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弑佛（十一）
“在这里会有什么不正常？”就算聪明如辛想想，一时也想不明白张穆话中的意思。
“至少有三个原因，藏经阁的窗户不会轻易打开。”张穆顾忌辛想想感受，柔声道，“其一、林爽乃阴雨连绵的气候，自古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之说（当然，张穆用的是他八百年前对矩州的了解说出这条理由）。藏经阁藏有许多佛典，更有无数古本，这窗户在林爽是万万开不得的。”
“不错，张穆说得有道理。”段剑说道，“这里是山峰之巅，现在又是梅雨季节。如果窗户开启，不可测的阵雨降临，加上山风吹过，那得湿掉多少书籍。”
“段兄明白兄弟意思了。”张穆笑道，“其二，正是段兄所说的山风。我刚才粗略看了看，此藏经阁中，有很多古本，甚至只是书页堆积。试想想，在此高处，就算没有阴雨侵蚀，但若是打开窗户，一阵山风吹来，没准就会毁掉多少珍藏。”
“这倒是真的！”这次是古艾接话，“这个藏经阁，我刚才看了看，珍藏实在不少。就算是我也没有想到，在林爽这么个小地方，会有个佛寺藏了这么多好东西。可别小看了林爽的风，特别是山上的风。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毁掉一些珍贵的佛门历史文物。”
“古古所言，正合我心。”张穆笑道，“还有这最后一点，此藏经阁顶高墙阔，冬暖夏凉。在这其间修行，除非是受不了这些‘书香味’，否则不但凉爽，连半分气闷的感觉都没有，这窗户又何必打开？”
“难道——”辛想想诧异道，“难道鬼鬼你是想说，禅师认识攀岩而上的人，故意留了这么扇窗户任其出入？”
“想想的猜想，不中亦不远矣。”张穆额首道，“我认为这攀岩而上之人，正是禅师所识。而这窗户，大概正是禅师为他这朋友所留下的一道方便之门。”
“这样说来，倒是可以解释这些攀岩的痕迹了。”辛想想若有所思地道，“一个敢从背后，去拍一个年老高僧肩头的人，想来也应该是禅师的相识。否则中国数千年的传统，你就算敢拿枪去杀个老人，大概也未必敢去拍个陌生老人的肩头。”
之后众人又四处勘察，最后也就收得几个脚印，和甚至有些数不过来的指纹。
这让大家颇为头疼。藏经阁虽是重地，但如今是年轻化的社会，如果寺中年轻僧侣愿意精研佛经，住持倒也不会阻挡。所以藏经阁虽是重地，但也时常会有些得到住持批准的年轻僧众出入。
所以收取了许多的鞋印指纹，还要和寺中僧人一一排查，大概才能找出疑是证据来。更何况就算指纹都是寺僧的，谁又可以肯定，庙中的和尚就不是凶手。
这一刻，甚至张穆都有了那么一种感觉，就算是这些先进的科技，也未必就能更轻松地找到凶手。
“这里好像有些东西。”这时钻到佛坛底下的张穆忽然叫道，“想想，把你那发光的东西递给我看看——”
其实他说的是手电，只是一时情急，没有想起这东西的名字来。
辛想想没有递给他手电，而是也钻到了佛坛下，抬起束成圆形的灯光，去照张穆正在观看的地方。
辛想想一看，原来不过是一块嚼过的口香糖。这在平时是再平常不过，不过出现在这么个高僧静养的圣地，那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她伸出带着手套的食指去压了压，感觉口香糖还有些柔软。如果照口香糖从人口中取出，而后硬化的程度来看，这块口香糖大概只在佛坛下沾了两到三小时的样子。
“看来有的人在不小心的情况下，留下了一些生活习惯性的证据。”
一众人将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全部拍照取证，而后剩下的，只是等司法鉴证科来运尸体。
如今的佛门会怎么处理一具高僧的遗体，他们并不清楚。但是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说，所有涉嫌的尸体，都必须请回科里，详细检查。
而文青虽然谈笑风声，但张穆总觉得她看到了什么东西，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好说出来。
等了近一个小时，司法鉴定科的证物车才到达。这也怪不得人家行动慢。一是因为观音诞，实在太过堵塞，而这些收集证物的家伙，可没想到按照辛想想的那个谎言走后门。
其次是辛想想等人想到给科里打电话时太晚了，直到他们初检完毕，交流完意见，才想到应该通知科里调派人员。
最后一直折腾到晚上近三点，大家才得以回家。文青是连连抱怨，再也不会做拜山朝佛的事情了。
其它人各自离开，张穆、辛想想、古艾，走了一段路，才回到他们的车旁。
“你不应该这样——”辛想想抬起手指，连连挥舞道，“不管你有多大的理由，必定杀害你的人是犯了法。你包庇他，就是在违背法律。”
“法律残酷，可不适合我出家人。”圆性的鬼魂隔着车门飘入车内，声音却还是在三人耳边响彻，“往昔的法律，打杀了强盗还可被朝廷表彰。如今的法律呢，如果不是自卫，杀了穷凶极恶的人，那也是犯法。”
辛想想和古艾正好拉开车门，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年幼的僧人，无言以对。
“什么都靠警察，”圆性大咧咧地坐在后座，继续口无遮拦地道，“那就说你明明晓得眼前有个十恶不赦，杀人无数的凶手。可是你不能杀他，你得提着命去报警，否则你提前防备为了保全自己杀了那人，在警方眼中就是杀了人。”
“这个——”辛想想想要反驳，但以她的才智，也觉得无话可说。
“不过我是出家人，”圆性又道，“说说数世所见而已，你们大可不必听到心中。说这些无非是要你们知道，你们所要做的，非是人法可以约束，而是心之指向。”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别说辛想想和古艾了，连张穆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是张穆更清楚，禅机深奥，苦问无用，不如顺其自然。
不过倒是圆性的唯我独尊转轮引起了张穆的注意，此法能够停止时间，那是否可以倒转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