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样的下午,一样的亲子时间,一样的凉亭下的老位子,唐晴抱着唐念衡,唐念衡手上翻着童书。

“妈咪,这是什么?”小手指着书本上绿绿的生物。

“青蛙。”话是对儿子说的,视线却盯着对面两个大男人。

本来他们是一左一右,像护法一样坐在她身边,但没一分钟就被她赶到对面,而他们似乎还学不会教训,又来了——

“吃海鲜对皮肤不好。”

“这是当季的很新鲜。”

“重点不是当不当季,海鲜终究是海鲜。”

“但这些都是小晴喜欢吃的东西……”

软软的声音,开心的说:“青蛙,绿色的,舌头长长的。”

“青蛙,是很吵的。”希望她的暗示,足够给某些人启示。只过她失望了,耳边的声音不间断——

“小晴是你叫的吗?”

“我从小就是这么叫的。”

“从小?你又在讽刺我是不是?”

“我说的是实话。”

“你……”

唐晴柔柔的声音扬起,却透着寒气,“念衡,说闭嘴。”

唐念衡乖乖的照着念,“闭嘴。”

“大声点,有些人耳背,会听不到。”真受不了这两个幼稚的大男人。

在场其他两人,随即鼻子摸了摸,不再抬损。

“妈咪,什么是耳背?”

“就是耳朵不好的人,跟他们讲话要很大声的人。”解释完,顺便再狠狠瞪了瞿纵衡跟刘峻霖一眼。

一开始,凉亭下只有她跟念衡,本来瞿纵衡很想跟,不过,好像是公司的事没处理完,他没办法离开电脑,只好用扼腕的表情目送他们出门。

那表情,害她忍不住想笑,他就在客厅旁边的桌子用电脑,她跟念衡只是在院子里说故事,又不是八百年见不着,有必要摆出那副离情依依的样子吗?如果早几年,她一定不会相信这个人是瞿纵衡。

不过这让她心里很甜,虽然,这份甜持续不了多久……失控是从刘峻霖帮她送东西来开始——

因为明天有一批客人会来,刘峻霖特地帮她送食材来,最厉害的是瞿纵衡,在客厅也有办法知道情敌来了,她才跟刘峻霖讲一句话,他随即就搂上她的腰,很不客气的宣告主权。

接着,无聊又幼稚的战争开始,他们不断的在她耳边疲劳轰炸就算了,还不时打断她跟儿子的亲子时间,气死她了。

唐念衡抬头,很兴奋的说:“妈咪,阿公耳背。”

“什么?”她刚刚有教儿子骂她老爸吗?

“阿嬷说的,跟阿公说话要大大声,阿嬷跟我说的。”

唐晴随即摸摸儿子的头,“阿公是重听。”

“重听?什么是重听?”

“就是阿公耳朵不好,跟阿公说话要大声一点。”

小脸看起来困惑极了,“阿公耳背。”

完蛋了,这样的解释,念衡根本分不出来有什么不同,虽然实际上也是差不多,但听在耳里,老爸对“耳背”这词应该会比较不爽。

闻言,最先笑出声的是瞿纵街,“哈哈……念衡好聪明,你跟你妈咪好像喔。”都很会讲话讽刺她老爸。

“很好笑吗?你放心,如果我老爸知道这件事,我会顺便拖你下水的。”就跟老爸说是他教的。

不理她,瞿纵衡拍拍自己的大腿,对唐念衡招呼,“念衡来。”

习惯性的,唐念衡跳下母亲的腿,走近他,胖胖的手扬高,“叔叔,抱抱。”

一把抱起小家伙,他随即耍贱招,“念衡你说,谁跟你说阿公耳背的?”

“妈咪。”唐念衡很高兴的回答,还得意的看向母亲。

唐睛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的宝贝儿子近来都不跟她站同一阵线了,可恶的瞿纵衡!

“念衡好聪明喔,那念衡会记得是妈咪教你的吗?”

“会。”

“会记得很久很久吗?”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怕喜欢的叔叔不相信,他念了很多遍。

“念衡好厉害喔,那你晚上可以跟阿公说这件事,阿公会很高兴。”

“好。”

小家伙一点头,瞿纵衡立刻在他嫩嫩的小脸上香一个,像是得到奖赏,唐念衡呵呵笑了起来。

“瞿纵衡,你诱拐儿童,把儿子还给我啦。”唐晴伸长手臂,但儿子很不给面子,一直笑就是不理她。

“念衡,你妈咪吃醋了。”

“妈咪吃醋了。”照着念完,他又觉得很奇怪,“…叔叔,什么是吃醋?”

“吃醋啊……”

唐晴语带威胁,“瞿纵衡,我警告你,不要乱教我儿子。”

他完全没把她的恐吓听进去,唇角扬高,像是想到什么有通的事,“晚上,妈咪都跟念衡睡不跟叔叔睡,叔叔就吃醋了。”

“瞿纵衡——”他一定要用这种方法解释吗?害她双颊飞红,脸上热烫烫的。

“对了,妈咪叫你念衡却叫叔叔瞿纵衡,叔叔就吃醋了。”

“瞿纵衡——”

“你看,就是现在这样……”

刘峻霖在旁边看着,始终插不上话,虽然他很不甘心,很想再努力看看,但,他们实在太像一家人了……说真的,他竟觉得念衡有点像瞿纵衡。

等等,念衡?纵衡?

“小晴,我有事想跟你聊聊,可以吗?”刘峻霖终于出声。

“喔,好啊。”停下争执,她差点忘了还有别人在场,真丢脸,还好看到的人是从小照顾她的峻霖哥,应该不会嘲笑她吧。

“方便私下聊聊吗?”

“不方便。”她还没回答,抱着孝的鸭霸男人就先帮她拒绝了。“有什么事这里说就可以了,我跟小晴之间没有秘密。”

“小晴,可以吗?”不搭理对方,刘峻霖将视线对上唐晴。

“这个……”他难得用这么慎重的语气说话,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吧,点点头,她率先站起身,“好啊,我们走走。”

“念衡,叔叔带你去散步。”瞿纵衡作势也要起身。

“你给我坐下,顾好念衡,我等一下就回来了。”以前是她黏着他,没想到现在像三秒胶的是他。

不满,极度不满的语气说:“唐助理,你在命令我吗?”

“我辞职了,瞿总裁。”她已经迳自走出凉亭,“你再这么卢,我等一下就赶你走,房客先生。”

瞿纵衡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杀人的眼神警告刘峻霖别打坏主意,而刘峻霖则是连忙跟着唐晴走。

他也太倒霉了吧,都打定主意自动退出了,还要被人怨恨。

走出唐家大门,在小路上走了一段路,唐晴率先开口,“峻霖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刘峻霖也不客套,“念衡是你跟瞿纵衡的儿子吧。”

停下步伐,她呆住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她连爸妈都没说。

“所以是真的了?”他以为已经决定退出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没想到还是会,心还是会觉得酸酸的。

看来,他两次都输给同一个对手。

“嗯。”既然都被猜中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峻霖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傻丫头,你以为他们长得不像,别人就不会知道?”认识她多年,她会怎么想,他怎会不知道。“只看一眼也许猜不出来,但看久了就知道,念衡的嘴巴、眉毛都像他。”

宾果,完全猜对。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就算长得不像,单从两人的互动跟默契,明眼人也猜得出一二,也许,伯父伯母也知道了。”

“我爸妈?”有可能吗?若老爸老妈知道了,应该会问她才对。

嗯,不过说来奇怪,她爸妈好像很少过问瞿纵衡的事,就是这几天两人走得很近,也没多说什么。

这倒是不太像他们,难道他们真的知道了?

“嗯,我猜的,不过……小晴,你有念衡的事,瞿纵衡不知道吗?”看那男人的样子,好像完全搞不清状况。

“事情的经过我希望你不要问,不过,他的确是不知道。”

“以前怎么了,我不问你,但我看他现在很在乎你的样子。你还是不打算跟他说吗?”他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得出来,现在还有事困扰着她。

凭两人的交情,即使她不说,他也能从她脸上知道她有心事。

“我不知道,我……”就是没有安全感,明明看得出他有多在乎自己,但总觉得很不真实。

她怕,怕把这个秘密公布了,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这次,她将一无所有。

“是因为他的身份吗?”他听到她叫瞿纵衡“瞿总裁”,她不会是妄自菲薄吧,“小晴,你怕自己配不上他吗?”

“不是……也或许跟这有关系……”她的语气很沉重。

她不会看不起自己的身世,她知道瞿纵衡也不会,但她却差点忘了一个人——他父亲瞿雄鹰。

或许,下意识知道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但她又想暂时享受这份快乐,才会不退不进,不想面对。

看得出她不想说,刘峻霖也不再过问,“算了,这些都不要紧,只要你自己觉得幸福、觉得快乐就够了。”

“峻霖哥,谢谢你。”她很感谢,还有个人可以说说话。

片刻,他露出笑容,张开双臂,“小晴,我可以抱抱你吗?”这是最后一次了。

唐晴也笑了,不扭捏的给他一个拥抱。

“小晴,你要记住,这里是你的家,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你不要太逞强,知道吗?”他缓缓的说,希望能给总是爱装坚强的她一点温暖。

“嗯,我会记住。”

在夕阳余晖下,两人的拥抱没有男女情愫,只有从小到大的情谊。

***凤鸣轩独家制作******

电视画面上,是蓝蓝的海跟白色沙地,到这里还没有问题,接着,是一只坐在办公桌后数钞票的螃蟹,画面一转,一块有脚还穿着吊带裤的海绵,正卖力且笑得无敌灿烂的煎汉堡排。

“我喜欢这种员工。”

“什么?”

“工作认真负责,对公司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在所不惜。”

“喔。”冷淡的声音,摆明了对这话题没有兴趣。

“这家伙是谁?”

正在整理预约房客名单的唐晴,懒懒的抬头看电视一眼,接着,低着头继续疾笔振书,“皮老板。”

“是喔,他长得好丑。”

“哈、哈、哈。”刻意大笑三声,她带点无力的说:“谢天谢地,你终于发现了,其实他们一群人都长得很丑。”

“是吗?念衡每次看这个都笑得很开心。”他一把将蹲在地上、在桌子上抄写不停的唐晴捞到身边,不规矩的手臂就搁在她腰上。

对他霸道的举动翻了翻白眼,“小朋友不管看什么卡通都会笑得很开心。”她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她自由,但手的主人还是文风不动。

“是吗?”他又将她拉近一点,头就靠在她的肩膀上。“念衡睡前还交代我要帮他看。”

她放弃挣扎了,将笔往桌上一丢,“我已经录起来了,你干么帮他看?明明是你自己想看吧。”

“你又吃醋了?”

她轻笑,“你老是问这个问题,不烦啊?”

鼻尖在她的耳畔搔痒,嘴唇轻轻的撩拨她的耳尖,温热的气息教她颤抖了一下,倚在她身上的男人,邪气的笑了。

“不烦,我喜欢你为了我吃醋。”

没有反驳,她侧过脸,在他唇上轻点一记,很快就拉开,也学他笑了,“今天下午,峻霖哥有抱我喔。”很好,她也喜欢看他为她吃醋。

双眼眯起,倏地,瞿纵衡将她抱起,让她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正面对着他,他的额头贴靠着她的。

“他怎么抱你的?”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沉,听来有些危险。

“你猜……啊!”他环住她的腰,一个使力让她整个身体贴上他的胸膛,吓了她一跳,她双手抵着他,又推开一点距离,“你干么啦?”

“我在猜测他有可能怎么抱你。”

“放开我,这里是客厅。”她想起身,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我爸他们会看到,你让我起来。”

“不会,他们带念衡去睡了。”他突然觉得这里人的早睡是对的。

隔着洋装,他的双手来回抚摸她的背,或轻或重,教她耳根发烫。

“……别、别闹……我爸会起来上厕所。”她双手压在他的手臂上,但很轻,说的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没关系,那很好解决,“我不会脱你的洋装。”

他的左手抬高,顺扶着她的后脑,长发在他指间流泄,稍稍使力,两人的距离剩下一点点,近到她能呼吸到他呼出的热气,近到他的舌尖能在她的唇上游移。

他的右手则是不安分的从洋装下探进,在她的细腰上捏了一下。

“啊!轻点。”

“你还没告诉我,刘峻霖怎么抱你的?”沙哑的声音显得压抑,惩罚似的在她的唇上轻咬一口。

“你、你……猜……”她的身体很热,仅存的一点点理智,坚持不轻易松口。

右手靠着手指爬升,一个力道将她内衣的后扣解开,手掌顺势覆上酥胸,巧劲搓揉,逼得她一阵阵战僳。

低头,隔着布料,他含住她尖挺的蓓蕾,湿润透过布料传给她,加上衣服里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让她不耐的呻吟出声。

身体下意识的扭动,似是迎合又似逃离,纤手缓缓勾上他的脖子,身子因为他的挑逗,自然的贴近他,在他身上寻找填补空虚的温暖。

像深潭般的眼睛注视着她,更热切的唇贴上她的……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我……我接电话。”

“不用。”大掌继续在她身上游走,不愿松手。

“……有可能是要预约的客人。”她轻推他一把,要起身。

“晚了。”

“这是工作。”

“那就下班。”

叹了口气,她有些故意的问:“你只爱我的身体吗?”未了,再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双手随即停下动作,他叹了更大声的气,“你只爱你的工作吗?”

“嗯,我想想……”唐晴站起身,顺手抚平皱掉的洋装,“没错,我跟你一样是工作狂。”

“噢,我受伤了。”她笑了,“白痴。”

看来他这次是真的很喜欢她呢,半路喊停,还能跟她说笑,也许……她应该多试着相信他,相信这段感情……

“工作狂,你不是要接电话?恍神啊?”拍拍她的头,他手臂一伸,将桌上的手机递给她。

妈的,这家伙还真有耐性,打那么久没人接还不挂?果真是专门坏人好事的程咬金。唐晴立即按下通话键,“喂?……是你啊……嗯,在我这……”

瞿纵衡坐回沙发上,本来在看电视,但她讲电话的内容不断飘进他耳中,让他眉头也渐渐拢起。

这通电话说了近二十分钟,除了开头的寒喧之外,似乎都在商量同一件事,而且是跟他有关的事,也是让她脸色越来越沉的事。

她一挂掉电话,听了大概的他也开了口,“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决定,你不用管她。”

“你什么时候要回去?”

“我在休假。”

“明天?”站起身,他手臂环着她略微僵硬的身子,似安抚的低语,“小晴,你不要这样,我没有要走。”

头埋在他胸膛,可以感觉到他的重视,她很幸福,但她不能不面对现实,他不属于这里。

迟早,他是要走的。

“不是明天,也是以后,凯伦说这两天有些案子,你不亲自处理不行,如果不是她想不到办法了,怎么会打给我要我劝你?再说你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回台北吧。”

“一点小事,她可以自己处理。”或者他想办法两边跑,就是不能现在离开她身边。

他不是没有感觉,她的不安很明显,这几天每次聊起台北的事,她就避开话题,这教他怎么放得下心。

勉强自己露出笑容,唐晴刻意以轻松的语气说:“我要你回去又不是要跟你分手,我们可以谈远距离恋爱啊。”

“不行。”

“干么?你怕自己偷吃啊?”她一副开玩笑的口气,但心里其实很害怕距离会带来的分离,况且这场梦来得太快太不真实,她觉得自己要失去他了。

“我要留在你身边。”至少在清楚她在怕什么之前,他不能离开。他怕,她会再次选择不告而别。

“不要闹,我又不会跑。”

“你忘了你有案底。”

“你干么翻旧帐啊?你这样我们没有结论,不然你先回去几天,这件事我们再商量。”怎么现在变成她安抚他?

瞿纵衡态度坚决,“不行,你会跑掉。”

“你很烦耶,就跟你说不会,你到底想怎样啦?”没想到他卢起来跟念衡一模一样,没办法沟通。

静默片刻,他终于笑了,“不然,你也跟我去台北好了。”

“不行。”

收紧搂在她腰上的力道,他不满的问:“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还喜欢念衡的爸爸?是不是不想回到伤心地?”

白痴,但这次她骂在心里。“我在这儿有工作,有这间民宿要顾,况且念衡怎么办?”

“当然是带念衡一起回台北。”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在这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念衡,生活很充实又可以陪儿子成长,这才是适合我的地方。”她很清楚一旦回台北,事情就会变了。

又沉默了一会,他似乎想到好办法了,“那好吧,就这样。”

“什么?”

‘你放心,我有办法了。”

他讲完她更不安,现实摆在眼前,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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