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临时搭起的野战帐篷里,三条大汉围着长桌上的一张地图,迅速交换意见。阿比塞尔指着国家的正中心点——果尔多的大本营沉思。

“六天前我派人去那里夜袭过一次,军政府显然答应了果尔多的请求,拨给他更多的预算扩展军备,目前他有七架攻击式直升机,一批新的武器,而且随时可以调动数万名步兵。我们若直接攻击中营,太过冒险。”

“但是现在是我们最接近成功的机会。”东漠游击队的首脑多亚立刻表示意见,“你那次夜袭让果尔多乱了阵脚,不敢妄动,才会让最近我们三次袭击其它分营获胜。果尔多拳大无脑,我们若不趁现在直攻他的大本营,实在太可惜了。”

“我倒是觉得最近他们的调动怪怪的。”在军事桌上的洛提神情严肃,与平时的开朗爱笑截然不同。

阿比塞尔对自己的副手挑一下嘴角,他在想的也是这一点。

“怎么个怪法?”多亚愣了一下。

“中营的防卫没有增加。”阿比塞尔低沉地道。

“就是因为没有增加才更应该……”说到一半,多亚蓦然顿住。

六天前本来只是出于“围魏救赵”的心理——这是菲雨的说法,阿比塞尔派人去夜袭果尔多。

果尔多不久立刻回防。中营最大的军火库被烧了,几栋建筑物也起了火,除此之外,却没有想象中“革命军大举进攻”的事发生。

果尔多总算省悟,自己回防才是真正上当了,他要抓的人,真的和埃拉卡人在一起!

这一跤让他跌得颜面尽失,冲动的他立刻调派大举人马,转头再杀到中部和东漠边陲,非把阿比塞尔杀了雪耻不可。

革命军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待这个怕死的家伙离开他的“安全区域”所有的人反应是迅速而及时的。阿比塞尔调动附近的几波人马,东漠游击队也火速赶来支持,三天之内将果尔多打得溃不成军。

果尔多的性子刚愎自负,却天生怕死。他只停留在自己熟悉的战场,打自己最有把握的仗,这也是他宁可把东漠放给革命军占领的原因,因为他在这里打不过骠悍的革命军和游击队的连手,如同革命军也不敢贸然直攻中部,和他强大的火力交锋。正常情况下,当他在自己没有安全感的土地上失利,一定会迅速退回大本营。

可是最近他们派在中营里的探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增加警备的指示,反而不断把兵力往东边调来,这只解释了一件事——果尔多还没退走。

为什么?

于是另一个结论跳了出来——因为他无法离开。

“果尔多受伤了!”多亚豁然而立。

果尔多是军政府布在中部的重臣,喜欢滥杀无辜,动不动就因为一点细故而灭了好几个无辜的村落,惹出来的麻烦不在少数,可是因为有他挡在革命军与安逸的政府军中间,军政府便放任他一直坐大。

直到果尔多胃口越来越大,要的越来越多,军政府开始对这个据地为主的头儿感到头痛,偏偏又不敢立刻削弱他的兵权。

他们的矛盾闹得越深,革命军越乐见其成。

这几日将果尔多的爪牙节节击退,就是因为阿比塞尔安插在军政府的奸细,让他们认为果尔多的情况还可以再拖上一阵子,于是军政府不急着派兵支持。

若能把果尔多收拾掉,政府军等于垮了半边天,全国三分之二的土地将被革命军所占领。

“妈的!”多亚重重捶了桌子一拳。“这次不把果尔多擒下来,誓不为人!”二十几年的内战,革命军第一次有占上风的机会。

洛提和多亚在长桌中央迭上彼此的手掌,热血沸腾。

只有阿比塞尔冷静依旧,盯着桌面上的地图深思。

沾着枪油的食指滑过前几日走过的风穴地带,或许,这里会是个一决胜负的好地点……双方人马终于正面交锋。

激战两天两夜,革命军占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分批诱引。第一波人马边打边退,将军方诱入奇诡的风穴地道里,军方一陷入复杂的甬穴,立刻阵形大乱。

看石壁上的纹路。菲雨曾说。风从西边的峡谷吹进来,从东边的峡谷出去,在石璧上形成逆时针的纹路,起点的地方粗,结尾的地方细,看它纹路的起点和终点就知道方位了。

阿比塞尔事先将辨别方位的方法告知每一路人马,分成几波人分别守在不同的地点。

风穴的前半段比较平坦,于是有两波人马负责躲在暗处伏击,先削弱一批人马,然后将剩余的人更深地赶进风穴里。

后半段有许多天然的山洞、裂缝等等,适合布陷阱,于是第三波和第四波人马负责事前布置。

等政府军散了过来,一堆人掉进插有尖木的陷阱里,又是死伤一批。

两日夜之后,果尔多派出来的大军或被俘,或被杀,死伤过半,彻底大败。

多亚带了一路人马专门去追捕他。这人也滑溜,竟然让几个死士护着逃了。

虽然逮不到元凶,可是经此一役,中军实力大伤。革命军乘胜追击,直直杀进实力已经虚空的中军大营。

激烈浴血的战争,在后世的史页上,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句胜利之语。

在现世,却是二十几年的战乱和无数军人的血汗所写成。

在距离夜袭中军的第八天,革命军终于攻克果尔多的大本营,收复中部国土。

肃杀。

森冷。

与寒颤。

宽广的中军操练场上,站着整片黑压压的人海。

外围是持枪高度警戒的革命军,被围在中间的是被俘和放弃反抗的政府军。

高高的讲台上,阿比塞尔负着双手,昂然挺立于中央。洛提、多亚等革命军将领立在他身后。

台前的泥土地上血迹斑斑,几路妄想抗衡的人马,带头军官被捕之后一律拉到阵前,杀鸡彻猴。

头上烈阳正炽,被围在中央的阿兵哥个个冷汗涔涔,干燥的夏风呼啸一声吹来,每个人的心却被冻入冰点。

这是生与死的关头。

现场几万条生命,都在台上几人的一个意念之间。

四周安静。静得离谱。静得像死亡。静得仿佛连呼息都没有。“带多拉他们进来。”阿比塞尔如死神般冰冷低沉的嗓音,传到每个人耳中。一声细细的议论和疑问开始在中军士兵里传了开来,他们的审判,就要开始了吗?

如果站在台上的,是像果尔多一样的人,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所有中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今天已来不及看到夕阳。

不安的心飘浮到最高点。

然后,众人愕然。

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臂弯里夹着一只破旧的小熊布偶,拇指还含在嘴里,被一个革命军牵到台上:她的身后,还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孝,男女皆有。

她怯怯地看阿比塞尔一眼。在她眼中,他就像巨人一样高大。

“告诉大家你叫什么名字。”阿比塞尔弯下腰,对住她天真无邪的双眼。

小女孩的声量无法像大男人一样传到远方,于是一名小兵将事先准备好的扩音器对准她。

“多拉。”小女孩把口中的拇指抽出来,细声细气地说。

“你的父母和家人呢?”

“死掉了……”小女孩低下头。

“为什么死掉了?”阿比塞尔的语气极温和。

“果尔多喜欢我姊姊,爸爸妈妈要把姊姊送到别的地方躲起来。果尔多就说我们村子里有间谍,就带很多很多人来,然后大家就都死掉了,然后也没有村子了……”小女孩低着头揉揉眼睛。

现场一片静寂。

阿比塞尔伸手揉了揉她头顶,轻柔地道:

“你下去吧。”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又被牵着慢慢走下台。

“你过来。”阿比塞尔对另一个小男孩唤道。

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自己走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阿比塞尔的语气和刚才询问多拉时一样温和。

“小威。”

“你的父母和家人呢?”

“被杀死了!”小男孩恨恨地道。“果尔多说我们没有老实缴税,带人把我们村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抢走。我们村长不甘心,站出来请他们起码将食物留下来,其它东西都带走没关系。果尔多一怒之下,就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

一些士兵的脸上开始一阵青一阵白。因为这些事情,其中有不少人曾受命亲自去办,没去办过的人也听过同胞提起。

奉命去做这些事的人,何尝不知道村民无辜?

但是军令若不被执行,死的就是自己,他们又能如何?

接下来几个孝上来,都是类似的遭遇。偌大的广场上越来越沉默,垂下头的人越来越多。

“好了,带他们下去。”问完了话,阿比塞尔对看顾孝的小兵摆摆手。

多拉跟着其它人走到一半,突然转身跑回来,拉拉阿比塞尔的裤子。他神情温和地弯下腰,小女孩踏起脚尖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他笑了一笑,大掌揉揉她的头发。

“你自己跟他们说吧。”然后——不意那个拿着扩音器的小兵对住多拉。

多拉稚嫩的声音清洁楚楚地响了起来。

“我只是要说,果尔多才是大坏人!你们不是坏人,你们如果不听他的话,果尔多也会杀死你们,所以我不气你们。我希望你们赶快抓到他,替我们的爸爸妈妈报仇。”说完,她扑通扑通跑下台。

满场的俘兵全低下头来。

阿比塞尔冷沉的眸子扫过全场。

“各位兄弟,这就是你们从军的目的吗?”没有人敢抬头。

“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替将军抢夺女人财物,烧毁无辜的村庄,这是你们、我们、每个人从军的目的吗?”他的话声转为严厉。

不……不是……不是!

“不是……”

“不是……”

“不是……”低低的回应开始从四处冒了出来。

“你!出列!”阿比塞尔指着前排中央一名士兵大喝。

那个士兵全身一颤,脸色青白的跨上前一步。

“背出我们勒里西斯陆军新兵的誓词!”阿比塞尔森然道。

那个士兵一开始还很犹疑,声音有点颤抖,“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扞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

“再说一次!”

“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扞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

“再说一次!”

“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扞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那名士兵双腿并拢,昂首抬头,凛然大吼。

“再说一次!”阿比塞尔厉声道。

“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扞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开始有许多声音加入。

“再说一次!”阿比塞尔大喝。

“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扞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全场几万名士兵同声剧响。

阿比塞尔高高举起一只拳头,璀璨的烈日直接照射在他的身上,映像着万道金光,神威凛凛。宛如天将。

“扞卫勒里西斯!”

“扞卫勒里西斯——”全场士兵振臂高呼。

“保护人民!”

“保护人民!”

“不畏强权,为国家而死,为保卫的人民而死,勒里西斯万岁!”

“不畏强权,为国家而死,为保卫的人民而死,勒里西斯万岁——”

“勒里西斯万岁——”

“万岁,万岁——”

“赢了!赢了!我们打赢了!”所有人停下手边的工作跑出来。正在替小朋友念故事的菲雨放下书本,被一群小鬼头拥着走出来。

西海跳到中庭上的一个小讲台,振臂大喊。

“果尔多逃亡了,我们打赢了!中部地区是我们的了,阿比塞尔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阿比塞尔赢了!”

细碎的低语开始在人群之间交错,最后汇聚成声浪,越来越响亮——“阿比塞尔赢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耶——我们赢了——”震天价响的欢呼页了整个山洞。

一群人抱在一起用力拍打彼此的肩膀,女人激动地哭成一团。一群又笑又闹的小鬼头跟着欢声雷动,虽然他们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整座山洞迅速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厨娘们含着泪抓住西海,频频问他派出去的人何时会回来。

“我不知道,应该今天晚上就会到了!”西海兴奋得也昏头转向。

一群女人马上围在一起讨论该为回来的男人准备什么样的庆功宴。每个人都欢喜得停不下来。

菲雨开心地叹了口气。赢了,真好。

他终于要回来了。

天知道这几天她是多么难熬,每一道从洞外走进来的身影都让她的心悬在半空中,一旦发现不是阿比塞尔,就开始担心那人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菲雨离开满场狂欢的民众,回到房间里,静静品味这种、心脏从胸腔里飘浮到半空中。再落回胸腔里的感受。

从来不晓得自己能为一个认识以“天数”来计算的男人如此牵挂。

于是她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好好的审视了自己的心。

她了解这个男人多少,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和他浪荡天涯了?

横在眼前有两个选择:她可以留下来,她也可以离开。可是“离开”的想法一跳进心里,她的心就纠结得难受。想到永远无法再见到那个英武昂藏的男人,无法再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身影,呼吸到他的气息,以后唯一能得知他消息的管道就是CNN的国际新闻,她无法再想下去。

如果他和她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让他们起码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来适应彼此。

可是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阿比塞尔的人生有太多应该忙的事,甚至……有可能在她还没有想清楚之前,他的生命已消失在战场上……消失!

这个念头尖锐地穿进她的心里。

消失。死亡。永别。分离。光是这短短的几个字就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于是她就懂了。

她一直以来的隐隐不安,不是来自于自己的不确定,而是阿比塞尔的太确定。

为什么一个在沙场上厮杀多年的男人,可以在短短几天里就认定是她?

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能承担得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所以她很惶惑。

可是,在死亡的面前,一切突然明朗了起来。

阿比塞尔的一生几乎都活在死神的阴影里,什么约会交往、缘分聚散对他而言都太奢侈了。

他知道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如果她和他注定是一对,他们便会相厮相守一辈子。如果她终究不是适合他的人,起码他在自己还能的时候试过了,一切也没有遗憾。

阿比塞尔不是个平凡的男人,注定了她也不能以平凡女人的心来度量他。

她终于开始懂他了。

好希望这一刻他就在她身边,紧紧地抱着地,然后她才能告诉他:我明白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无论未来有再多变量,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想让你知道,我和你一样勇敢,一样坚定。

所以,阿比塞尔,快点回来吧。

凯旋归来的男人在入夜之后回到总部,甫踏入洞内便受到英雄式的欢呼。

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口哨声欢呼声响彻云霄,延续了一整天的亢奋达到最高潮。

今晚所有人都打定主意彻夜狂欢,餐室里的桌子被搬到中庭,上面早已摆满了厨娘精心制做的庆功大餐。

阿比塞尔和洛提先各自发表了一个短短的精神谈话。阿比塞尔感谢了留守在总部的兄弟们,在他们出外期间保护大家的女人孩子,让每个人无后顾之忧,所以这次的胜仗,功劳是每一位兄弟的,然后敬了众人一杯。

他的话引起一阵热烈的欢呼,有人甚至激动得虎目含泪。

洛提的演说就比较有趣一点。一下了战场他又变成那个聒噪爱笑的男人,开始叙述他们如何推进,如何布局,果尔多的人马如何在风穴里被打得大败。

他边说,大家边开席。每个人听他讲得活灵活现,不时夹杂着欢呼和笑声,庆功宴high最高点。

阿比塞尔坐了一会儿,发现菲雨不在众人之间。雅丽丝送一大盘烤羊肉过来时。他的浓眉向她一挑,雅丽丝立即会意。

“菲雨可能在房里睡着了。这一个星期真是累坏她了,整个洞里的孩子全跟在她后头不放。她会带着大家玩,教他们写字,还会说一堆石头的故事,每个小鬼头爱她爱得不得了。”阿比塞尔想到那日和埃拉卡人一起撤离,她也常和小鬼头混在一起。这女人是天生的孝子磁铁,没有哪个小鬼头抗拒得了她。

“我知道了。”他微微一笑,眼中的温柔相当深沉。

雅丽丝笑着继续去送菜。

阿比塞尔放下酒杯,悄然离开这群狂欢的弟兄。

整个中庭是挑空的,即使上到第四层,宴饮的声浪还是很大。

若她睡着了,不知道会不会吵醒她?他捺下想大步冲上去的冲动,一步一步,稳定地踩着石阶。

来到自己住了好几年的房门外,阿比塞尔没有推开,只是静静品味着这一刻的心情。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在门的那一侧为他等候。原来,这种感觉如此美好。

宽厚的大掌终于推开门。晕黄的灯光下,一道窈窕玲珑的身影正坐在桌子前,低头疾书着,桌面上十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头上贴着不同的标记。

她穿着一件他的衬衫——阿比塞尔第一次发现那件旧衬衫这么好看,满头青丝松松地挽高在后脑,脸颊两侧溜下几缯顽皮的发丝。

发现了门口的动静,她缓缓抬头,聚精会神的神情因为认出了来人而柔美了起来,樱红的唇角微微一挑,漾出闪闪的笑意。

“你回来了。”阿比塞尔的胸口抽紧。

他大步走到桌前将她紧紧锁进怀里,脸埋进她洁净如莲的体香里。

“我回来了。”菲雨轻叹一声,恬静地枕在他的肩上。

今晚她没有下楼,就是希望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旁边没有其它人在,她可以尽情地腻在他的胸怀里,不必和任何人分享。

他身上有战场的味道,她轻轻闻着,光凭味道便能将他记住一生一世,无论转了多久都能再认出来。

她真的在他的怀里,真的一直等着他,不是他的幻想。

刚健的臂膀将她簸得紧紧的,紧到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有她在怀的感觉真好!阿比塞尔扶起她的下颚,吻住她。她热情地投入。等他终于满足地松开她唇舌,两人急促的呼吸在方寸之间交融。

“你迟到了。”菲雨轻叹了一声,枕回他肩上。一个歉然的轻吻落在她的双眉之间。

“嗯。”

“成果如何?”连日的烽火交战,几度在生死之间叩关,万般惊心动魄只化成男人对女人的一句轻描淡写!

“打赢了。”她皱皱鼻子,闻闻他的衬衫。“那还不去洗个澡,全身都是火药味。”他低低笑了起来。再度吻住她,直到两个人都无法喘息为止。

“我马上出来。”最后阿比塞尔轻咬一下她的鼻尖,放开她梳洗去了。

叩叩叩!

竟然有人不识相的来打扰,菲雨好奇地应门。

“小美人C久不见了。”洛提一打照面就给她一个巨大的熊抱。

菲雨大笑,用力拍打他的手臂。“快放我下来!才一个多星期而已,我还嫌不够久呢。”洛提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对她挤眉弄眼。

“不是吧,我看再拖下去,有人要耐不住相思,天天咬着毯子痛哭了。”

“谁哭?你哭还是塞尔?”她不甘示弱地问。

他们俩一见面就非斗上几句不可。

“好吧,既然有人不知感激,我也没有必要太客气,她的行李就直接丢了吧!”洛提故意把一个登山背包举得高高的,吊牌上还挂着“朱菲雨”的英文字。

“我的行李!”登山背包立刻被她抢到手里,她高兴地抱住洛提大叫:“洛提,你是大英雄!我还以为我们所有的行李都失踪了,你是怎么找到的?”受到英雄式欢呼的老洛提登时飘飘然。好吧,他就大人大量,不跟她计较了。

“你们的这些装备既不是金子打的,也不是银子造的,果尔多对它们一点兴趣都没有,那时只把值钱的东西拿一拿,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带走。后来塞尔派人去巡巡看,就顺便取了回来。我们隔天赶着出门,竟然忘了告诉你。”洛提得意洋洋地道:“所有的东西都堆在我们的仓库里,明天我让西海带你去看看,不过有没有被摔坏我就不知道了。”身后一双不爽的硬臂把她抢回怀里,干净的香皂味立刻飘入她的鼻端。

“好啊,原来是塞尔派人去巡的,却被你拿来做人情。”菲雨抿唇而笑。

“哼!他派的和我派的还不是一样吗?好男不与女斗。”洛提看看后头替她撑腰的那个男人,咕哝道。

“是‘好难!不与女斗’吧?”她格格地笑。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去睡吧。”阿比塞尔随意道。

啧啧啧,这就赶人了。

“要睡你们俩自个儿慢慢睡,外头还热闹得很,我要再下去喝两杯了。”洛提笑嘻嘻地退走。

菲雨双颊飞红,悴了他一口,看着门飞快在他们眼前关上。

几颗水珠滴在她的脸颊上,她在他怀中仰头,双颊透着淡淡的娇嫣。阿比塞尔心中一荡,抱起她走向大床,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自己仍然坐在床沿,俯身轻吻细吮,和她耳鬓厮磨。

眼看再下去就要擦枪走火了,他陡然抽身,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你早点休息吧。我去拿睡袋。”他才走开一步,身后一道细细的声音飘了出来。

“又没让你睡地板……”阿比塞尔身子一震,慢慢地转过身,黑眸逐渐转为深沉闪亮。

床上的娇人儿已卷进行军毯里,背对着他,一只露出来的小耳朵已染成艳红色。

他慢慢地走回床边,在原来的位子坐定,语气是那样平淡,但是两人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热度。

“你自己想清楚,如果我上了这张床,做的就不会只是睡觉而已。”又是一声细细的娇音飘出来。

“又没让你只是睡觉……”那双深邃的黑眸更亮。

他慢慢地上了床,把帐子放下来,确定不会有蚊子飞进来,然后贴在她的背后躺好。

他胸腔内强而有力的震动传到了她的心口,菲雨闭着水眸,双睫微微颤动,像一只猫咪转身蜷在他的怀中,娇红的花颜埋进他的颈窝里。

她羞涩的反应取悦了他,阿比塞尔刚强的心柔化成一汪水泽。

他轻轻吻着她的五官,在她耳畔呢喃着一些没有意义的安抚语句。

抽掉碍事的行军毯,他一寸一寸解开她的衣扣,再一寸一时吻住暴露出来的雪肌玉肤。她轻轻喘息,难耐地在枕上辗转嘤咛着。

他的身体越来越亢奋,爱抚她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握惯了枪把的长指间长着硬茧,拂到她格外细腻的部位时,带着一份撩人的微痛,让她不禁轻嘤了出来。他略略一停,看到自己在她身上磨出来的浅浅红痕。男性的低笑声在整间帐子里轻荡。

“皮肤怎么嫩得这样,不经碰……”然后轻舔那片娇红的玉肌。

哼,明明是他自己粗手粗脚,反倒怪她皮肤太嫩。她抬起玉腿想踹他一脚,他微微一侧就闪过,反而让两人的身体以更魅人的姿态紧合。

菲雨大羞,凑在他肩肌上想咬一口。他肌肉强壮坚硬,竟然咬不太下去。她双颊因情欲而嫣红,水眸却闪着不驯的水光,慎怨地瞪他一眼。

“让我咬一口!”他放松肩膀的肌肉让她咬。

细玉般的贝齿陷入他的肩肌里,真的咬了一口。没有见血,只有一个红红的牙印。

她满意地看着那个牙印,然后再亲一下嗤嗤地笑。“你的身上有我的记号了,以后不能再让其它女人咬你。”

“没有其它女人。”他贴着她的唇轻语。

唉,这个男人,甜言蜜语的杀伤力太强。

两人一来一往的戏闹,她的娇躯越发敞开在他的身下。阿比塞尔的双眸越变越深,低抑的男性嗓音让人连最末端的神经都在颤抖。

“你咬完了,现在,换我咬你了。”

“啊……”一声低低的惊呼,细密的喘息声开始扬起。

事实证明,无论是外面的战场,或是床上的战场,娇弱的她在攻城略地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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