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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特高课在行动

莫莉花的声音是如此歇斯底里,直惊得路边树上的鸟儿“嘎嘎”地鸣叫着飞出了温暖的巢穴,一路咒骂着飞过了暮色渐浓的山林上空。

歪戴着鸭舌帽的副帮主侯七从没有见过她如此愤怒如此失去理智,忙躬身劝道:“夫人息怒,救帮主要紧。他们已有防备,在这茫茫林海里哪里还追得上?我们回吧,让日本人去追。”

莫莉花高高的胸脯急剧起伏着:“你怕死?”

侯七如同受了极大侮辱一样涨红了脸,仰头道:“我侯七人一个,卵一条,怕死就不当便衣队!”

此时高步第已悠悠苏醒,痛苦地呻吟道:“亲亲的堂客啊,……失败是成功的妈妈,……侯七说得对,不要追了,回去告诉……告诉皇军吧。”

莫莉花低头爱怜地用衣袖揩着野老公脸上的血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帮主发了话,那就回吧。”

他们下了山,在山下的公路上拦了一辆车,在夜色中回到了长沙。

小吴门日军宪兵队一间阴森的房子里,留声机正播放着日本民歌《樱花》。一个艳丽的女人跪坐在榻榻米上,慵懒地随着音乐的节拍哼唱着:

樱花啊,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无际是樱花。

如霞似云花烂漫,

芳香飘荡美如画。

快来呀,快来呀,

一同去赏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一个日本兵在门外报告道:“美惠子小姐,鲤鱼帮帮主夫人莫莉花有重要情报报告。”

隔着外面糊着半透明纸的木方格推拉门,里面的女人也没说“请进”,只是停止了哼唱。良久才说:“说吧。”

莫莉花站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喘,鞠了一躬说:“报告美惠子小姐,便衣侦缉队发现了从绸布店逃走的军统特工行踪,目前已向竹村往西方向逃窜。”

里面沉默了一会,蓦然一声怒骂声传了出来:“八嘎!便衣队饭桶的干活。为何不早跟特高课取得联系?”

莫莉花吓得悚然一惊,小媳妇一样恭敬答道:“便衣队饭桶的干活,请美惠子小姐息怒。在竹村的大山里,我们遇到了自称抗日锄奸队的民间武装伏击,因敌众我寡,高队长身负重伤,目前已送往湘雅医院紧急抢救。”

里面的黑影冷笑道:“高队长?嘿嘿,威风八面无所不能的高队长,长沙城防警备司令龟田四大佐眼中的红人,怎么会中伏负伤呢?”

莫莉花闻言打了个冷噤,见那透出微弱灯光的屋子里的人影似乎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忙鞠了一躬走了。

莫莉花走后,美惠子小姐关了留声机,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故国的樱花,该开得漫山遍野了吧……”

说完,取出一副着色的军用地图,陷入了沉思。

这次特高课破获了城里的支那军统情报站,算是给帝国排除了一枚定时炸弹。但是军统代号叫“山鹰”的站长却飞了,在绸布店取情报的军统特工也逃之夭夭,这些叫她寝食难安。

他取走的又是什么重要情报呢?

不过还好,以鲤鱼帮帮众为骨干组建的便衣侦缉队眼下提供的情报说明,从绸布店逃走的支那特工还在长沙周边地区,说明他还没有走远,更没有和他们的人接上头。

他是条线索,抓住他,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抓住“山鹰”,让军统在长沙周边地区建立的谍报网彻底瘫痪。

她仔细看着地图,用手指围绕着标识着竹村的地方画了个圈,最后若有所思地停在野猫岭上。

绝不能让他翻过野猫岭。可那片地区是连绵起伏的山地,用什么办法把狡猾的支那特工引出来呢?

地上与地下,一定要把地下的引到地上来。美惠子小姐闭目静思了一会,突然,用一只手做出摸鱼的姿势,接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用一双手朝标识着离野猫岭不远的石灰村的红点摸去,点了点头。

美惠子小姐弯曲着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地图,大喊一声:“来人!”

随着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名日本军官和一个穿着和服的矮壮女人走进房间。

交代完后,两人“哈伊”一声正准备离开,美惠子小姐又示意穿和服的女人留下。

她们交头接耳了一会,那穿和服的女人阴恻恻点头笑道:“属下明白,我就去安排,保证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小姐放心好了。”

十几分钟后,三辆日军摩托呼啸着驶出了宪兵队大门。

莫莉花将她的野老公高步第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后,才去了宪兵队报告。可刚刚忐忑不安回到便衣队,就接到命令要她带几个人出城配合特高课的夜间行动。

临走时她加派了几个弟兄护卫住院抢救的野老公。

夜色如墨。兴汉门外的湘雅医院一片静寂。

这所于1906年由美国雅礼教会和中国合作所建的医院,是中国最早的西医院之一,素有“南湘雅北协和”的美誉。

医院里环境优雅,在路灯照耀下,夜色里的一座座红墙青瓦的西式建筑显得古色古香,一丛丛的花树点缀在院子里令人赏心悦目。

夜半三更时分,从住院楼下的花坛里猛然窜出一条黑影。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的拐角待了一会,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白大褂护士模样的人。

那身着白大褂的护士拖着长长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上了楼,来到了三十八号病房前。

门前有两个靠在墙壁上的鲤鱼帮帮徒,正拖着长长的口水打着瞌睡。其中一个睁开了眼睛,警惕地望了一眼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冲他嫣然一笑:“查房的。”

这个护士小姐长相平平,引不起他丝毫兴趣。他接着又打起瞌睡,做起了他的春梦来。

护士小姐从容地进了病房,轻轻掀开正昏睡着的病人的被子,又轻轻掀开他的白底蓝条子的住院服,看见他长满胸毛的胸脯上纹着一条青色鲤鱼。

她点点头,从白大褂衣兜里掏出注射器,手法温柔地给病人打针。

病人身子抖了一下醒了。他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长相平平的那张笑脸,恐怖地张开了大嘴:“喇……叭花?你……”

他想大声叫喊,但他只是手脚痉挛了几下,如做恶梦一样再也叫不出声来。

护士很快注射完后,看见病人的瞳孔已经放大,早已停止了呼吸。她给他盖上被子,用悲天悯人的口气小声说:“活着没意思,还是上天堂吧。”

她在病人的枕头下塞了一张浅黄色的草纸,迅速离开了病房。

翌日清早,看护病人的便衣队员发现他们的帮主兼队长高步第,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具僵尸。他们还搜到了枕头下的那张黄草纸。

那张黄草纸写着几个血淋淋的大字:铁杆狗汉奸的下场!!!抗日锄奸团宣。

这下便衣队一下子炸开了锅,一伙帮众囔囔着要为帮主报仇。更有几个高步第的心腹悲愤地抽出枪来,当场将负责守夜的帮徒一顿拳打脚踢后,就要出城寻找锄奸团算账。

副帮主侯七望着黑漆漆棺材里高步第面目狰狞的脸,一会仔细查看着他的尸体,一会又愣愣地看了会那张写满血淋淋字迹的黄草纸,脸上掠过不易觉察的狐疑神色。

他突然拿出老大的架势,对着乱哄哄的的帮徒们拍棺大喝道:“吵什么吵!都给老子闭嘴!一群不动脑筋的猪脑壳,没有一点线索,到哪里去找仇人报仇?难怪帮主高队长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毒杀了。”

侯七自从去年加入帮会,资历浅薄,就是过年时因救了被人追杀的高帮主一命被提拔为副帮主后,在鲤鱼帮也从不显山露水。此时他凶巴巴地一喊,倒把一众帮徒镇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有几个机灵的队员立马喝道:“还不跪下来拜新帮主?”

于是众人恍然大悟,在黑漆漆的棺材旁边纷纷跪了下来,口里囔道:“大哥,您可要带领弟兄们给老帮主报仇啊。”

侯七点点头:“帮主的仇就是我侯七的仇,弟兄们放心好了。今后只要铁了心跟我干,我有一碗干饭吃,决不让弟兄们喝稀饭!”

说完一一指派他们为老帮主操办丧事,一切显得有条不紊。

正忙着,一名日军军官来到丧堂,脱帽在死者的棺材前鞠了三个躬,然后一挺腰板对侯七说:“侯帮主,美惠子小姐知道高队长的噩耗后,大大的悲伤,特指派我代表她对高队长的逝世表示大大的哀悼,对各位表示大大的慰问。”

侯七鞠躬答礼,奴颜媚骨地说:“感谢美惠子小姐,感谢太君。我鲤鱼帮一定要继承高帮主的遗志,化悲痛为力量,效忠天皇,效忠大日本帝国,消灭一切抗日武装。”

鬼子军官满意地说:“哟西,你的良心大大的好。美惠子小姐有重要话跟你说,你的,跟我走一趟吧。”

侯七心里一惊,但面色平静地扫了众人一眼,跟着他走了。

进了宪兵队,鬼子军官站在美惠子小姐的门前报告道:“侯帮主来见。”说完就走了。

隔着半透明的木格子推拉门,里面的女人“嗯”了一声,懒洋洋问道:“是侯七吗?我要恭喜你,经我推荐和龟田四大佐批准,你今天就是便衣侦缉队队长了。”

侯七平静地说:“感谢大佐和美惠子小姐栽培。”

“你对高队长的死怎么看?”

“弟兄们说是抗日锄奸团毒杀的。”

“你心里也真的是这么想吗?”

侯七一昂头,镇定地说:“我不这么想。”

“那你认为凶手是谁?”里面的女人走到门前,将门推开了半边。

隔着一道门,站在侯七眼前的是一个身穿半透明睡衣的妖艳女人,那若隐若现的雪白胸脯高高耸起。

侯七忙眼观鼻鼻观心地垂首而立。

“说吧,我喜欢讲真话的人。”妖艳女人温柔一笑,接着用手挽了挽披在脑后的一头乌黑长发,弄得高耸的胸脯如端着的一碗豆腐脑一样一阵微微颤抖。

侯七抬起头来,迎着她期盼的目光一字一顿说:“凶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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