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种痛一直我的身体叫嚣着，我很想忍住，却反而越痛，一个猛然，我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暖色，那纱帐铺展而下，圈住了一个世界。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檀香。

我的手，被一片温暖覆住，却怎么也捂不热我的心。

孩子，这一词在脑海一闪而过，然后忆起昏迷前的事，我的眼泪涌出，我甚至不敢去确认着什么，只是低喃，“孩子，我的孩子……”

许是被我的动作惊醒，莫问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关心。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问，一脸的着急，然后冲着门外叫道，“来人，太医快来看看。”

此刻，我才注意到，莫问一脸的憔悴，下巴上似乎还有冒出的短短胡须，有着沧桑的味道。

不着痕迹，我抽开被他覆住的手，垂下眼帘，忽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翻了个身，将身体倾向床的里面，背对着莫问。对于莫问，我已说不清什么了。他是帝王，就已注定了我的爱不能是简简单单的，也注定了我们的距离。

而我，不愿去爱一个帝王。因为那样，真的太复杂。关于孩子，我知道不能去怪莫问，也怪不了谁，错就错在身在后宫，可是心里却很痛。

那种失去的痛苦被身体狠狠地记住，时不时敲击着我的心。

背后瞬间想起起起落落的脚步声，随后，就听见一群人道，“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我看不见莫问的神情，只是听见他说，声音有些着急，“快，先帮梨儿把脉，看看她的身体怎么样？”

我没做任何反应。

“皇上，这……”有一太医为难地说。

不久，我就感觉有人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微微用力，然后我就看见带着一丝怒色的莫问以及一群立在一旁的太医。

他说，声音缓慢，字字清晰：“梨儿，不要任性！”

倏地，内心燃起一把怒火，我一把甩开他放在我肩膀的手，冷笑一声，道：“任性？呵，我的孩子已经没了，我的身体还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虚弱了点，死不了！”

莫问的脸色一沉，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谁说你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还在！”

听此，我的眼睛流露出一丝震惊，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然后手慢慢地抚摸腹部，真的感觉到有微微的隆起，那种血脉相连的奇妙似乎就在手心中。

泪水，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流下。

我还记得，被燕妃踢中时那剧烈的疼痛；我还听到，血液在下腿间流淌的声音；我还感受，那种呼救却无人可救的绝望。对于孩子还好好地在腹中待着，我从来不抱希望，也不敢抱希望，怕的是更大的失望，怕的是从此绝望。

可是，现在，孩子还在。

我从来没有如此感谢上苍过。

泪水越积越多，慢慢的浸湿了脸庞，我像个找到失而复得的玩具的孩子一般，哭得委屈，哭得满足，然后，上扬唇角，笑开了。

对于太医的把脉，我也不再抗拒了，很配合地伸出手，并且细心地听着太医们的叮嘱，还问了一些注意的事情。

等到他们的离去，偌大的宫殿，就只剩我与莫问两人。

我看着他，感觉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东西，复杂深沉，然后最后都化为一抹似水的温柔。有些不知所措，我别过头，不再看他。

就在下一刻的时间，我就被莫问抱住，紧紧地，似乎想要把我融入他的骨髓里。他的气息就在我的耳畔萦绕，然后，我听见他低低的声音。

“幸好你还在，幸好你还在，我真的害怕了，真的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他的声音极轻，轻似羽毛，然后渐渐地消弭于耳边。

他没有自称“朕”，而是用“我”了。

他拥抱的力度、他的话语都让我感受他的害怕，然而他抱着我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着，却让我动容。

我慢慢地回抱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时间慢慢，空气静静。

我们就这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