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依涵整个人都傻了，她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突然有个女人冒出来，抱住他又哭又笑又亲的？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一开口，吴恩帆才想起她还在这里，脸色霎时变得古怪。
而这时，艾莲莉也才注意到她，她拧眉瞪着她。“你是谁？”
噢！她知道了，她就是传言中吴恩帆的“新女友”吧？
果然是无盐女！艾莲莉撇唇窃笑。
“恩帆，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所以随便找了个这样的女人，但是勉强和她在一起，也真是难为你了。”
艾莲莉故意甜蜜蜜地趴在他的胸口，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暧昧地抚过他的胸膛。
秋依涵见了，脸蛋一下子刷白。
“恩帆，她……到底是谁？”其实秋依涵已经大略猜到，但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是自己猜错。
看来，该是向她坦诚实情的时候了！
吴恩帆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然后睁开眼，转身面向她。
“她叫艾莲莉，是……我的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秋依涵怔愣地看着他，虽然早已猜到，但还是难以置信。
“你……你有女朋友？”
“是的。前阵子她在法国，今天我过生日，所以她特地回来。”
“她是你的女朋友，那我呢？我是什么？！”秋依涵很想哭，但是仅剩的一丝尊严，让她强忍住快要涌出的泪水。
“你是……”吴恩帆停顿许久，才哑声说：“你是我的……邻居。”
“邻居？”秋依涵错愕呆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当然，经过这阵子的相处，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但是仅此而已。”他刻意强调，试图掩饰自己的恶意欺骗。
他居然把他们的交往撇得一干二净！秋依涵真是不敢相信。
“骗人！我们明明在交往啊！我们一起去吃饭、一起去看夜景，还一起去了好多地方……你为什么要否认呢？”
秋依涵伤心不已，被人欺骗的悲伤使她愤怒。
她可以接受自己被他欺瞒背叛，但他为什么要否认他们曾经交往？难道那些甜蜜的过往，全都是她一个人虚无的幻想吗？
“我——”吴恩帆正要开口，却被艾莲莉抢先了一步。
“唉哟，我说你也太可笑了！”她讪笑着摇头，尖酸地道：“不过是吃个饭、出去玩一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周遭可以吃饭、玩乐的朋友多得是，要是每个都误会那是交往，那还得了？”
“才不是这样！”秋依涵好伤心、好生气，但她极力为她所以为的“爱情”抗辩。“我不是误会，我们是真的在交往……是真的！”
没有一件事比“一个人的凭爱”更让人伤心，她不要如此悲哀。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相信？她拒绝接受事实，让吴恩帆莫名地烦躁。
她不肯相信，是不相信他有那么可恶吗？好，那他就让她知道他有多可恶！
“我老实说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交往！”吴恩帆残酷地开口，刻意打击秋依涵。
“约你出去是我一片好心，我想一个女人活到这么大还没有约过会，也挺可怜的，所以我才会好心约你出去，没想到竟然被你误会。”
“不……”秋依涵颤抖着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是因为可怜我，所以才约我出去？不是因为……喜欢我？”
“当然不是！”吴恩帆索性狠心到底，恶劣地撇唇。“这么说很抱歉，但——你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么一说，她应该相信了吧？
“不……”秋依涵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一直喃喃说不。
她还是不肯认清现实？！吴恩帆当真恼火了。
他突然低下头，吻住艾莲莉的唇，然后又突然放开，抬起头，面容阴郁地冷笑着。“我只亲吻我的女朋友，请问我吻过你吗？应该没有吧？所以，我根本没有和你交往，一切都是你的误会，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对嘛！也不自己照照镜子，恩帆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呢？”艾莲莉骄傲地昂起头，只有她——才是他看得上眼的女人。
“是……是吗？”秋依涵怔怔地望着美艳绝伦的艾莲莉，眼前已逐渐模糊，因为泪雾已经泛滥成灾。
原来……原来这才是他喜欢的类型。对她，不过是怜悯与施舍，所以他从来不想亲吻她。原来如此……
她终于接受事实，沙哑地笑着，泪水立即落了下来，她转身背对他们，不想让他们看见。
“恩帆，我们已经浪费了好多时间，走吧！”艾莲莉懒得理她，不耐地拉走吴恩帆。
吴恩帆身不由己地被艾莲莉拉着往外走，但挂心地频频回头看秋依涵的背影。
她肩膀抖得好厉害，她在哭吗？
他从没见她哭过，他一定害她很伤心！
一股强烈的自责与自我厌恶涌了上来。
其实她真的是个好女孩，但他却这样伤她的心。
他是个浑蛋！彻头彻尾的大浑蛋！
艾莲莉拉着他愈走愈快，与秋依涵相隔的距离也愈来愈远，但吴恩帆的心却愈来愈难受。
原来伤害了别人，自己的心也是会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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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依涵紧闭着眼，双肩不断抖动，无声地流泪。
她哭得不能自已，但她紧咬着唇，直到渗出血丝，也不让自己哭出一点声音。
他走了，她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锁着她，但她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他欺骗了她，她恨他！
他欺骗她的感情，让她相信他爱她，她才撒下长期禁锢自己的心防，真心跟他交往，没想到他却说——他是因为同情才跟她约会！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恶呢？
一个人的心，怎么可能那么恶劣呢？他好可恶，真的好可恶！
她恨他！她恨他——
她的视线因泪水弥漫而一片蒙眬，颤抖着手打开皮包，拿出为他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这个礼物，永远也送不出去了，她原本期待看到他收到礼物开心的样子，但，她再也不可能看见了。
这个毫无用处的礼物，还留着它做什么？
一股怒气涌了上来，她拿出那个包装漂亮的礼物，用力扔进电梯旁的垃圾桶。
同时也把她对他的心、他的情，一并都给扔了进去。
“呜……”
她再也无法忍受，忍不住快要哭出声，赶紧按下开门键，躲进电梯里，才敢让自己放声哭出来。
她受够了爱情！妈妈被骗、她也被骗，她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再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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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不对。
她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眯眯的，但是现在并没有。
声音也不对。
她的声音应该是柔软而轻柔的，并不是这种高亢又利落的音韵……
“恩帆！你在想什么？”
一只纤白玉手，在他面前晃动。“我说了半天你都没回应，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嗯……啊？”吴恩帆逐渐回神，重新对焦的视线，落在艾莲莉妆容精致的脸上。
“我问你在发什么呆？这几天你一直很奇怪。”艾莲莉抱怨道。
那天久别重逢，又恰巧是他的生日，他们像往年一样约了一票朋友到饭店开生日派对，通宵达旦、狂欢作乐……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无法真心地感到快乐。
好像有个说不出的沉重包袱，压在他的胸口，让他觉得很难受。
“没什么，只是最近姑妈常逼迫我加班，有点受不了罢了。”他受不了她的逼问，随口搪塞道。
“那老太婆烦死了！这么厉害不会自己做吗？”
艾莲莉原本是替他出气，没想到反而惹他生气。
“别这么说我姑妈！老太婆老太婆的叫，不觉得很没礼貌吗？”他喜欢姑妈，不许有人对她这样无礼。
“你说什么？！”艾莲莉提高音量，眼看就要跟他吵了起来，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她突然闭嘴忍了下来，没有发作。
不知是分隔两地，让她变得更包容？还是去了一趟法国，让她成长了？
总之她忍下怒气，僵硬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我也不该那么凶。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吴恩帆向她道歉。
“算了！”争吵的危机算是解除了，艾莲莉快快不乐地招手喊来侍者收餐盘。
“你不吃了？还剩很多啊！”吴恩帆诧异地问。她盘子里起码还剩下一半的食物。
大概是被秋依涵影响了，他开始觉得剩余食物是非常浪费的行为。
“没办法啊！这道色拉我只爱吃上面的生火腿，其它的都不喜欢。而浓汤，今天的味道不够地道，所以不能怪我不喝。牛排是还可以，但是全部吃完我会肥死，只吃一半就好了。”艾莲莉理直气壮地辩解。
“那你可以点其它份量比较少的餐，就不会剩下这么多了。”
“我就只想吃牛排套餐嘛！”她仍是一副“有什么办法”的骄纵样子。
前几次吴恩帆忍住没说，但今天真的很想好好说说她。
“以后还是别这样浪费，你知道吗？在非洲，有许多孝连一碗饭都没得吃，我们有得吃是幸福的，千万别轻易浪费。”
“噗！”艾莲莉忍不住噗吓笑了出来。
“非洲的孝没饭吃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的！难不成要我把吃剩的食物送到非洲去啊？说到这，恩帆你才奇怪咧，最近都点得很少，还全部吃得精光，你该不会钱都被没收，没钱了吧？哈哈！”
艾莲莉取笑他，兀自大笑不止。
看着她，吴恩帆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真的是他所喜欢的艾莲莉吗？
她变了？
不！
她没变，她从以前就是这样，骄纵、任性、自私，从来没改变过。变的是他！
和秋依涵相处了一阵子，他不知不觉受到她的影响，开始以不同的角度去看待身旁的事物。
以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换个角度去看，竟会觉得自己充满罪恶感，理所当然的奢侈消费、理所当然的无度浪费、理所当然的自私自利……
他已经开始自我反省，自我调整自己的眼界与心态，而艾莲莉并没有。
但这不是她的错。
她不是没有慈悲心的人，她只是不知道别人的痛苦。
她过得太幸福了，从来不曾有过一天穷困的日子，所以她才无法体会穷人的辛酸，她不知道他们的一口饭，是怎样努力得来的。
是环境造就了这样的艾莲莉，但他要怎么去扭转她的想法？
突然间，他觉得好累。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愈来愈遥远了。
“既然你吃饱了，那我们走吧！”他拿起外套起身。
“好啊，等会儿先别回去，我们去爱薇好不好？”艾莲莉风情万种地偎进他怀里，身上散发出诱惑的味道。
爱薇是这附近知名度很高的高级饭店，他们以前也常订高级套房度夜。
“爱薇？”他立刻愣住。
打从她飞去法国之后，他们就不曾再有亲密关系，但都两三个月了，像他这样的正常男人一定会很渴望与她的亲密，但——
不知道为什么，他毫无兴致。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提不起劲。
“不了……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要是赶不及去上班，我姑妈会劈了我。”他取过侍者结算好的收据，径自朝外走。
“恩帆，你和那女人，真的没什么吗？”艾莲莉瞪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
“咦？”吴恩帆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打从我回来之后，你完全不想碰我，你是不是跟那女人有一腿？”
虽然那女人没有一处比得过她，但男人就是这么奇怪，家花就是不如野花香。
“你在说什么？别胡说八道！”这时他才明白她在怀疑什么。“我和她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再可恶，还是有他的分寸，利用她、欺骗她，已经是罪无可恕的事，要是连她的身子也骗，那他根本不是人。
“那你为什么都不碰我？！”
“我……”吴恩帆本想好好安抚她，却发现她方才的大叫引来几名旁观者暧昧的注视，他顿时有点尴尬。
“这件事我们下回再说——”
他压低嗓音，拉住她的手想把她带出餐厅，但却被艾莲莉用力甩掉。
“为什么要下回再说？！现在不能说吗？”
艾莲莉的脾气，就是非要当场弄明白不可。
而吴恩帆没兴趣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他们的闺房密事，当下脾气也上来了。
“如果你不想离开，那我先走，我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今天就麻烦你请你家的司机来载你。”
说完，他扭头离开。
“吴恩帆！”艾莲莉生气地在他背后跺脚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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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
开车回家的途中，吴恩帆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会对艾莲莉完全失去“性趣”？他明明还是爱她的！
以前曾经那么迷恋她的身体，但现在看到她穿低胸性感的礼服，竟然毫无一丝悸动。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回到公寓，他还是找不到答案。
将车停进车库，正准备走进大门时，他眼尾忽然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缓靠近。
他转头一看，果然是她！
她穿着上班的服装，看来应该是刚下班。但是时间都这么晚了……
他想也不想，立即走过去。
秋依涵脚步疲惫地朝家门走去，今天的她真的好累。
工作几年，从来不曾犯过什么错，主管们也都对她非常信任，没想到今天竟然因为连日的心神不宁，帐目出了大错，下班结算时，帐怎样都对不拢，一直算到很晚才终于把帐目搞清楚。
当然她也被主管责备了，她犯下这种不该犯的错误，当然不可原谅。
公寓就在眼前，她黯然的低着头走着，忽然，有人挡在她面前。
她抬头一看，脸色霎时一白，原本疲惫的脸庞立即绷起，进入警戒状态。
“你有什么事？”她直瞪着他，双眼冷冰冰的。
她似乎瘦了些，脸色看来很苍白，镜片后的眼睛肿肿的，好像大哭过，吴恩帆见了心里很难受。
“我……只是想问问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他这几天也很不好过，愧疚感、罪恶感，还有对自己的厌恶一直骚扰他，让他吃不下也睡不好，他挂心她，不知道她好不好，是不是还气他？
“我很好。”她仓促地回答，低着头快速进入大门内。
哪知道他也跟了进来，还跟她一起等电梯。
秋依涵故意不理他，也不看他，但他还是拼命找话讲。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是不是有人约你去吃饭？”这个想法突然蹦入他脑中，他记得她说过男同事要请她吃饭这件事。
“很抱歉，并不是！我对男人已经没有兴趣了，也不会跟人去吃饭。”她冷硬地回答，正好电梯门开启，她立即快步入内，火速地按下关门键。
但他动作更快，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刻闪了进来。
秋依涵生气地抿着嘴，用力按下自己住的二十楼按键，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她只好生气地替他按下十八楼的按键。
电梯快速上升，电梯里头则是一片寂静，秋依涵努力地假装他并不存在。
“你……真的还好吧？”
“你刚才已经问过了！我也回答了，我很好。”她盯着墙面回答。
“可是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他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但就是不想听她说“很好”这种自欺欺人的话。
“我会不好吗？反正被人欺骗、被人戏弄也不会死，我当然会好好活着，这点你不用担心！”
这时，电梯门开启，已经到十八楼了，但吴恩帆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秋依涵按着开门键等了好一会儿，他依然不动如山，她实在不想再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便先逃出电梯。
她宁可多爬两层楼梯回家。
“等一下！”秋依涵一走出电梯，吴恩帆立刻追出来，拉住她的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秋依涵终于崩溃地大喊。
她好生气，她已经被他伤透了心，再也不敢相信男人了，他还要怎样？
“刚才那个答案不是你想听的，要我说实话你才会比较舒服是吗？好！我承认我很难过，我难过得快要死了，我每晚都哭到无法入睡，我再也不敢相信男人，也不敢再妄想谈恋爱，我打算孤独一生直到老死。这么说，你高兴了吗？”
她把自己的心痛藉由怒气全吼了出来。
“我……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爆发让他非常心痛，只能沙哑地道歉。
“对不起什么？”秋依涵瞪着他。他不是认为自己没有错，全是她自作多情，咎由自取吗？
“那天我没有好好向你道歉，其实……我觉得非常抱歉！我应该好好向你赔罪的，这件事真的是我的错，我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我太可恶了——”
“够了！”秋依涵不想再听下去，她眼眶已经红肿。“事情都已经过去，伤害也造成了，你现在才来道歉又有什么用？如果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问题，那就不需要法律了！”
“不好意思，请你走开，我不想再看见你。”
每见一次，就像在伤口上再划一刀，只会让她伤得更重……
用力推开他的手臂，她从一旁的安全梯快步跑上楼。
吴恩帆没有再追过去，只是心痛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我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