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秘密盯梢

麻子知道，怀表，意思就是口袋里的表。他们躲在古柳后看得真切，这块表端有一条链子固定在后生身上的瑞士表，在掏出的一刹那间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形象派头十足。在民国年间的支那，怀表昂贵的价格，使得拥有怀表的人有了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

一个山里人怎么会有怀表呢？带着这个疑问，乔装成在野外拾粪的麻子和野田一边装着低头寻找狗粪和牛粪的样子，暗中监视着那个背着背篓的后生。

不一会，又有两个一高一矮背着背篓的后生来到了桥头古柳下。三人点点头，一起踏上风雨桥，匆匆往溪对岸走去。

麻子中尉一阵兴奋，与野田对视了一眼，如一条尾巴一样悄悄跟了上去……

月色迷蒙，看来夜郎之夜不但不是安静祥和的，而且充满了凶险诡异的气氛。鸽子这么想着的时候，赶忙悄悄爬起来，伏在窗下侧耳倾听着窗外的动静。

窗下有树叶子落地的声音，有夜猫子发出一声女人撒娇似的鸣叫，但没有听到期待的脚步声。

鸽子舔开窗户纸，往外窥视。

客栈后的麻石小巷静悄悄的。一堵暗灰色的行将坍塌的土墙下，西斜的月光将一团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土墙前的麻石路上。

风吹树摇，土墙下的树影隐隐绰绰地移动起来，仿佛月夜的风赋予了它们生命。

小曲和小萧非常警醒地醒来了，他们也蹑手蹑脚来到了窗下。

“有情况？”

鸽子点点头，突然摇了摇手。

因为他发现，风过去后，已经静止不动的那团浓密树影里，窜出了两条人影，沿着巷子边的阴暗屋檐下，往小巷深处跑去。

两条背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两个黑点，被小巷深处扑朔迷离的黑暗吞噬了。

“一起追过去看看。”鸽子说着推开了后窗。

“等一下。”小曲沉稳地拉住了鸽子，“别中了敌人声东击西的诡计。”

鸽子甩开了小曲的手：“那两条人影非常可疑，我们十有八九被日本人盯上了，一定要赶紧去看看。”

小曲思考了一下，命令小萧守护电台，两人攀左窗的窗棂，轻轻跳到了地上。

麻石小巷如熟睡的婴儿一样安静。突然，他们发现，又一条人影远远地出现在前面模糊的视野里，沿着屋檐下灰白色的麻石路朝前两条黑影追了上去。

鸽子脸色严峻地倚在一家铺面的门框喘了一口气，望了小曲一眼。

在这个诡异凶险的夜郎之夜里，那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小曲犹豫了一下，打了个继续往前追的手势。

两人到了小巷尽头的逍遥楼妓院前，只看见吊在大门两边的大红灯笼，在风中犹如荡秋千一样来回椅。

前方就是墨黑的山林，也许那里布满了危机四伏的杀机。

此时有猫头鹰“挖坑-挖坑”的凄厉叫声从山林深处断断续续传来，神秘而悲凉。他们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往山脚下摸去。

猫头鹰的叫声停歇后，是风吹草木的沙沙声。两人在山林的边缘部分徘徊着的时候，突然听得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微弱的“啊”的一声惊呼，仿佛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一声遥远的叹息。

不能再犹豫不决了，鸽子和小曲拔腿朝叫声传来的方向摸去。在迷蒙的山林月色里，一切都是隐隐约约地看不分明。

鸽子突然脚下绊着了什么，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小曲赶紧扶了他一把，低头看时，脚下躺着一个身着夜行服的蒙面人。

两人赶紧弯腰扶起蒙面人，发现他的胸前正流淌着黏糊糊热腾腾的血沫，显然受了重伤。

蒙面人气息奄奄地望着他们说：“春天……什么茶……最好呷？”

鸽子一愣，随即脱口而出：“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是山泉水冲泡的谷雨茶最好呷。你是？”

蒙面人清澈的眼眸忽然放出了亮光，断断续续说：“我是……映山红……派来的桃花县交通站的小严，暗中……接应你们……”说到这里，小严抓紧了鸽子的手，大口喘着粗气说：“你们……快……快回客栈，我……跟踪后……偷听……他们……定时炸弹……”

“什么？炸弹？那两个人朝哪里跑了？”小曲闻言脸色大变。

小严张了张嘴，朝山林深处指了指，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也就是三两秒工夫，他的变粗的呼吸声如汽车突然熄火了一般戛然而止，头一歪，牺牲在鸽子的怀里。

鸽子默默帮他合上眼睛，与小曲飞也似地往宋竹湖客栈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