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绯纱可以说是被无二硬拖上车的。

一坐上他的车子,她就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於是,她只能气呼呼地尽量靠窗坐着,活像他身上有什麽致命病毒似的。

“开车。”无二一声令下,只野立刻踩了油门。

“你要带我去哪里?”绯纱没好气地问。

“随便逛逛。”他说。

“你去过Air了吧?”她瞪着他,“不然你不会知道我在这里。”

“没错,我是去过了。”说话的同时,他看见了今天晚上的她。

在绫子的精心打扮下,薄施脂粉的她看来是那麽的明媚动人。他可以理解刚才那个什麽部长的为何舍不得放人,此刻在他眼前的她,确实让人惊艳动心。

“那麽,你应该已经拿到钱了,不是吗?”她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他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事实上,他在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足冷静的野心家,不想应了绫子所说的“遇上她,他就激动了”的话。

“是,我都收到了。”他说。

“一毛钱都没少吧?”她像看着仇人般地瞪着他,“我都数过了。”

迎上她倔强的眸子,他撇唇一笑。

好样的,她是除了他母亲之外,唯一敢这麽跟他讲话的女人。再说,他的母亲可从没这麽恶狠狠的跟他说过话。

“我没想到你真的来当公关小姐。”他语带嘲讽,“原来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没错。”她眉心一拧,狠狠地瞪着他,“你可不要被你瞧不起的狗给咬了。”

“我从来没有瞧不起狗。”他哼笑一记,“它们是忠心又可爱的动物,我一直很喜欢。”

她没搭腔,迳自把脸一撇,望向车窗外。

“你不适合吃这行饭。”他说。

她没看他,只冷淡地道:“只要能按时把钱给你,我哪行饭都能吃。”

听见她跟无二的对话,前头的只野跟服户不只一次偷偷的从後视镜中偷瞄无二的表情。

跟在他身边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时日,他们还真没见过有谁敢这麽跟他说话的。

他们非常好奇,无二还能忍她多久?又何时会爆发?但更教他两人好奇的是,他怎麽能忍她?

看她紧挨着窗边,别说正眼,就连斜眼都不愿看他一眼的样子,无二不觉懊恼起来。

突然间,他想起她刚才坐别人的台,温柔为客人倒酒的模样……

该死,她今天晚上的时间可都是他的。

“坐过来。”他沉声一线,语带命令。

她像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似的,依旧故我地看着窗外。

“我叫你坐过来。”他脸一沉。

光是听他的声音,绯纱就知道他已经失去耐性,她很清楚自己再不顺着他的意,他就会给她好看,但……她就是不甘心如此屈服。

牙一咬,她硬是不挪动身躯。

突然,她的手臂一阵痛,整个人已经被他拉了过去。

她震惊又气愤地瞪着他,“不要拉我!”她挣扎着。

他紧攫着她,像逮住猎物的狮子般恶狠狠的瞪着她。

他从来不曾如此对待过任何一个女人,而此刻的她,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野兽般粗暴的男人。

“该死。”他懊恼地嗔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充满着矛盾及挣扎。

服户跟只野清楚的听见了後面的争执,却只能充耳不闻,当自己是空气般。

“放开我!”绯纱被他紧箍在怀里,却拚命的挣扎抵抗,“我要下车!”

她清亮的黑眸直视着他,彷如不可侵犯的圣女般。

他看着她,两只眼睛像利刃般。

他角川无二真会栽在她手里?不,谁都挡不了他,她也一样。

想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火气直往他脑门窜,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他要征收她,他要证明她斗不过他,他要让她知道,只要他角川无二高兴、愿意,甚至可以一把火就把Air烧掉。

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狠狠的、霸道的、带着侵略性的吻住了她的唇,那倔强却又甜美的唇。

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吻,绯纱恍神了几秒钟。

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以一种侵略的、权威的、霸道的、粗暴的方式硬攫住了她的唇。

猛回过神,她羞恼地推开他,然後趁其不备地赏了他一巴掌。

“我不是妓女!”她对着他大叫。

听见清脆的一记巴掌声,只野跟服户陡地一惊,立刻回头。“角川先生?”

无二脸上没有震怒的表情,只是直视着打了他一巴掌的绯纱,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没你们的事,继续开车。”

只野跟服户把头转了回来,同声答是。

对於自己一时冲动而打了他一巴掌的事,绯纱其实後悔极了。

他是金汤匙的常客,也是绫子妈妈柔相当重要的客人,她这样打了他,要是他将气出在妈妈桑身上,岂不是连累了对她情义相挺的妈妈桑?

再说,她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要是他一气之下断了她所有赚钱的途径,那她不就非得将爸爸的店双手奉上不可?

老天,她太冲动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後果。

此时,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表情。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是生气还是……

不气才有鬼,依她看,她应该是第一个对他动手的女人吧?而且她还在他保镳面前打他,这简直是……

“这麽对待你的客人,你是赚不到钱的。”无二冷冷地说道。

她心头一紧,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妓女,但你是公关,让客人高兴是你的责任。”他说,“你打算让我败兴而归吗?”

“我……”她咬咬唇,“我不想赚你的钱。”

“很有骨气。”他冷然一笑,语带威胁地说:“只怕除了我,你再也赚不到其他男人的钱。”

她一震。是的,她相信他是有那个能耐,也就是说,不管是银座、六本本还是歌舞伎町,除了他,她什麽人的台都坐不到。

“别以尢绫子妈妈桑真能保护你,那是我不跟她计较。”他说。

提及绫子妈妈桑,绯纱心头一紧,想起了他跟绫子妈妈桑之间的私人恩怨,不知怎地,她的胸口好闷、好痛,有种快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为什麽?为什麽每次想到他跟绫子妈妈桑,她就会……

“听好,”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欺近她,“你勇气十足,却不自量力,我会让你见识我的能耐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冷得教人直打哆嗦的气息,只一瞬,她的身体开始颤抖。

“只野,停车。”他放开了她,沉声一喝。

“是。”只野答应一声,慢慢地将车停靠路边。

“你可以下车了。”无二将脸一撇,看都不看她一眼。

绯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停的发抖,她想低声下气地跟他道歉,求他放她一马,但是她拉不下脸。

她……她不想向他低头。

牙一咬,她打开了车门,像逃难似的跳下车去,然後甩上了车门。

前後不到三秒钟时间,他的车就往前直驶而去;只一会儿,他的座车就消失在夜晚的街头。

而终於,她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在此刻落下……

******

无二将整个身子沉在沙发里,不知怎地,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身躯特别的沉、特别的重、特别的累……

昨天晚上将她一个人丢在路上後,他其实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附近看着她搭上了计程车後,才驱车回家。

他不是个粗暴的登徒子,虽然出身黑帮家庭,但他的家教不容许他对女性有丝毫的轻薄无礼。

为什麽?为什麽他会对她做那种事?又为什麽在做了那种事後,让他有种深深的罪恶感?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支鱼钩钩住了,只要另一头有人轻轻一拉,就让他疼到揪心。

而另一头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冢本绯纱。

绯纱……这名字是多麽该死的美丽,而她又是如何该死的动人,直教他……

不,他角川无二的心,不该那麽轻易的就被女人牵绊住,他会爱上一个女人,而且一辈子爱她,但不是现在,也不该是她。

只是脑子明明这麽想着,心却动摇着。

老天,他不是没碰过女人,而亲吻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像小儿科。但为何昨天只那麽一吻,他却觉得之前曾有过的经验都像是不曾有过般?

他是怎么了?生病了?

“角川先生……”服户来到他身边,“你今天晚上不出门吗?”

“嗯?”他回过神,淡淡地道:“几点了?”

他每天都会不定点的到各家店去巡视,而今天,他竟坐在这里发愣?该死,他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已经十点半了。”服户回答。

听着,他微微皱起了眉。

十点半,金汤匙已经开门营业了……她今天还是会去上班吧?什麽人点她坐台?她会为哪个男人绽放她那美得教人揪心的笑容?

突然,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角川先生?”服户见他有点奇怪,疑惑地问道,“你怎麽了?不舒服吗?”

“嗯,是不舒服……”他慢慢站了起来。

“咦?”服户一怔,讶异地道:“我跟在角川先生身边也有一段时日,还没看你生过病呢!”

无二蹙眉苦笑,“备车吧。”

“去医院?”

“不,”他直视着服户,语气坚定且认真地说:“到金汤匙。”

“呃?”服户瞪大了眼睛。

******

无二一进到金汤匙,森村经理就一脸错愕。

这是他光顾金汤匙以来,第二次未先“电话订位”就走了进来,而昨天是头一遭。

昨天他将绯纱带出去不到半小时,绯纱就自己搭了计程车,红着眼睛回到金汤匙,尽管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麽事,却没多问什麽。

他知道绯纱跟角川之间有着什麽恩怨纠葛,而为了“自身安全”,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角川先生,欢迎,你今天……”

“她呢?”无二打断了他,劈头就问。

跟在他身後的服户沉默地尾随着主子,并随时注意主子的安全。

服户不是个多话的人,就算已看出主子的不对劲都只因为那个女人,他还是不轻易开口发问。

“角川先生是指……”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无二直视着森村,“她在忙?”

“绯纱小姐今天被指名了。”森村说,“三浦商事的三浦社长指定她坐台,所以她……”

“森村经理,”无二冷冷地打断他,一脸“我不想听你废话”的表情,“你要直接带我去找她?还是我自己一桌一桌找?”

森村一怔,惶惑不安地说:“这……”

在他眼中,无二虽然给人一种“最好别惹他”的感觉,但却一直是个客气且具绅士风度的男人。

但今天,他却冷峻得教人有些胆战心惊。

“角川先生,那麽……请你跟我来吧。”为免事端扩大,森村选择最保险的方法。

他带着无二来到了绯纱正在服务的座位後方,低声地道:“角川先生,请你别让我难做……”

无二睇了他一眼,给了他一记,“我了解”的眼神,然後两只眼睛直瞪着绯纱所在的地方看。

三浦社长跟他的秘书正在喝酒,而三名公关小姐分坐在他们之间,其中一名就是绯纱。

此时,她正与身边的客人聊天,浑然未觉无二就在她身後不远处看着她。

他趋前,打断了他们的酒兴。

“三浦社长……”他唇角一勾,微笑着,“打搅了。”

三浦社长微怔,“你是……角川先生?”虽然略有醉意,但三浦还是认出了曾在公开诚有过几次照面的无二。

“是的,我们上个月在希尔顿的晚会上还聊了几句。”他说。

“是啊、是啊,”三浦爽朗地笑说:“听说你的那桩开发案就快动工了,恭喜。”

“托你的福。”

“一起坐下来聊聊吧。”三浦热情的邀约他。

在商场上多交几个朋友是必要的,尤其是像角川集团这种资本雄厚的大企业老板。

“不了,我只是想拜托三浦社长一件事。”无二瞥了绯纱一眼,发现她极度的不安。

三浦微怔,“我帮得上什麽忙,请说吧。”

“请三浦先生把你身边的绯纱小姐让给我吧。”他说。

三浦一怔,惊疑地望着他。其实不只是三浦,几乎每个人都有些吃惊。

“三浦先生今天晚上的指名费及所有消费就挂在我的帐上,还请你成全。”无二说。

绯纱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她知道……他是来教训她的。

他要让她无法工作,他要断了她所有的路,让她乖乖的交出Air。

三浦社长微怔,疑惑地看看身边的绯纱,再看看一副客气委婉的语气跟他要人,却摆明了非把人给他不可的无二。

“我不知道绯纱小姐是角川先生你的……”

“女人。”无二直视着他,不加思索地回道,“她是我的女人。”

此话一出,又教所有人震惊得瞠目结舌。

绯纱陡地一震,惊愕地瞪视着他。女人?他说她是他的女人?

“原来如此。”三浦社长笑道:“既然这样,那我自然要将绯纱小姐还给角川先生你了。”

“非常感激,那麽……”无二撇唇一笑,趋前一步,“我把她带走了。”说罢,他一手抓住了绯纱,将她从位置上拉起。

“不……”绯纱惊慌又生气,“你这个人实在……”

他略一使力,她被他抓到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昨天说过了,”他将她拉近自己,低头附在她耳边,“除了我,你赚不到其他男人的钱。”

她心头一震,气愤却又无奈地瞪着他。

“很好。”他低声地道,“我喜欢你现在瞪箸我的眼神,不过我很怀疑你还能这麽瞪着我多久。”话落,他拉着她穿过一桌桌的客人及小姐,觅到了一处空位坐下。

森村及一名黑西装人员跟过来,“角川先生,要拿你的Donpcri过来吗?”

“不,”无二睇着黑西装人员,“我今天想保持清醒,给我乌龙茶。”

“是。”黑西装人员一欠,“马上送来。”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开。

“角川先生,”森村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刚才没让我为难。”

无二撇唇一笑,“森村经理,我可不是野蛮人。”

“谁说不是!?”绯纱气愤地低声怒斥,然後奋力想挣开他的手。

是的,他还紧紧抓着她的手,好像怕她随时会落跑似的。

对於她的凶悍及无礼,他没有生气动怒,反而是一脸得意的笑,“随便动手赏客人耳光的你才叫野蛮吧?”

“什……”森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边听见的事实。

绯纱动手打了角川集团总裁一耳光?天啊,他真惊讶,而更教他惊讶的是,无二居然还笑笑地讲着这件事。

难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牙,别说动手,以角川无二今时今日的地位,恐怕连敢对他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放手。”绯纱瞪着他。

“我包下你今天晚上……喔不……”他兴味地一笑,“森村经理,从今天开始,她都是我的了。”

“角川先生,你是说……”森村一怔。

“我是说,再没有任何人能指名她坐台。”他唇角一勾,两只眼睛直视着神情愤怒又惶惑的绯纱。

“你卑鄙。”绯纱咬牙切齿地道。

他是存心让她接不了其他客人,他打算凌迟她、折磨她,让她崩溃,让她在他面前跪地求饶。

“说话客气点。”他冷然一笑,“接下来,我可是你唯一的客人了。”

“你……”

“角川先生……”突然,绫子出现在他们座位旁。

她唇角挂着笑意,优雅而平静地道:“你可真教我困扰啊。”

无二睇着她一笑,语带挑衅,“妈妈桑不是想见识我的能耐吗?”

绫子抿唇微笑着,没有动气。“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骚扰我的客人。”

“我并没有骚扰你的客人。”

“你从三浦社长那儿把绯纱带走,这不合规矩。”她说。

“我可是跟他商量过且经过他同意,绝没有骚扰的事情发生。”

绯纱感觉得出他们两人之间有着看不见的火花,一场角力战正在他们之间开打,而她是任人摆布的小卒。

他折磨她是因为她不肯交出爸爸的店,那麽妈妈桑利用她来打击他,是为了什麽呢?私人恩怨,究竟是什麽样的私人恩怨?

他们的关系是老板娘及客人的关系?还是男人跟女人的关系?老天,为什麽这件事会困扰着她?她眼前该担心的是随时会被他夺走的店吧?

冢本绯纱,你振作一点!她在心里鞭策着自己。

“角川先生,你到底想怎样呢?”绫子依旧平心静气,“你这麽做,我对绯纱很难交代。”

“绯纱她是急需用钱,才会到我店里来上班,而我也向她保证过只要她肯用心,一定能有所收获。”她直视着无二,“你连着两天这麽搞,以後有谁敢指名她?”

“我指名她,你总该放心了吧?”他迎上她的目光,深沉的一笑。

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是在她对杠,也不是因为开发案而故意断绯纱生路。在她眼前的不是一个愤怒的男人,而是一个妒嫉的男人。

她感觉事情已经越来越有趣,而她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既然这样,那麽我无话可说。”她一笑,“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说罢,她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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