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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一日之后,华夭就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发愣,食不下咽,无心入睡,眉间始终有股化不开的愁绪。

从前遇到任何难过的事情,她都能够笑笑的撑过去,一下子就释然放开,但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的心好痛好痛,心上的伤口早就超出她能够自行愈合的程度,她处理不了,只能让伤痛继续扩大。

大家都担心她,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能希望宗主赶快回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呐。

"夭公主,在吗?"

房外,突然出现叫唤她的声音,出神的华夭终于勉强抓回思绪,从床边起身,慢慢来到房门前开门。

一打开门,就见靳洁带着冉攸来访,"夭公主,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了?"

这一阵子,靳洁经常来华夭这里串门子,不让她太过寂寞孤单,毕竟同样都是女人,也就没避嫌的必要,不需要顾虑太多。

华夭勉强扬起一抹淡笑,"我已经好多了,谢谢堂小姐的关心。"

"真的好多了?但你的气色还是这么没精神,真让人担心。"靳洁从身旁的冉攸手中接过一只竹篮,"我知道你最近没什么胃口,所以帮你准备了些好入口的点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尝尝吧。"

面对她的好意,华夭当然不好意思拒绝,即便她真的吃不下,"真的很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了。"

"一点都不麻烦,我也很开心能有个可以说说话解解闷的人,就怕你不欢迎我罢了。"

"我哪会不欢迎堂小姐,赶紧请进吧。"

"谢谢。"

在靳洁跟着华夭踏入门的那一刻,冉攸突然拉住她的手,脸上露出非常忧虑的神情,像是想阻止她做什么,然而她却只是冷下表情,用着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调开口,"你已经答应我了,不是吗?"

"小姐……"

"难道连你也想背叛我?"

这一句背叛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他只能无奈的放手,让她进到房内,开始了她的计谋。

华夭将靳洁带到窗旁的榻上坐下,靳洁将篮内的甜酒和点心一一端出放在几上,殷勤的劝着,"天公主,这是我特地吩咐厨子敞的点心,你一定要尝尝。"

"谢谢。"

虽然没任何胃口,华夭还是拿起一块点心,有一口没一口的尝着,显得心不在焉。

靳洁为了抓回她的注意力,便开口,"夭公主,我听到一个跟堂兄有关的消息,你想听吗?"

果然,这个消息马上引起华夭的注意力,"什么消息?"

"他今日会回到守希宫喔。"靳洁再拿了块点心给她,"你精神很不好,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我想你世不希望让堂兄瞧见你这么虚弱的模样吧,那就趁现在多吃一些,免得等会没力气迎接他回来。"

一听到靳曜要回来了,华夭马上逼自己把点心给吞下去,就算再投有胃口也要吞,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种憔悴模样,说不定这会让他更厌恶她,所以她一定要多吃一些。

靳洁展开淡淡笑容,心想,夭公主的心思果然很好抓,完全不费吹灰之力,"我还带了些甜酒来,这酒很好喝,你如果光吃甜点的话,很容易噎着的,适时的喝一点吧。"

"谢谢。"

华夭听从的喝下甜酒,发觉这酒真的很好入喉,喝起来很舒服,靳洁又帮她斟了不少,她也一一喝下,没有拒绝。

两人又断断续绩讲了不少话,酒和点心都吞了不少,没过多久,华夭开始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连身体也摇椅晃,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看到她的异样,靳洁马上询问,"夭公主,怎么了?"

"我有点想睡……"

"你是喝多了吧?你再撑着点,我赶紧唤人把你给扶上床,让你可以好好的休息。"

"不……"她摇摇头,"我想等靳曜回来……"

"等他回来,我再要人叫醒你,这样不就得了?你还是先上床休息一会吧。"

华夭努力睁着即将闭起的双眼,耳中模模糊糊的听着靳洁把守在门外的冉攸给唤进来。

她半眯着眼看到冉攸缓缓靠近她,那一向沉默的脸上此刻却有抹浓浓的哀伤,让人困惑不解。

"夭公主,对不起了……"

为什么要向她说对不起?她不懂,然而黑暗在下一刻席卷了她,她再也无法深思了……

当华夭再次从沉睡中醒来,她的头还是有些昏沉,不过她依旧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床铺凌乱不堪。

她又看向床边,发现冉攸同样衣衫不整的趴跪在地下,用着微微颤抖的噪音说?宗主,是小人一时没有把持住,才碰了夭公主,请宗主息怒。"

她困惑的瞧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接着又把视线往旁边移,瞧见了一脸阴寒的靳曜,他正冷瞪着冉攸,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努力忍住强大的怒气。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靳曜简直不敢相信,当他从外回来,立刻不假思索的往华夭所住的院落而来,没想到,一进到房里,却见到冉攸和华夭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两人还紧紧相拥!

"小人陪小姐来跟夭公主谈天,天公主喝了些酒,小姐要小人扶天公主上床休息,本来将夭公主扶上床去后,小人和小姐就已经离去,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小姐发现自己的一条帕子似乎掉在夭公主的房里,于是小人中途又折回来拿,夭公主似乎醉得厉害,见到小人,便紧紧抓住小人,还……吻上小人,小人一时难以克制,就和她……发生关系,玷污了她的清白。"

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华夭猛然惊醒,被冉攸所说的话震傻了。她……趁醉勾引了冉攸,还跟他发生关系,这是真的吗?

她慌乱的揪着自己大敞的衣领,担心靳曜会如何看待她,但她发现,靳曙始终冷瞪着跪在地上的冉攸,看都不肯看她一眼,这让她的心更加混乱害怕,就怕靳曜会误会她。

不……现在的她有什么立场说他误会她,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靳曜全身僵硬的质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做了,小人就不敢隐瞒。"

"小姐请留步,你现在不方便进……"

"让我进去!"

伴随着梧霁阻挡靳洁进入的声音落下,靳洁已硬生生的闯入内房,在看到衣衫不整的冉攸和华夭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大大一愣,同样的不敢置信。

靳洁立刻跪在地上,请求靳曜的原谅,"堂兄,是我教仆不严,才让他做出这种事情,请堂兄连我一起责罚吧。"

靳曜现在心乱如麻,完全无法思考,因此对她的求罚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只是死瞪着冉攸,牙根紧咬,那力道之强,像是快把自己的牙齿给咬断了。

为什么总是让他瞧见这种事情?他的愤怒无法压抑,反倒越来越强烈,即将不受控制的爆发开来。

"小姐……"

冉攸瞧向靳洁,发现她眸光一冷,像是正在催促着他,要他不能违背答应过她的话,这让他表情瞬间黯淡下来,终于不再有迟疑,准备拿自己的命成全她的计谋。

反正当年他被她捡回王宫时,他就已经决定,会为她做任何事情,不计任何代价。

"宗主,小人自知罪该万死,但事情已经发生,也无法挽回了,小人……只有以死谢罪!"

诂一说完,他马上拿出早已预臧奸的短刀,往身上狠狠刺了下去,靳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伸手触碰他,结果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已经失去所有意识,靳曜完全听不到他的任何内心话语,连想确定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都没办法!

"冉攸!"

靳洁跪爬到冉攸身边,颤抖着手摸他的脖子,发现已经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顿时失控的捂住脸蛋呜咽出声,感到悲痛不已。

"呜……为什么要这么做……冉攸……"

靳曜没料到冉攸会这么做,就像是早就准备好要自尽一样,靳洁的痛哭让他更是心烦不已,内心的烦躁感也越来越强烈。

"梧霁!"

听到王子狂暴的怒吼,在外房等候的梧霁马上出现,"宗王。"

"把冉攸给我拖出房,把靳洁暂时软禁在她房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是。"

梧霁赶紧唤人进来将冉攸给抬了出去,一直哭泣不停的靳洁任由梧霁将她给带走,没有任何抵抗,一时之间,房内就剩下靳曜和华夭两人,诡异的宁静弥漫在彼此之间,让华夭感到异常难受,有种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该怎么办才好?她紧紧环抱着双肩,忍不住微微颤抖着,现在的她脑袋也是一团混乱,根本想不起来自己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她从来没想过要背叛靳曜的,为什么现在却……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靳曜终于来到床边,用着极度压抑的低哑嗓音询问,"你的说法呢?"

她茫然的瞧着他,"什么说法?"

"冉攸刚才所说的话,难道你完全都不想反驳?"

她能反驳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不是清白之身,所以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现在的自己肮脏不堪。

"回答我!"面对她的沉默,靳呢不由得激动起来,内心出现一丝慌乱,"快点回答我!"

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痛恨面对这个事实,他要她辩解,要她为自己说话!

然而华夭却只是茫然的瞧着他,心酸的泪水紧接芒滚滚滑落,"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让他的焦躁更是无法控制,忍不住怒吼出声,"我要的不是这一个答案!"

"但我能回答的就只有这一个答案。"

"夭儿!"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崩溃的抱头痛哭出声,感到完全绝望,"你让我走吧……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留在你身边了。"

她没有脸再出现在他面前,只想狼狈的逃离他身边,逃离这个地方,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捂住自己的脸,她不敢看靳曜的表情,怕在他脸上看到鄙夷,她承受不了自己的不清不白,连她自己都承受不了,他又怎么有办法承受得了?

她的世界已经崩坏,和他的关系也出现无法修补的裂痕,再开靳曜,连她都会鄙夷自己,唾骂自己的厚颜无耻!

"夭儿,你……"

"我求求你……让我走……反正我已经对不起你,无法待在你身边……你就放过我吧……"

华夭的哭泣让靳曜的忍耐到达临界点,他往一旁的墙上狠狠重挝一下,便负气转身甩门离开,火气可怕得吓人。

华夭压抑不住的拼命呜咽着,只觉得自己的心碎开,痛到几乎要无法呼吸,快要昏厥过去。

他们俩的关系已经被硬生生的阻断,他和她之间的缘份尽了,从没想过两人之间的交集居然是如此短暂,一眨眼就走到尽头……

算了,她应该要满足的,至少她还曾经拥有过他,这样也就足够了……

华夭在当天就离开了幽陵,这一路上没有人拦住她,因为靳曜说了,就让她离开,不允许任何人阻止她!

她离去之后,整座守希宫的气氛也凝重起来,因为靳曜像是头被狠狠刺伤的猛兽一样,狂暴失控得谁都无法靠近。

"我绝不相信夭儿丫头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看着被砸到满目疮痍的书房,许管事一边无奈的收拾,一边替华夭说话。"她如此深爱着宗主,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那丫头抓着他哭哭啼啼的模样他可是印象深刻,那种情感绝对骗不了人的,所以他死都不相信她真的会背叛宗主。

韩祈也帮忙收拾,表情严肃且凝重,"有胆子,你就到宗主面前帮她说情呀。"

许管事马上打一个冷颤,根本不敢冒这种险,"除非我很想现在就死。"

夭儿丫头都离去快一个月了,宗主还是无法乎息下怒火,将书房给破坏成这个样子,他再笨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要讲也得等宗主冷静下来再讲。

但他很怀疑,会有那个时候……

"只可惜,现在死无对证。"许管事感到非常的气恼及遗憾。"如果冉攸还活着,宗主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没问题,实在是太气人了!"

提到冉攸,韩祈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像是在算计些什么,"是呀,如果他还能活的话……"

自从跟宗主有了嫌隙之后,他就开始避着华夭,不想再有被人非议的机会,这也是为了保护她,但却没想到,会有其他的意外出现,让她再次面对被指控背叛的难堪。

而这一次更糟糕,一切都失控了,往最不好的结果迈进……

许管事继续边收拾边碎碎念,"难道宗主都没有发觉,冉攸自尽得太过果断干脆,像是早就准备好这么做一样?"

事后回想起来,他们才觉得这件事有许多可疑的漏洞,但宗主二话不说就让夭儿丫头离去了,他们根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宗主现在的心根本还混乱成一团,他能有什么心思察觉到这些事?当然是不可能。"

"那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做主子的暴躁易怒,难过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正当两人苦闷的大皱起眉,梧霁突然一脸着急的闯入书房,"宗、宗主人呢?"

许管事很无奈的回答他,"大概上享堂去了。"

宗主如果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大都会独自上祭祀享堂,只不过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做了,然而这次夭儿丫头的事情却让他情绪彻底失了控,无法凭着自己的意志力恢复冷静。

一听到主子在享堂,梧霁赶紧往后山走,不敢有所耽搁。

韩祈困惑的来到门边大喊。"梧霁,到底怎么了?"

"夭公主有危险,我得赶紧让宗主知道!"

他像小时候一样,靠坐在享堂窗下的墙边,闭起双眼,停止所有思绪,想让自己恢复冷静。

在享堂内,无论春夏秋冬都有股凉意弥漫着,伴随着宁静,总能让他慢慢恢复冷静,内心不再狂躁不安。

但这一次,他却发现这么做一点用也没有。

他的内心还是继续疼痛、燃烧,他的思绪依旧冷静不下来,脑海里都是华夭的一切,怎样甩都甩不掉。

曜,我爱你……

你可以慢慢观察我,然后选择到底要不要相信我说的话……

我求求你……让我走……反正我已经对不起你,无法待在你身边……你就放过我吧……

看到她崩溃的泪水滑落,他的心瞬间狠狠揪紧,痛得完全无法思考,只剩下深深的绝望缠住他,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在那一刻,他心中强烈拉扯的矛盾彻底绷断,因为他终于发现,就算在那盛怒的当下,他心中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假象。

因为他爱她,不想失去她,就算留下她会让自己痛苦、备受煎熬,他还是放不开手,反倒越痛,他抓得越紧,越是害怕失去。

因为她是他唯一想敞开心房接纳的女人,他想跟她共度一生,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只要她回答一句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来,这一次,他会努力逼自己忘掉所有事情,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要她替自己辩解!

但她却早一步划开距离,选择离他远去,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可以悍然的留住她,不让她走,但被她激怒的他还是负气的放她离去,任由自己被强烈的挫败感给困住,成了现在这种困兽的模样。

他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又该拿华夭怎么办才好?他不知道,他已经完全失去挣扎的力量了……

"宗主!"

梧霁闯入享堂,在看到主子坐在窗下静思后,马上来到窗边,单膝跪地。"属下擅自做了件事,请宗主原谅。"

靳曜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心思处理任何问题,只是淡淡的问:"你做了什么事需要我原谅的?"

"属下担心夭公主的安危,所以偷偷派了个人跟着她。"

"那又如何?"

听着主子冷淡无情的回应,梧霁忍不住焦急起来。"宗主,夭公主她并没有回华国去。"

"她不回华国,又能去哪里?"

"就因为她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她……"

听出梧霁口中的焦虑,靳曜终于睁开眼,揪住他的衣领,语气也激动起来,"她怎么样了,你快说!"

"夭公主随意找了个小镇落脚,偏偏那小镇位在两大国边陲地带,两国正在争夺着边境领地,依情报显示,那小镇随时有可能被卷入战火,情况非常危险。"

"该死!"

靳曜马上站起身,不顾一切的冲出享堂,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华夭给带回来!

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要她平安无事,只要她安然的回到他身边,要不然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他会痛苦的懊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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