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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儿,你曾经做过的,别怕。」织云鼓励小牝马。绛儿嘶鸣了一声,终于抬起前蹄,试着跳上川中一颗平坦的圆石。

「对,就是这样,绛儿乖,再试试。」绛儿肯试,她心里有了希望。

小牝马试出胆量,开始放胆在水间的石块上轻纵跳跃,水流冲激时石上湿滑,有好几回小马差点摔进水内,所幸往往有惊无险,最后花费好长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越过巨川。

「乖绛儿,你真棒,你好勇敢!」织云怜惜地夸奖受惊的小牝马。

回首望那巨川,在黑暗的掩蔽下,像一条平坦的伏流,若非潺潺水声叮咚,没有人能知道,后面横亘着一条巨大宽广的河流。

越过巨川,前方还有高耸入云霄的铁围山。

「绛儿,来,我们上山去。」她轻扯马缰。

绛儿调个头,长嘶一声,驮着主人,终于抬起马蹄,开始爬上山径,预备往下更艰难的行程。

他是在三日前,夜半时分被叫醒的。当时,他刚睁眼,手铐与脚缭,就上了他的身。当夜他立即被带往东营,黑暗中,数百人蹲在飞砂扬砾的黄土广场上,踞守一夜,等待明晨被送往该去的地点。

他没有反抗,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直至今日,向暮时分,织云城送往索罗的三百民夫,终于抵达目的!

入关之前,民夫们手脚上的缭铐,已被卸除,他们被喝令排成一串人龙,按次序步入关门,走进索罗广大无边的领地。

在边界,当那道铁铸的巨大玄黑门开启时,他抬头,凝望悬崖另一头的峻岭,蜿蜓的长梯由石色铁耀石筑成,通向矗立于云端、高耸入云霄,那座由玄黑色火砾岩迭砌而成的索罗国都,王卫城。

那城阴郁雄峻,在夕照下看来就像狰狞的巨人。

关门内,索罗国驻关军,呈步呈罗列,一眼望去密布黑云,竟看不出有几重铁卫,固守在关防边墙。

障月于天色全暗那刻,来到关口。不像其它民夫,畏惧于王卫城的气势,或垂头丧气、或止步颤抖,他昂首抬头,跨出沉稳的步伐,走进索罗,站上关口前的高地。天幕冥黑,暗夜煽惑的风,呼啸着诡秘。王卫城内,焰色通天。

黑色巨垒上空,笼罩一片橘红色的火光。

黑色铁骑突然蠢动,接着忽然自四面八方,往民夫的方向聚拢!大军掩至的气势,如一片滔天黑潮,顷刻间即能吞噬一座城池——

民夫见状恐惧心起,出于本能开始四处兽散奔窜,逃跑犹恐不及……

此时,天上的月忽然被乌云遮蔽,王卫城内烈焰腾空,一片火光照亮天际,橘红的焰火,在黑色夜幕之下越形妖异。

织云越过铁围山顶,已经是第三日凌晨,破晓时刻,即使那次障月带她上山,也未爬上这样的高度。所幸上山之前织云已经使用玉杯,取山溪里的泉水,再和以锦缨果的粉末饮下。她不再抗拒服药,是因为想见障月的心十分执着。

她知道,如果想见障月,那么她就要想办法继续活下去。山上的雪未融,是故积雪还十分笃实,不致于绊滑,然而织云与绛儿的每一步,仍然危险而且艰辛,若非昨夜循着自山顶另一头,投射过来的无名火光,织云与绛儿根本找不到越过山巅的途径,恐怕在阅黑中已经坠下山崖。可怜的绛儿,费力攀上山峰后,还必须驮着主人,踩着湿滑的坡径一步步走下山巅,山顶那酷寒的低温没有冻死她们,可下山时一人一马才走到山腰,绛儿却已筋疲力竭,倒在冻着霜的草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绛儿!」织云悲伤地呼唤降儿,泪水一颗颗从她颊畔落下。

她知道绛儿尽力了!

绛儿能将她驮到这里,已经不可思议。

万物有灵,这三日一夜,人与马结伴而行,度过重重难关,才终于走到这里,织云对绛儿的感情,以及绛儿对织云的依恋,早已超越人与牲畜的界限。

绛儿不是寻常的小马,牠是障月挑中的马儿,一只小小的马儿能如此耐苦、如此负重,即便是万物之灵的人,亦不能及。

绛儿在那天夜里咽了气。

织云守着牠,陪伴牠,一直到绛儿离开人世。

绛儿走得很安详。

入夜,从王卫城内放射出来的火光,似乎在为牠祭悼。

「绛儿,来世你必定要投胎为人,下辈子,我们要做姐妹。」她抚着绛儿渐渐冰凉的马尸,喃喃念道。王卫城的火光十分敞亮,所以即使失去绛儿的陪伴,一个人待在山腰上的织云也并不害怕。她陪伴着绛儿,直至黎明破晓。

绛儿的尸身已经僵直,织云在附近找了一些枯柴,堆置在绛儿身上。

她知道,这些枯柴没有办法保护绛儿的尸身,不被山里的野兽侵犯,可这是她能为绛儿做的唯一一点事了。

离开绛儿,独自下山时,织云已经十分疲累。

她的体力透支,每走一步,都十分艰辛……

可这些折磨,都不是她最忧心的。

索罗。

已近在眼前。

然而,下山后要如何进入索罗国的王卫城,才是现在她最担心的问题。

进王卫城不久,他长发梳理齐整,已换上一身银丝黑袍。一切如常。回到索罗,回到他本来的位置,回复他的身分,回复他原本的成就与荣耀。「主子,一切已安排妥当。」侍者上前,恭敬执礼。

「备马。」他吩咐。

「是。」侍者退下。

障月走出屋外,穿过回廊,站在奢豪的楼栏边,举目眺看眼前一望无际、平整、华美的草坪。

这里举目可及之处,皆是属于他的土地。

女奴一双纤纤玉手掀开帷幕,在他面前跪下。「能予先生来了,已候在门外,主人要见他吗?」女奴生得妖烧艳丽,蜜色的柔丽肌肤温醉动人,是人世间难见的尤物。

他回身,淡淡瞥视女奴一眼。「叫他进来。」沉声吩咐。

「是。」女奴腻声答,然后退下。

片刻后,一名鬓发半白的男子,掀开帷幕走到楼台前。

「能予,别来无恙否?」障月沉声问。

男子见障月,身一耸,旋即俯身下跪——

障月扶住他。「能予,万不可,万不可。」他抬起能予。能予抬起凝肃的眼,恭听。

障月朝他咧嘴。「回焚宫前,万不可再如此,明白了吗?」他慢声言道。

那低淡轻浅的声调,是嘱咐,是交代,更是命令。

能予神情肃穆。

垂首,能予于这帷帐之外,方寸楼台,用一种极其低沉、极其内敛的声调,沉着嗓子,道出最后一次表态——

「臣,谨遵上旨。」

第十章

下山,不比上山容易。走这条山路进入索罗,注定要吃苦。织云本来以为,失去绛儿,她恐怕永远也走不下山了。

她确实无法下山,因为不久后她就昏倒在山脚边沿,是一对住在山脚下的猎户夫妇救了她。

她醒来时,一名相貌姣美的中年妇人,正坐在床畔忧心仲仲地凝视她。

「姑娘,你终于醒了!」妇人转忧为笑。

「我、我在哪里?」织云挣扎着坐起来,这才发现她头上的麻帽,已经被除下。

「在我与我丈夫的小屋里。」妇人道:「姑娘,你身子还弱着呢!你先别起来,快些躺下说话吧!」

织云未违逆妇人的好意,又躺下说话。「请问大娘,我怎么会在您的家里?」

「我们是铁围山下的猎户,我正要上山拾点柴火,见你晕倒在山道上,就把你扛下山了。」

「原来是您救了我!」织云有些激动。

「没什么,我只是路过,见你晕倒在山径旁,把你带回家而已。」

「谢谢您,大娘!」织云由衷感激。

妇人笑了笑,然后问她:「姑娘,您怎么会晕倒在铁围山上呢?您从哪儿来的?要往哪儿去?」

「我……」织云垂下眼,欲言又止。

「怎么,不方便告诉大娘吗?」

「不,我是从织云城来的,我越过铁围山,想进入索罗国寻人,可现下也不知道此处,还离索罗国边界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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