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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枯骨(二十一)

月绰毫不忌讳,就那么赤手将骷髅捧在手中细细观看。张穆发现他的神情有几分怪异,数度改变。刚开始时是担忧最多,接着心绪慢慢平静,之后是凝神思索,最后是满目的惋惜。

张穆略想了想,已经明白。最初时他是担心这头骨便是失踪的未婚妻,当看出不是后,平静了心情,思考死者的相貌。最后死者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大概真如二女所说,年轻漂亮,所以才会惋惜。

“有什么细节需要告诉我吗?”月绰推开酒瓶,把头骨放在了空处。

“死者的年龄,在十八至二十二岁之间。”辛想想答道,“从颧骨尺寸和鼻梁的弧度,还有眼眶的阔度来看,死者应该是维吾尔族女性。”

“可是在我看来,死者应该也有江南汉族的圆润感觉。”月绰道,“或许我在维吾尔族的特征基础上,加入一些汉族的特征来处理,会更接近死者的原貌。”

“你的意思——,是说死者是维吾尔族与汉族的混血?”

月绰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去了房中。不多时他抱了块画板和几张画纸出来。张穆在他准备的间歇,打量这个不大的客厅。屋中的摆设都很简单,朴实无华。只是在四壁的墙上,贴满了大小不同的画,每副画上,无论用的是什么手法,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

画中的女子很美,特别是其中一副水墨画像,深深地吸引了张穆。说是水墨,又用了古艾为他讲述的光影手法。衣服头发,不过用了寥寥几笔,便给了画中人灵动缥缈之感。但其脸与手足,却是刻画精细,以淡墨染出阴影,给了画中人鲜活生动之趣。

还未将壁上的画一一欣赏,月绰那里已经开始作画。张穆立即抛开了心中感慨,专注到月绰抱着的画板上。

张穆擅长水墨工笔,对月绰绘画的手法并不了解。但和正常的绘画步骤比起来,月绰应该算是属于异类了。

常人画画,先讲求布局。因为西洋画不像国画,落笔便不能改动。所以在西洋画时,无论是素描、水彩、油画等等,都讲求先勾出整体大概,再一一细微调整。而且在初期,便会将大体光影分布记录上去。

可是月绰先画的是鼻子,不过三五分钟,他已经画出了个栩栩如生,娇俏可爱的鼻子。而后是眼眉,嘴唇。最后才是脸颊,毛发。

事实上月绰并没有画得太细致,大多是以简练的线条,而后布上几抹深浅不一的阴影。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一个带有维吾尔族女子眉目特征的画像,跃然纸上。

月绰画完这张,随手扯下,换上一张纸,又继续画。间歇还不时同张穆对饮一口。

一个小时之后,他已经画了四幅出来。每一张上的女子,都角度各不相同,神态表情各异。但越是后面画出来的,越显精致。

就像最开始的那幅画,女子的眼睛显得朦胧模糊。可是到了第四幅,她已经是明眸生辉。

最让张穆想不到的是,月绰在画出第四张后,丢开了画板,转而又去房间里拿了个平板电脑出来。这次他用了一支细小的金属笔,在那电脑上作画。

这次作画,他不但是注重人物的写实,还填上了颜色。这次他画得很认真,甚至忘记了喝酒。这次耗费的时间,比之先前也长了许多。三个多小时过去后,月绰又反复审视了一番,这才说了声“好了”。

在张穆看来,这张画简直就和所谓的照片无异。要不是被限制在了这小小的屏幕上,他几乎怀疑画中女子会飘然而出。

“这人看来有些熟悉——”古艾盯着屏幕道,“宝贝儿,你有没有觉得在哪儿见过。”

“我可没印象。”辛想想道,“我才回国多久啊,哪会认得。”

“诶——,不就是那部最烂的《射雕英雄传》上的黄蓉。”月绰转头又找张穆喝酒,“前两年宣传得满厉害的,可是一看之下大失所望,在网上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那部。”

“你也看电视的吗?”

“看,不过国产只看金古和《康熙王朝》、《大宅门》一类。”月绰答道,“那部射雕其实我只看了第一集的二十分钟。认得这女孩,其实是因为宣传海报。”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说这么熟?”古艾知道月绰家有WIFI,于是便将就他的平板电脑连接网络查询,很快翻出了一堆图片来,放大其中的一张。“你看,就是这个女的。阿——依——汗,明显维吾尔族的名字。”

“一九九三年出生——”辛想想拿过平板电脑,输入阿依汗,翻出了网络上的资料。“她是两年前遇害的,也就说死时才十九岁。被你们骂得狗血淋头的那部戏,是她唯一的影视作品。唔——这上面还说,警方公布阿依汗在二零一二年五月十六日失踪,至今都没有找到下落。”

“也真够悲剧的——”古艾道,“长得算是很漂亮了,可是却只拍了一部这么烂的戏就死了。”

“这上面还说阿依汗是林爽人。”辛想想继续道,“她失踪的时候,正好是因为拍完那部戏后,回来探望父母的时间。”

“啊——你这一说我又想起来了。”古艾摇着手指道,“我认得她不是因为她拍的那部戏,而是在《林爽》上看到的一则八卦消息。”

“林爽?你是说那本本土的娱乐文学杂志?”

“嗯,我的旧杂志里应该还可以找到那本。”古艾抓着下巴道,“我记得好像是说这小丫头和一个集团的公子爷关系暧昧,出入工作场所。撰稿人疑是这丫头星途不顺,因此自甘堕落,被人包了养。”

“笑话!”月绰冷道,“星途顺利的照样被包了养。越是站在公众顶端的人,越是爱慕虚荣。越是需要金钱来支撑她自己的存在感。”

“胡说八道!”古艾反驳道,“我在国内的考古界也算是有名气的,不见我爱慕虚荣。”

“那是因为你是考古的——”月绰拖长了声音道,“如果你也是所谓的明星,你以为你还会屈尊于我这小破屋,同我们这两个落魄的家伙喝酒?”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来回指了指自己与张穆,不客气地把这初识的人也划分为与自己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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