息都惹她发颤,惹她没来由的羞赧、心悸。

男人的眸变得更深沉了。

他闇沉的眼掠过冷峻的流光,修长的指绕过她的颈窍,掌心摩挲至她的后脑,长指随后撩上女人柔嫩的粉唇……

然后放手。

织云微微颤抖。

她感到羞辱。

下一刻,她回身,欲离开床畔。

「障月。」男人说。

她愣住,回眸,这时才发现,缎被已褪至他腰际,于是又慌忙别开眼,白嫩的小脸瞬间羞红……

「我叫障月。」男人再说,低笑。

似发现她的秘密。

织云屏息。

拘谨地抬眸,见到他的笑容,她除了羞赧,还有错愕……

严格说来,他脸上的笑容不算笑,因为深思,让他英俊的脸孔显得神秘。

「你呢?」他问,眸色转深。

织云彷佛在那瞬间,看到他眸中掠过一抹暗紫色芒光。「织云。」她喃喃说,以为是自己看错。

「织云。」他重复她的名。

那低沉的嗓音,令她的心有些悸颠。

「你真美。」他忽然柔嗄地这么对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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