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维也纳施伟夏特机场
坐在候机室里的黎丹显得有些沉默，一颗要回台湾的心混杂着期待与离开这里的不舍，对她而言，这里的生活就像个梦，一个不真实的梦，一个美丽又多彩的梦。
回到台湾，她就注定逃不开那堆积如山的工作与家中空无一人的寂寥，想想，她的人生还真是乏善可陈。
“舍不得维也纳？”
闻言，黎丹瞅了官启杰一眼，为着他总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而感到些许讶异与淡而不知名的欣喜，他对她的了解，他与她之间的默契似乎也总是自然而然的便形成了，不需要刻意与伪装。
“我喜欢这里的生活，像个天堂。”她梦幻般的言语诉说着她的期盼，她眼中闪烁着的光彩诉说着她的愿望。
“只要用点心，你的生活也会像个天堂。”
“你知道吗？那对忙碌的台北人来说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我们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加不完的班，回到家两腿一伸又是一觉到天明，第二天又是周而复始的忙碌，不像你，时间、空间都可以属于你自己，老实说，我真的很羡慕你，你让我觉得人生就应该是这样恣情的，而不是无止境的牵挂与束缚。”
“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官启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不如这样，你委屈点嫁给我，跟我过着天堂般的生活，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跟你闲云野鹤，靠你养我？”黎丹摇了摇头，“那太没有安全感了。”
“那你养我好了，我一点也不介意。”官启杰说着，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不介意我介意，我才不要让人说我养一个小白脸呢！”黎丹皱皱鼻子，断然拒绝。
“人活着对得起自己就好，想太多、在意太多是没有必要的，走吧！飞机快要起飞了，再不上去，你可就回不了家喽！”他的言语之中充满着疼惜与爱怜，如果可以，他真想马上将她拥在怀中，告诉她未来的一切都交给他来烦恼。
黎丹与他并肩走向登机门，飞机在跑道上行进了一会才以加速度的方式飞离跑道街上蓝天，与她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她身旁多了一个会随时体贴她的心情与感受的男人。
梦中黎雪送她那张塔罗牌中的祭司会是身边的这个男人吗？还是只是一场无稽的梦？
看来只有赶紧回到台湾才能弄清楚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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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丹与官启杰才刚下计程车就看见黎国盛在庭园里浇花，惊喜的她不由得飞奔到他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
“女儿你回来了？跑去哪了？也没留字条。”黎国盛有些斥责的意味。
“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快就回来？黎雪呢？我都快想死你们了，前几天我还梦见黎雪……”
“什么？！你梦见黎雪？她和你说什么？快，快告诉老爹！”他十分讶异的问着。
黎国盛紧张的模样前所未有，不由得让黎丹感到匪夷所思。“老爹，你怎么啦？只不过是个梦，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黎雪她……”他欲言又止。
“她怎么啦？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发生了什么事？”黎丹很难不感染到黎国盛的紧张情绪，问题一出笼就收也收不回来。
“她——”正要把事情的前后始末都告诉女儿的黎国盛突然发现了这个站在黎丹身后的挺拔男子，不由得眼睛一亮，心中活脱脱的便乐了起来，“女儿，怎么不先介绍一下你带回来的男朋友？”
“男朋友？”黎丹随着老爹的视线望去，才突然想起了她身后还站了一个官启杰，老天！这下可好了，让老爹误会的话，他就脱不了身了。“他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什么？都和人家出去玩了那么久，趁家里没人在又带了回来，你还敢说不是你的男朋友？丹儿，你也太过分了，这种事不必瞒着老爹的嘛！就像黎静那小鬼，趁我不在竟莫名其妙的就嫁人了，你可千万不能学她那样对你老爹，听到了吗？”
“老爹，他真的不是……”黎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被他给打断了。
“管你是不是，快请人到屋里坐！”黎国盛念完了黎丹便转向官启杰，“先生，你贵姓大名啊？”
“伯父，你好，我是官启杰。”他十分有礼的向黎国盛打招呼。
“官启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请问官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啊？”
“伯父，叫我启杰就可以了，我从事建筑设计，没接案子时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维也纳。”
“建筑设计？官——你是那个官启杰？！在法国与奥地利得过十几项建筑设计大奖的官启杰？！”黎国盛终于有了些印象。
“呃——我是那个官启杰，没想到伯父如此见多识广，连国外的小消息你都听闻。”
官启杰温文儒雅的气质谈吐一下子便掳获了黎国盛的欢心，对他是愈看愈满意，愈看愈欢喜。“官先生，你太客气了，你的大名台湾很少有人不知道的，你是中国人的光荣，替中国人挣了很大的面子……”
“老爹，你到底要不要请人家进去坐啊？”黎丹受不了老爹与官启杰的那种热切劲，看到她也没见老爹这么高兴过。
“我大女儿是个凶婆娘，但她其实很热情的，比我二女儿的冷冰冰可好多了，不过，她们三个我都喜欢……”
“老爹，你说够了没有啊？”黎丹又打断了黎国盛的话。
“官先生进来坐吧！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聊。”
“是啊，伯父。”官启杰亦随声附和着他。
“丹儿，先带官先生到客房去，让他先整理一下行李。”
闻言，黎丹蓦地睁大了眼。“整理行李？他又不住这里，他待会就要回饭店。”
“饭店？不用了，我们家房间那么多，哪有要客人睡饭店的道理，不行，他一定要住在我们家。”
黎丹忙不迭跑到官启杰的身边，见他一脸的笑意，她实在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喂，你快说说话啊！再不说话，老爹会真以为你是我男朋友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
“丹儿！”黎国盛在她身后喊着。“快带官先生进来。”
“你……”
“别紧张，没事的。”官启杰反倒安慰起她来了。
有没有搞错？这是她家耶！“我是为你好，你现在不和我撇清关系，以后你想撇也撇不清了。”黎丹扯着他的衣袖，美丽的脸上带着担忧。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在十八岁那年，好巧不巧的被她老爹发现她和一个建中男生走在一起，老爹是怎么盘问人家祖宗八代，还差点把她倒贴给那个男生的！这件事，她们黎家三姊妹没有一个不引为借镜，从此和任何男性交往也绝对不会让老爹知道一丝一毫。偏偏——唉，算她倒楣，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一世。
“我说过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官启杰拍拍她的手，提起她和自己的行李走进了黎家。
她连忙跟了上去，在他身后小声的问道：“你真的要住我家？”
“不欢迎？”背对她走着的官启杰脸上尽是促狭的笑意。
黎丹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心上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会呢？但是如果让公司的人知道你住在我这里也不大好，你说是不是？”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住在一起，我们也方便讨论很多事，你不用一天到晚往饭店跑，我也不用老往你的办公室跑，一举数得我倒是觉得不错。”
“你——”黎丹怎么说也说不过他，又急又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低着头跟着他走。
“客房在哪里？”
闻声，黎丹脸一抬，才发现官启杰的脸就在自己的正前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一张脸热烘烘的。
“右转。”她不甚情愿的嘀咕一声。
“你不带路？”
黎丹带他走到客房的门口转身就要离开，却让他一个使劲将她拖进了他的怀中。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他直截了当的问着黎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黎丹欲挣脱他的怀抱，却发现他根本文风不动，他的鼻息贴在她的耳际，弄得她全身发软，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他们只是朋友。
“你懂我说的每一句话，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官启杰满足的将她柔软的身子抱在怀中，这一刻他期待很久了。
“我不敢承认什么？我真的不懂你说的话，请放开你的手！”她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短短的一句话说完，表面上却要装作若无其事，她不能再这样任他抱着，她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宫启杰放开她，并将她的身子扳正面对自己，一双烈火般的眸子紧紧的瞅着她，似乎想要把她燃烧。“如果你真的不懂，我会慢慢让你懂的，相信我，嗯？”
黎丹凝望着他，为他的这句话心跳如鼓，少了他的拥抱，她的双腿几乎快虚软得跌坐在地。“再不让我出去，老爹会以为你绑架我。”
“我正有此意。”官启杰邪恶的笑着。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她奋力的拨开他放在肩上的手冲出房间。
黎丹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客厅她是不能去了，所以她直接冲回她的房间，关上房门，将自己重重的丢在大床上，将棉被整个把头给盖住。她一定不能爱上他，绝对不能！
官启杰有颗不安定的灵魂，就算他对她有一丝好感，也很快的便会让别的女人所替代，不是她对自己没有自信，而是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很难只对一个女人钟情，多变得无法将感情停驻在一个女人身上。
何况，她还有石仲恩。想起他，黎丹的脸上勾起一抹微笑，她相信自己之所以这么容易就为官启杰动心，是因为石仲恩不在身边，而这里是台湾，有他的陪伴，她相信不会再遣落自己的心。
想着，黎丹拨了个电话给石仲恩，她要请他到她家陪他们一块吃晚餐，她相信这顿晚餐将会别开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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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仲恩没想到在这个屋子里竟然还存在一个官启杰，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黎丹，为她的没有事先告知而有着淡淡的不悦。
“黎丹，这位是——”
“老爹，他是我的……男朋友。”黎丹鼓起勇气道。
她知道石仲恩可能在事后会因此大发脾气，但既然都叫他来了，而他也愿意来，至少这表示他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吗？
“嗄？！男朋友？”黎国盛狐疑的望望石仲恩又望望官启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黎丹的身上。
“是啊！他叫石仲恩，是我的同事也是朋友。仲恩，来这边坐。”黎丹不管黎国盛眼中的古怪，迳自招呼着石仲恩。
始终保持微笑的官启杰，对黎丹故意请石仲恩来并没有表示任何的意见，他知道她的用意，也了解她的苦心，但他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自己对她的执着，这一点她可能无法明白。
“官先生。”石仲恩主动的向官启杰打招呼，“今天一早公司已经替你安排好一流的饭店，在台湾的这段期间，公司会照料好你的生活起居，如果有什么不适切之处，官先生千万不要客气，可以直接告诉我或是黎丹，我们一定会马上帮你处理的。”
“谢谢你，我相信一切都会很好。”官启杰微微一笑，并不想在用餐的时候讨论工作上的事，这是他向来的习惯。
“吃饭吧！再说下去，饭菜都冷了。”黎丹抢先在石仲恩欲接下去的问题之前开了口。
老爹不喜欢在餐桌上谈公事，官启杰的用餐习惯她也多少有点了解，所以，她并不希望因为石仲恩的不知情而破坏了用餐的气氛。
“是啊！吃饭皇帝大，快吃，启杰，坐了十几个钟头的飞机一定累坏了，吃饱了早点休息。”
“谢谢伯父，闻到你煮的饭菜香，我的胃口可好得很。”
“喜欢就多吃点，以后你住在这里也不怕吃不到我的拿手好菜，不是我吹牛，我的厨艺可真不是盖的哩！你问丹儿就知道，从小她们都吃我煮的菜，丹儿，老爹说的对不对啊？”黎国盛迳自赞美了起来。
“对对对，对极了，不过官先生有五星级的饭店可以住，人家不一定愿意住在我们家，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嘛！”黎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黎国盛的碗里，眼睛带着暗示意味的望着他。
她都已经将她真正的男朋友带回家了，老爹没有必要一定要留官启杰作客了不是吗？这是她请石仲恩来家里吃饭的最大目的，她不能也不想让官启杰住在她家，他对她而言实在太危险了。
“我和启杰是忘年之交，他一定宁可住在我们家也不要去住冷冰冰的饭店，对不对啊，启杰？”
“伯父真是了解我，倒是我怕太叨扰伯父了。”
“不会、不会，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石仲恩见黎国盛与官启杰你一言我一语的谈得不亦乐乎，心上愈来愈不是滋味。
“多吃一点。”黎丹夹了一块肉饼到石仲恩的碗里，温柔的笑道。
石仲恩的Call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抱歉的起身向黎国盛借了电话，在一旁讲了约莫五分钟才挂断走回座位。
“公司有急事？”黎丹关心的问道。
“嗯，我先走一步了，伯父。”石仲恩对黎国盛及官启杰欠了欠身，“官先生，我们明天公司见了。”说完，他神情匆忙的走了出去，黎丹也跟了出去。
“仲恩，你不会生气吧？”
“生什么气？”石仲恩回头瞅了她一眼，“我有急事，有事改天再说吧！”
“公司的事？”
“嗯，我走了。”
黎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上的愁闷更加深浓了，为什么她总觉得石仲恩在逃避她？为什么她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似乎愈走愈远？
“人都走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进去吃饭，他因为公事不能吃饭，难道你也要跟着饿肚子？”黎国盛拍拍黎丹的肩，突然语重心长的说，“他不适合你的，丹儿。”
“他？谁？”黎丹明知故问道。
“石仲恩啊！”
“为什么？”
“他是个典型的商人，没听过古人说过‘悔做商人妇’啊！他不会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人，我的女儿是要让男人捧在手心里的，他绝对不属于这种男人，相信我，丹儿。”
“老爹，你也太厉害了吧！才和人家见第一次面，认识都不到一小时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啊？”
“老爹比你多吃几十年的饭，你以为是白吃的？要是我是你，我一定选择家里头的那一个，而不是吃饭吃到一半跑掉的那一个。”
“老爹，人家是有公事……”黎丹为石仲恩辩解着。
“再大的事也不差把一顿饭吃完的时间，他又不是总统，需要日理万机。”
“总之，你就是比较喜欢你那个忘年之交。”黎丹不淑女的往上翻了个白眼，“可是你别忘了你女儿的男朋友不是他而是石仲恩。”
“男朋友可以换的嘛！又不是老公。”
黎丹没想到老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陡地瞪大着眼珠子望着他，“老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啦？”
“天下什么事都可以发生，就算我真的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国盛想起了黎雪，想到这一辈子再也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他的心情在一瞬间又沮丧了起来。
“你在想黎雪？你还没有告诉我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到古埃及，当上了法老王的新娘……”黎国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头到尾说了一次，提到黎雪的信及她送的天大的礼物。
“你真的要去找黎雪的墓？！”要不是老爹把黎雪写的信拿给她看，黎丹打死都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事，想到可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看到自己妹妹的墓，她就觉得古怪得紧。
不过，这至少可以证明她在梦中梦到的那个金发女人所告诉她的是一件“事实”，黎雪在这个世上算是消失了，而黎雪要送给她的礼物就是要告诉她，她的命定恋人是——祭司！
黎丹徽微笑了起来，黎雪还真够意思，做了古人都还没忘了她这个大姊还没有归宿。
“嗯，那是我的下一个目标，你说，黎雪会把她的墓……不，是金字塔建在哪里？”
黎丹瞪了她老爹一眼，“我不知道，我只是平凡老百姓，OK？”
“那你去问黎静。”
“老爹，放心好了，除了你没有人会找得到的，黎雪知道你是个考古学家，有好处会分你一杯羹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黎国盛轻斥了黎丹一声，心上却是有苦有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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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业集团大厦十八楼，总经理办公室。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冯家明跷着腿抽着雪茄，眉毛微微的扬起。
“我不晓得……但是我会调查清楚的，总经理放心。”
“你确定你没有做过那件事？”冯家明若有所指的道。
“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我怎么会去做？”石仲恩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可是现在全部的矛头都指向你，你恐怕脱不了嫌疑，你知道这事情一闹开来对公司的影响非比寻常，董事会绝不会原谅的，媒体记者更是无孔不入，志在抓你的把柄，你自己当心。”
“嗯，谢谢总经理关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就好，你最要紧的就是把幕后主使者找出来，别忘了想想对方有可能这么做的动机。”他再次叮咛着石仲恩。
“嗯。”
“黎丹回台湾了吧？”
“是啊，我刚才就在她家，官启杰也在那里。”石仲恩据实以告。
“官敌杰也在？！这丫头倒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这件案子有了他的帮忙，绝对有百分之百的销售率，我们因为这案子可就不得不小赚一笔。”
闻言，石仲恩微扬了扬嘴角，淡淡的说道：“那是托总经理的福。”
“把这件事快快处理完，可别因为一件小事而坏了名声，有好处，少不了你的。”冯家明再次的交代叮嘱着。
这件事可以是一桩小事也可以变成一桩大事，但却不能走错任何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