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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枪打马蜂窝

渡边麻子带领特高课特务和便衣队的队员一直在碾坊大叔后面穷追猛打。快到山顶的时候,她一枪击中了目标。

碾坊大叔挣扎了一下,倒在了丛林里。渡边麻子经过仔细辨认他的尸体,发现他不是追踪的目标,方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由得翻着肥厚的嘴唇,怒骂了一句“八嘎”,领了分队队员退回到了碾坊。

接着,他们发现了躺在猪圈一头母猪旁边的受伤的莫莉花。麻子中尉望了望前山的悬崖,命令队员迅速涉过溪涧,在碾坊前的山脚展开搜索。

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正极度失望之际,野田发现了一只绣花鞋。

麻子中尉如同捧着什么宝贝一样捧着绣花鞋嗅了又嗅,根据气味和颜色,她判断出这是一只掉在山林里没有多久的鞋子,不由得干笑一声:“美惠子小姐说,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嘿嘿,果然露出尾巴了。”

她将野田与一名便衣队员叫到身边神秘兮兮低声交代了几句。野田频频点头,赶忙与便衣队员下了山。

野田心情愉悦,他早就想离开这个丑陋的怪物了。

麻子中尉与分队队员们在绣花鞋掉落的周边细细搜索。最后,他们终于发现了隐藏在悬崖上茅草荆棘丛里的小道。

循着小路不时折断的树枝和倒伏的茅草,他们一路追击,在一线天追上了丛影秋和满妹子。

麻子中尉极力压抑着即将成功的狂喜,隐蔽在树后朝后面打了个停止开枪要活捉的手势。

枪声突然停息,倒让抱着必死之心的丛影秋吃了一惊。就在这时,满妹子眼尖,发现了山嘴拐弯处的一棵高大杉树上,吊着一窝南瓜大的马蜂窝。

她飞快拉了丛影秋的手伏在崖边的巨石后,朝山嘴指了指。

丛影秋会意,抽出了手枪。

脚步声愈来愈近,就在几条人影出现在那棵高大杉树下的时候,枪声响了。

但丛影秋并不是朝敌人开枪,她一枪准确地打中了马蜂窝。

这窝马蜂祖祖辈辈一直在山里辛勤劳作繁衍生息,眼下却被人用枪破坏了它们温暖和谐的家园,其愤怒就可想而知了。它们如一朵乌云一样从破碎的蜂窝里飞了出来,嗡嗡地叫着寻找一切可以攻击的目标。

这下麻子中尉他们可倒了血霉了。他们代人受过,被愤怒的马蜂们蛰得体无完肤,抱头四处逃窜。

更有一个鬼子被马蜂蜇得鼻青脸肿睁不开眼睛,盲人骑瞎马一般径直朝丛影秋她们埋伏的方向跑了过来。

自己送货上门,这就怨不得丛影秋了。只见她手起枪响,那名鬼子一头栽倒在地,如一捆茅柴一样骨碌碌地滚下了悬崖。

麻子中尉则被蜇成了名副其实的麻子。她忍受不了如此非人的折磨,大声命令撤退。

敌人在那朵乌云似的马蜂攻击下暂时撤退了,悬崖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满妹子高兴地说:“感谢马蜂窝啊。”

丛影秋松了一口气:“是呀,感谢马蜂,中国的马蜂也抗日呢。”

敌人是暂时撤退了,可眼前深不见底的一线天仍然挡住了去路。

丛影秋心急如焚,朝对面的山峰望过去,忽然发现那边的林子里也似乎有人影晃动,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那边也潜伏着鬼子?

但满妹子却一跃而起跑向崖边,欢快地打了一声吆喝:“喂—是石头大叔吗?”

对面的人影一听忙从树后闪将出来:“满妹子,是我呢,——赶快接住绳索。”

那人身背火枪,一副猎人打扮,边说边将一条粗粗的棕绳抛了过来。

满妹子手脚麻利接住绳索,对丛影秋说:“他是村里的石头大叔,也是按照耿大哥的招呼来接应你的。”

丛影秋感激地“嗯”了一声,赶忙低头将绳索紧紧系在一棵松树上。那头的石头大叔也将绳索系好了,招手要她们马上攀住绳子过去。

丛影秋看着满妹子说:“你怕吗?”

满妹子只是笑了一下,也不说话,如一只猿猴一样攀住绳索,三下两下就到了对面的山峰。

丛影秋暗自佩服,也顺利攀着绳子,不顾受伤的胳膊隐隐作痛,两手交替用力荡到了对面。石头大叔待她站稳后,便挥刀将绳子砍断了。

满妹子将刚才遇险的事说了,石头大叔笑道:“真是万幸啊。我一直按照老耿的吩咐在山里转悠,刚才在山腰听到枪声,就知道你们被鬼子缠住了。真要感谢马蜂帮了忙,不然就危险得很呢。”

三人匆匆下了山,石头大叔一指对面那片青山说:“那里是野猫岭,是国军与鬼子拉锯战的地方,不过最近鬼子收缩了兵力,野猫岭基本被国军所控制,到了那里就安全了。老耿要我们护送你到这里,姑娘保重吧。”

丛影秋和他们挥手告别,沿着山脚的小路朝着野猫岭进发。

此时红日西沉,山里人家的屋脊上飘起了袅袅炊烟。她在一户人家的屋后顺手牵羊摸了个背篓背上,又偷了一把镰刀放进背篓里,乔装成一个农家女孩上野地割草的样子,急急地离开山脚小路,踩着冬水田的田埂,往村前的杏走去。

她记得三年前的第三次长沙会战执行任务时去过野猫岭。她清楚地记得杏有一座木板桥,过桥后有一条鹅卵石路直通野猫岭。可当她来到了河边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那座木桥。

“怎么没有桥了呢?”丛影秋望着约两三丈宽的河面自言自语。

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记错了,她甚至对自己的记忆力颇为自负。那年初中毕业在同学介绍下报考临澧军统特训班面试的时候,她就是因为自己惊人的记忆力打动了面试官而被破格录取的。

“你为什么要报考特训班?”主考官老余面无表情地问。

“生灵涂炭,山河破碎,每一个有志青年都应该报效国家,为民族的独立和尊严而战斗。我愿意为抗战的胜利,为实现三民主义的理想贡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所以我选择报考了特训班。”她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回答得非常流利和自信。其实她选择报考特训班,还有一层意思没敢讲出来,那就是:特训班不但不要交学费,而且每月有12元法币的津贴,省着点用还可以挤出点钱孝敬爹爹呢。

老余点点头,接着问第二个问题:“请你说出从剪刀巷路口到报名点的一切所见所闻。”

“好的。剪刀巷路口有一棵老槐树,左拐是中山路,路边是香樟树。对了,报名点右前方的街边有一个卖糖油粑粑的老头,他的叫卖声有点沙哑,……还有,我经过的时候,一个穿戴时髦的小姐走下黄包车,和老头在讨价还价。”

“请说出老头和小姐的面部特征。”老余突然发问。

“老头是尖脸,面部微黑,缺了一颗门牙,对了,他的脸上还有一棵黑痣;小姐圆脸,三角眼,眉毛……”

“老头的黑痣长在什么位置?”老余打断了她的回答,瞪着她又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他的黑痣长在右脸靠嘴角的地方,痣上还长了几根毛。”

那个老头和小姐是特训班故意安排的。老余和其他四个面试官交换了一下眼神,古板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记忆力惊人啊,真是个优秀特工的料子。好,你被录取了。”

丛影秋再次朝四周仔细观察了一下,记起了木桥左手边没有多远的岸边,有一丛杨柳。她在暮色中扭头望过去,确实看见了那丛密密麻麻的杨柳伏在河岸。但木桥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如果是发大水,也应该留下桥墩啊。

当然,她可以游过去,但这样肯定会引起田野上劳作的农人的注意。正在此时,只听得“咿呀”一声,从那丛杨柳下缓缓摇出一只木划子。

木划子上有两条戴着尖顶斗笠的汉子,其中一个高个子朝她招手:“姑娘要过河吗?这里的桥去年发大水时连桥面和木墩都被水冲走了,没有桥过河的。我们正好要去对岸运地窖里的苕,坐我们的船过河吧。”

“那就谢谢两位大哥了。”待得木划子靠岸,丛影秋很笨拙的样子跳上了船,弄得木划子在水中一阵左右椅。

丛影秋站立不稳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忙往那个一言不发的矮个子靠去,发现他腰间的衣服下有一个硬梆梆的东西。

高个子满脸堆笑问:“姑娘没有坐过船吧?”

丛影秋点头说:“是呀,从没有坐过船。我是新化人,去对岸的山脚下投奔我舅舅,没想到木桥不见了。——大哥是本地人?”

高个子一边摇橹一边点头说:“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姑娘的舅舅叫什么名字?也许我们认识呢。”

那矮个子见高个子点头,也跟着点了点头,与他交换了一下眼神。

丛影秋看在眼里,答道:“就是章木匠啊,大哥认识?”

“认识认识,去年底还给我家打过家具呢。”高个子望了矮个子一眼。

说话间船到江心,那矮个子和高个子突然停止了摇橹,朝丛影秋扑了过来。

丛影秋早有防备,一个后滚翻跳进了河里。

那矮个子和高个子就是渡边麻子中尉安排潜伏在野猫岭山前的野田和便衣队员秦二狗。野田见状忙抽取手枪朝沉入水里的丛影秋开了一枪,但由于船身剧烈椅,显然没有击中她。

接着船身朝一边猛然倾斜翻在了河中间,野田和便衣队员秦二狗如下饺子一样也掉进了河里。

野田和便衣队员水性也不错,他们抽出匕首,朝水底的丛影秋扑了过去。

没想到丛影秋足蹬河床,一下子绕到了身后,用背篓扣在了野田脑壳上的同时,一脚踢落了秦二狗手中的匕首,立马举起手中锋利的镰刀朝他挥去。

高个子便衣队员在水中没有躲开,痛苦地惊叫一声赶紧游开了。

只听得“咕噜噜”地一阵声响,野田在背篓里停止了挣扎,沉入了河底。

丛影秋“哗啦”一声窜出水面,扑向对岸。上岸后健步如飞往野猫岭山脚跑去。

待得那被砍伤右手的便衣队员秦二狗将淹得半死的野田捞上岸,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已越过空旷的田野跑向野猫岭,不一会就消逝在苍茫山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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