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风口浪尖上的试验田

这惨状听得玉青颜浑身发冷，都说北魏人尚武，民风彪悍，但是没想到他们如此残暴，竟然做出屠城之举！

那几个妇人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顿时脸色发白，那群人里更有两男一女三个孝子，都只有七八岁，听了浓眉男子的话竟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别说了！”另外一个身材消瘦些的男子，穿着件灰朴朴，已经分不清楚本来颜色的长衫，突然暴怒地打断了浓眉男子的话：“是你我二人无用，要做丧家之犬，不能痛痛快快上阵杀敌，为我冤死的西唐百姓报仇！”

刚才接过包袱的那个小媳妇垂着泪，对这消瘦男子自责道：“金二哥，若不是要送我们这些老老小小的进京，你们……”

消瘦男子沉默着挥了挥手，那浓眉男子听了神色黯然：“六弟妹，别说这话，能把你们送出来已经是万幸了。唉，就是不知道师傅他们怎么样……”

这话一出，一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愁苦之色，静默了片刻。

元九突然附耳对玉青颜说道：“姑娘，这二人能把这么一群妇孺平安送到京城，似乎手上都有些功夫，他们又都是从凉州回来的，想必这一路的情况都颇为熟悉，属下有些话想私下里问问他们。”

玉青颜楞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好，你去吧。”

元九得了玉青颜的首肯，走到那两个男子面前一抱拳，客气地问：“这知二位方不方便私下里说几句话。”

那两个男子相互一看，痛快地跟着元九走到一旁，三人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玉青颜只看了那边一眼，就把视线收回来。

元九应该是在替元湛收集有用的信息吧？战事已经起了这么久，元九到了逼不得已才把实情告诉自己，想必也是因为元湛交待过他们的结果。元湛只是想将自己庇护于他的羽翼之下，不让那些腥风血雨影响到。

玉青颜摇摇头，也罢，她的心就那么大，这纷乱的天下事还是交给聪明人去操心，玉青颜只将视线放在眼前的这七八个妇孺身上。

那三个孝子还哭得抽抽噎噎，被各自的母亲抱在怀里温言细语地安慰着。玉青颜摸了摸荷包，掏出几颗松子糖，笑眯眯地递了过去：“乖，不哭了好不好？尝尝这个，很甜的。”

时下，糖和蜜都是很奢侈的东西，平民百姓平时在坊市里能买到的都是粗糖，哪像玉青颜手中的松子糖，呈现着漂亮的琥珀色，澄亮亮的，一点杂质都没有。

三个孩子果然被松子糖吸引了注意力，停止抽泣，各自含着手指回头看自己的母亲，得到允许之后，才一人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地舔食着。

玉青颜在心里称赞这几个孩子有家教，干脆解下装着糖的荷包，递了过去：“没什么好东西，留着给几个孩子吃吧。”

刚才那个小媳妇听了玉青颜的话，突然在愁容中绽放出一丝微笑：“这位小姐，说句冒昧的话，您也还是个孝子呢。”

玉青颜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对哦，好像自己也就比这些孝子大了五六岁而已……又忘记自己现在的年龄了。

玉青颜不怎么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正尴尬着，那摊主老夫妻两个走过来向她道谢：“多谢小姐仗义相助，可惜今天却是没有胡饼了，连个能当谢礼的东西都没有。只是些普通的杂面烧饼，这些粗陋的东西不敢教小姐入口。”

“对啊，今天怎么不做胡饼了？”玉青颜这才想起来今天来的目的，她扇动几下鼻子，确实没有闻到香味。

“唉，别说羊肉的价儿一天一个样儿，就连白面小老儿也早就买不起了，只好做几个杂面烧饼来卖。就是这一天一锅的稀粥，小老儿实在是力薄，恐怕也施不了几天了。”老头儿叹着气，把刚才被打落在地的几只陶碗碎片小心捡起来。

看玉青颜皱着眉头，有些不解，旁边的小媳妇主动搭话道：“现在夏粮还没收，到处都缺粮食。我们这一路上眼看着吃食卖得越来越贵，盘缠也花得七七八八了。涌入关内的流民们都在跟当地百姓从地里抢半熟的粮食，冲突不断，像刚才那帮结伙抢粮抢东西的贼人比比皆是，眼看着就要出大乱子了啊。”

“朝廷没有下令安抚流民吗？”玉青颜忍不住问道。

小媳妇叹了口气：“哪里安抚得过来，我们走得慢，不时有人从凉州那边快马出来，传来的消息都说戚大将军中了北魏人的奸计，城池接连失守，战况不利，要不了多久，这流民只会越来越多。”

玉青颜听了这话，心里说不上来觉得哪里不对，仔细去想，却又抓不住那一纵既逝的感觉。

这小妇人心有余悸的感叹却引起了玉青颜的警觉：民以食为天，没粮食，百姓吃不饱肚子，可不就会出大乱子嘛。

照这小妇人所说，有大量灾民涌入关内和当地百姓抢粮食，可见遭受兵祸的百姓之多；想必随后朝廷定然会下令赈灾开仓放粮安抚流民；然后，两军交战也势必要用大量的粮食——玉青颜突然觉得自己这片号称高产的“试验田”，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

以前倒也还罢了，丰年丰产，这土豆种出来产量再高，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可是如今处处都缺粮，万一战事几年不休，粮草必然是重中之重，那一百亩沙田究竟能种出多少土豆，现在必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满怀希望，盼她成功的人有，但是想让她在这紧要关头搞砸了的肯定也不少。

玉青颜立时决定回去之后就把这一百亩沙田看牢，每天晚上都加派人手巡田，绝对不能出半点儿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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