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转身的荒凉
苏小天两人慢慢交谈下来，心里都是一阵惊异，显然，彼此的谈吐学识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没想到宣大家，琴艺举世闻名，一身学识也是通古今之变啊。”苏小天没有丝毫的虚假，他是真的被宣清婉的学识所折服。
宣清婉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秀发披肩，淡淡道：“苏公子过誉了，清婉能够如此，全是得家中二老的自小培养，不过，苏公子的才情倒是出乎清婉的意料。”
“呵呵，宣大家有所不知，苏某无力修仙，便把精力投入到史书典籍之中，希望能以此考取个世俗功名，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上一遭。”
“苏公子之事，清婉也有所耳闻，但今日与苏公子一见，始知清婉小看了苏公子呀。”
虽然夜幕太长，黑暗太沉，但月洒清辉，呼应着数盏雕兰红烛火，倒也将枫晚亭照的昏明，宣清婉鼻子微嗅，朝苏小天身边的“侍从”望去，悠悠一道：“舞小姐，可好？”
“嗯，我很好。。。”
苏小舞此时正尽情吃着摆在面前的奇珍异果呢，加上对自己的装束很有信心，没有想到会有人会认出自己来，所以就随意起来，这下突然听到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号，便下意识地回答了，待她反应过来，下人们有的已经忍不住抿嘴偷笑，苏小天也是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不好意思与宣清婉对视。
苏小舞脸上一片绯红，干笑了两声，略显好奇地道：“小舞与宣大家素未谋面，宣大家是如何识出小舞来的呢？”
宣清婉也不故作高人，莞尔一笑道：“呵呵，舞小姐，不要忘记我也是女孩喔，你即使再怎么掩饰，也无法遮掩你身上的那股幽香。况且清婉是没有看过，哪家的侍从会当着主子的面，如此随意。倒是听闻苏家三公子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妹妹，与其常常一起出来游玩。”
苏小舞边听边沉思着，见宣清婉说完不觉道：“没了？就这么简单？本小姐打扮了好久呀，就这么容易被看穿啦。。。”
“如此看来，苏公子此行定有所图吧？”
苏小天闻言一怔，却也不好否认道：“宣大家，何出此言呢？”
“以苏公子的才情，应不会如寻常纨绔子弟般，假意来向清婉献媚，此是为其一；以苏公子的以往性格，应不会像今天这般高调于世，此为其二；以苏公子的修为，也应不会如此招惹薛统公子，毕竟薛统公子的修为已达至人境中期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后期，不同于寻常百姓，此为其三。但是苏公子还是做了，这说明，苏公子必有所图，至于所图是什么？清婉有些迷惑。”
苏小天兄妹出神地望着宣清婉，似乎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充满了陌生。
苏小天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清寒幽艳的，缓缓开口道：“宣大家所言，句句在理，苏某佩服，在下所为，却是有所图，但是苏某所图绝非是宣大家。”
宣清婉显然看出了这点细微的变化，没有在意，浅浅一笑道：“苏公子所图不在清婉，那就必是薛统公子诺。”
闻言，苏小舞身子一颤，然后装作很是无辜地望了望天上，还口中低吟着，“嗯嗯，今晚月亮还不错，星星也挺多的。。。”
苏小天硬着头皮道：“既然宣大家有所发觉，那苏某也就不掩藏了。的确，今日苏某原本无心打扰宣大家，只不过听到薛统会前来碧云轩赏宣大家一曲琴音，小妹才出计让我来试试，看有没有机会可以趁机打压薛统的气焰。不想。。。”
“不想，此事不仅圆满完成，还被清婉约出来一见，想来，那薛统公子肯定会怒上加怒，加上苏公子修为低浅，旁边的侍从也无甚出众，所以薛统公子肯定会亲自在碧云轩门外暗地等候，一旦苏公子出现，便一顿好打，以泄他心中之气。不知清婉所言可对？”
“宣大家的分析，正是小妹所想，苏某佩服！”
“额。。。哥哥，我出去一下，你什么时候叫我一声，我就回来。。。”苏小舞假装肚子疼痛，朝亭外一晃一晃走去，待走得有些距离的时候，才缓缓出了口气，“此女，危险！”
苏小天望着远去的妹妹，朝宣清婉无奈道：“舍妹就是如此，切望宣大家莫要在意。”
宣清婉微笑地摇了摇头，斜靠在栏杆上，一袭青色连底点点碎玉长袖裙横拖在亭内玉石地面，抬头处，迎着洒下来的海月清辉，黛眉如画，眼波如水。
两指环扣，宣清婉敛住了从风中飘来的一瓣粉红色花叶，放在了鲜润的樊素口边，轻轻地一吹，花叶随着气息任意翻转，在淡淡的月辉下，越来越远。。。
“不知苏公子年岁几何？”
“虚岁十七。”
“哦？那清婉不是要叫你一声苏兄了喔，清婉方十六岁呢。”
“即是如此，那苏某也不客套了，就叫宣大家一声清婉，又有何不可？”
“苏兄言重啦，不知苏兄以为如今天墓城如何？”
见宣清婉收起淡然的神色，一脸严谨，苏小天也沉思了片刻，认真地说道：“此话要是放到几个月前，那苏某恐怕还不知，但这几日，苏某隐隐也有些发觉，天墓城的灵气似乎每天都要衰减一分，唯独皇陵灵气不减反增，加上清婉还有一些神秘人的到来，恐怕，皇陵将出现异常。”
宣清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玉手轻指上空，道：“苏兄，请看那里。”
顺着宣清婉所指的方向，疏星几粒，浮云几片，与平常无甚区别，但再仔细一看，隐隐现出一柄剑影，刺破苍穹，好似散发着一股皇者气息，威震八方，苏小天不觉讶然，“这是。。。”
“破穹剑，大唐帝国第五任皇所持之剑，曾用此剑，荡平八荒，统一九州，创千年盛世。相传这柄剑已经消失了无尽岁月，但每一次出现，都会引出一段凡尘之乱。此番异象，恐怕就是它将要出世了。”
“想不到，连一柄剑，都拥有着这般傲世功绩，将若苍生何？”苏小天想想自己今日依旧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免有些惭然。
“呵呵，苏兄自谦啦，绝世神器，也须人之掌握，乱世魔兵，方有人之驾驭。因为需要，所以人才会去创造。”
苏小天低低一吟“人么”，有光，从他眼中浮现，瞬息，消失在他的闭目中。
“清婉，天色已晚，苏某还有要事须办，就先告辞了。”
“要事么？”宣清婉清冷的脸上竟也露出一丝顽皮，掩嘴一笑道：“那就不打扰苏兄了啦。。。”
“小舞，我们去干正事了。。。”
“好的，哥哥，我在这。。。”
碧云轩外一处偏僻的角落，月光下，有四道人影在墙上拉长晃晃悠悠。
“少爷，那苏小天怎么还没出来。”
“废话，你看见美人儿，那么容易就出来，再等等，宣清婉身份高贵，顶多再和他客套一番。”
“可是，少爷，这地，不好受啊。”
“哼，这次苏小天竟敢和我竞争，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此仇不报，我不姓薛！”
。。。。。。
“睡，就知道睡，快给我起来看着”
“嗯？还睡，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没出息的东西。”
。。。。。。
“少爷，你看。。。”
“看什么看，别打扰本少爷睡觉”
“少爷，不是，我看到有一个人，从碧云轩出来了。”
“什么？！快看看，穿什么衣。”
“少爷，天太黑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金光银光闪闪的。”
“金丝银线衣！就是苏小天！我们跟在他的后面，到一处暗地解决了他，安全起见，都戴上面具，以防身份泄露，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且说苏小天从碧云轩出来后，就是一个人，趁着月光，一路向西，不知不觉间，竟然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少爷，他怎么走进死胡同里了？”
“哈哈，这是天助我也，苏小天，看你今天还不死！”
“站住，抢劫！”
苏小天没有转身，面对这墙壁，手微微抬起。
“你想干什么，别乱动。”
苏小天依旧没有转身，手碰到了头上的束发的木钗。不知怎么，这四人心里有些发凉。
“再动，本少爷就不客气了，上！”
苏小天背对着四人，手轻轻一拉，木钗离了头发，青丝披肩，然后，缓缓转身。
月光冷冷的洒下，野草轻踏，数只寒鸦，老树嘶哑，夺命声里向十面残杀。
有一种女人，她可以不漂亮，不惊艳，但是她可以拥有这么一个时刻，在这个时刻里，她不转身则矣，一若转身，眼光所及之地，便是红衰绿减、满城荒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睫毛下的伤城吧？
“苏小舞！怎么是你？！快跑！”
“跑？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吧！”苏小舞淡淡一道，一步迈出，似有千万步虚影而出。
“北斗七星踏，踏出天地囚笼！”
一层刺眼的银芒从大地之中猛的激发，数息过后，便形成了一个银白色的圆形罩子，将四人困在了里面，时不时青光绽放，显然是四人的反抗。
“哼，人境中期巅峰吗？不过如此！”
“七星合一，缠尽苍生！”
苏小舞单手指苍穹，一道银芒凭空从她手掌中显现，化掌为指，向他四人一指，无数银线从苏小舞指中脱离而去，钻入四人体重。
“囚退线缠！”
“啪”四人从半空中猛地掉落下来，传出了几声疼痛，四人皆不能动，似被一根细绳捆住。
“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啪”回答他的是一个巴掌，响响地打在了说话人的脸上，确切的说，是打在面具上。
“你竟然打我家少爷，他是。。。”
“啪”这下苏小舞知道用手打，有点疼，不知在哪随手就拿出了一块青砖，砸了过去，直接砸晕。
“。。。”
“啪啪”苏小舞不等两人开口，直接两下砸晕，拍了拍手上的灰，显得很是熟练。
“苏小舞，你想干嘛，你知道我是。。。”
“啪”一砖过去，还有口气，没晕。
“你。。。你，苏小舞你是故意的，我恨啊，为什么要戴面具啊。”
“额。。。我没有故意啊，我只是在教训抢劫我的毛贼啊。”
苏小舞说完，又是一砖过去，可怜的堂堂薛家少爷，竟被虐待于此。
“哥哥，你速度好慢，才来啊。”
胡同外，一道身影闪现，也是金丝银线衣，此时，薛统倘若还不知是这对兄妹在布局暗算自己，他可以自己找块砖头朝头拍下去了。
“额。。。还没晕啊，果然不愧是人境中期巅峰啊，害得我一路都不敢跟的太紧，来，你苏三公子赏你一脚。”苏小天望着倒在地上的薛统，一时对薛家对衡皋楼的百般怒火都向他宣泄出去了。
“你爹不是要我命吗？要他来啊！”苏小天一脚飞去。
“你家族不是想一家独大吗？来啊！”一拳过去，面具出现了裂缝。
“你不是想好好教训我吗？来啊！”。。。。。。
最后苏小天一拳过去，不知怎么手里多了一砖，索性也就扔了过去，没想到当场砸到薛统头上直接砸晕。只留下苏小舞在背后偷偷的笑。只是谁也没有发现在胡同的一处暗里，还藏在一位老者，正摸着头，神情古怪。
苏小天兄妹干完他们所说的要事后，拍拍手，趁着月色匆忙赶回去，留下了薛统四人晕在此处，等待天明。
“小姐，你安排的事，我已经做好了，只不过那对兄妹。。。”一处亭落里，此时正站着两人，一位老者，风烛残年；一位少女，豆蔻年华。
“哈哈，此事我们不管，就让他们自己去闹吧。”
“只是我这老头子实在不明白清婉小姐为什么要结交苏小天此人，他不过才是凝气境而已。”那位老者说道。
“林老，清婉说过，清婉所交之人，不论出身，不分家世，不管修为，只要这个人有超拔于世的毅力或经天纬地的才华，我宣清婉就会视如己出。”宣清婉眼神带着一股坚定，风中铿锵一叹，她只是在说给那位老者听吗？或许不是！
“可是，小姐，你这样，在宗门里，是竞争不过他们的”
宣清婉平静地看向远方，那是她宗门的方向！
“争么？我宣清婉想要的，他们不知道！”宣清婉幽幽一道，那是一种什么语气？坚定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自豪里有些许的酸楚，平静中又有些抱怨，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浓聚在了一句“我宣清婉想要的，他们不知道”里。
“这次，破穹剑的争夺，想来会引来无数门派，宗门里的几位若不是有要事在身，恐怕也会亲自来一趟的。林老，接下来，就麻烦你了，这破穹剑，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林老切莫做那黄雀，一旦失手就果断放弃，休要拿性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