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婚杀(十四)
刘远站起身来,兴冲冲等着张穆起行。可是张穆却一动不动,眼中满是关怀地望着苏眉。
“穆大哥,你是不是想说——”苏眉有模有样地学着他的语调说,“眉儿啊,你是不是先到刘大哥家中休息,待我们回来再把结果说予你听。”
“你这丫头,要为娘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张穆疼惜地道,“看你这样子,不查出真相是不肯去休息了。”
“肚子还没鼓起来呢,一日半日的眉儿撑得住。”苏眉轻拍了拍小腹,像是在哄孩儿睡觉一般,“如今时间紧迫,多个人帮手也是好的。穆大哥你别忘了,宋大人可是说过,‘人命大如天’啊!要是让那糊涂知县上报了刑部,想要翻案可就不是我们这两个小小捕快可以管得了的了。”她说到这里语气一转,“你倒是快说说想到了什么办法啊,这不是要活活急死人吗?”
“解铃还需系铃人。”张穆知道拗不过妻子,只好作罢。“让卫文定罪是因为郦珊珂的供词;能不能为卫文脱罪,也要从郦珊珂处找线索了。”
“你是要再去盘问郦珊珂?”
“若是直接盘问,她必然紧张,反会漏了细节。”张穆摇头道,“为夫自有妙计,我们先去本地最有名的饭馆。”
刘远与苏眉面面相觑,不晓得张穆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这二人对他都很是信任,在刘远的带领下,去到了新安县有名的馆子“醉红楼”。
这时饭馆尚未营业,还是刘远上去拍门,店小二才急不情愿地揭开了门板。苏眉看看丈夫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暗暗怀疑,难道这饭馆和案子有什么关联。可是苦苦思索,又想不出半分的联系来。
这时掌柜听说刘捕头上门,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谁晓得张穆从钱袋里掏了一两银子塞到掌柜手里,要他立即张罗四五道精致小菜,一壶好酒,两副杯筷,送到县衙大牢里去。
定了酒菜,他立即催促刘远带路,去往县衙大牢。到了牢中,张穆唤过牢头来,对他耳语了一阵,牢头听得连连应是。交待完后,张穆又暗自将半两银子打发牢头,要他和监管大牢的兄弟买酒吃,那牢头大喜过望,急忙退了下去。
张穆则叫了刘远苏眉在那张牢役们休憩的小桌旁坐下,将就桌上的土茶倒了三碗,慢慢品着等待。
苏眉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焦急连连追问,他却总是笑而不答。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醉红楼的小二才提了食盒送来酒菜。牢头也不用吩咐,接了过去自作安排。
又等了一会,牢头来请,见张穆终于站起身来,苏眉同刘远才算是松了口气。
牢头引着三人到了一间僻静的监房前,只见里面已经收整干净,还准备了床铺被褥。小二送来的酒菜,被摆在了一张小桌之上。
“嗯,监牢之中,能这样已算是很不错了。”张穆点着头道,“隔室准备妥当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张总捕。”牢头满脸贴笑地答着,将三人引往隔壁监房,“您老看,两室之间是砌了砖墙的,非是以圆木相隔。墙上靠近房顶处开有小窗,可将隔壁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那就去把他们带来吧。”张穆满意地道,“切记,不可让他们看见我等几人。”
“穆大哥,你不会是……”苏眉看了眼离去的牢头背影,惊道,“你不会是想要让卫文郦珊珂二人奸情成真,再让郦珊珂替卫文作伪供吧!”
“诶……”张穆惋惜道,“他二人郎才女貌,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若是一个枉死,岂不可惜。只要可保住卫文的性命,用点非常手段又如何。”
“你在胡说什么啊!”苏眉急道,“我等办案讲求真凭实据,哪能做这样的龌蹉事情。而且你竟然还拉了我和刘大哥在这里偷听人家……,人家房……事,这成何体统……”
“你明明见不惯汉族女子矫情做作,什么时候把这偷听的趣事看成是龌蹉之事了。”张穆逗笑道,“不管这卫文的命是不是保得住,但成其好事,日后总归是一桩美谈啊!”
“你……,你办案办糊涂了……”
“嘘——”
苏眉又气又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正语无伦次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张穆已经用手掩住她的朱唇,作出禁声的样子。
“我看你们俩也确实是天生的一对,可是就要生离死别了,实在是让人可惜。”牢头的声音从隔壁监房透过小窗传来,“我也是一番好意,特为你们准备了些酒菜。虽然东西普通,勉强够你们话别吧,可千万不要推迟才好!”
郦珊珂闻言,慌慌张张极力推辞,不肯答应。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卫文更是声严色厉地道,“我是男子,又是快死之人,倒也罢了。但怎么能辱了郦小姐的名节。”
“看来这百无一用的书生啊,脑子可比你的干净多了。”
苏眉听到这话,咬着张穆的耳朵说。突然用力拧了下张穆的胳膊,痛得他拼命忍受,不敢叫出声来。
“诶,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怜悯之心,以表同情,你们不要多心。”牢头不理二人百般分辨,将他们一起推入了牢中,将牢门从外边锁上。“就要阴阳相隔的人了,又何必再故作姿态。”
牢头撂这似含嘲讽的一句话,自顾转身离去,再不理二人在身后的呼喊。
两人见牢头离去,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场。
郦珊珂当日由龙架山回家时遇见卫文,因有嫂嫂介绍,所以知道他,可是卫文并不认识郦珊珂。
卫文因陈公子被害而身陷囹圄之后,自以为与郦珊珂无仇无怨,却横遭她的诬陷,对她极为痛恨;而郦珊珂最初虽然钟情于卫文,但自从陈公子遇害后,认为卫文凶暴残忍,爱恋之情也早已全消。
可是如今被同锁一间房中,彼此相对,各自偷瞧对方的容颜,又难免都有些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