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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米兰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愣。

她跟在魏泠岫的身后回到别墅之后,魏泠岫冷冷地说了句:“待在这儿。”就转身走了,米兰只听见汽车的引擎声飘然而去。

偌大的别墅,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米兰感到孤独。魏泠岫的话,像是紧箍咒一般,缠绕着她,她赫然发现,自己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孤零零地坐在别墅一楼的客厅里,静静地等待着。

“这真的不像我……”米兰呢喃着。半天的工夫,她似乎迷失了自我。

恍惚间,门外,引擎声再次响起,魏泠岫回来了。

米兰深吸一口气,笔直地站了起来,冷冰冰地站着,准备迎接魏泠岫。她尽力用冷漠高傲的眼神武装自己,尽管她知道,自己不适合这种气质,可是,她豁出去了。如果现在不能把魏泠岫的气势压倒,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大门打开了。米兰厌恶地发现,她自己居然有点紧张,“米兰,你紧张什么?审讯的时候、调查的时候,你又不紧张,现在才来紧张……”她唠唠叨叨地数落自己,平时活泼开朗的眼睛敛去了暖意,换上了略嫌生硬的冰冷神情。

“为什么不开灯?”魏泠岫打开了屏风旁的一盏小小彩灯,橘黄色的灯光让宽敞的大厅有了苍凉的昏暗。

“你回来了,我上去睡了。”米兰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转身就走。她把腰板挺得直直的,看上去正气凛然。

“等等。”魏泠岫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米兰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过来……”魏泠岫坐到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坐垫,“坐啊。”

米兰自然而然地转过了身,面对着魏泠岫。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她悔恨不已。她在心中大声骂自己:“米兰啊米兰,你怎么这么犯贱啊!不是明明打定了主意,争夺主动权的吗?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就傻乎乎地听起话来?”

“过来啊,有些东西给你。”昏黄的灯光下,魏泠岫淡淡一笑。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可是,米兰心里还是微微一动。也许,他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要我和谈谈心?对,一定是这样的,他刚才开车出去兜风,慢慢就想通了……好,姑且当你有进步!

米兰脸上别扭的高傲和冷漠退去了,她大踏步走到魏泠岫身边,大大方方地坐下了,坐姿可不太淑女,“好吧,我们是该好好谈谈的,”她展颜一笑,“毕竟,我们婚前的了解太少了,不是吗?”

她的笑靥很明亮,室内昏暗的灯光似乎被她的笑靥点亮了,客厅变得温馨了起来。

魏泠岫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低下头,指了指米兰的脚,“你脚上有沙子。”

“是吗?”米兰傻傻地看着自己白嫩的双脚,“哎呀,我刚才回来忘了抖抖沙子,弄得地毯上都是了。你……你不会是有洁癖吧?嗯,我一会儿就去洗洗,要不要我顺便吸吸尘?”她呆头呆脑地看着魏泠岫。

“我不算有洁癖,”魏泠岫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纹,“地毯的事别放在心上,你是这里的女主人,明天,让仆人来弄就好了。”

“哦……”米兰摸了摸后脑勺。到底应该怎么和魏泠岫开口谈谈呢?他们之间的对话,无聊至极,一点建设意义都没有,半天都没谈到点子上……可是,生活味很浓的对话,似乎有一点点的温馨。

“哪,给你。”魏泠岫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盒子。盒子外面是灰蓝色的天鹅绒,一看就知,这是首饰。

啊?!他刚才出去,是买首饰给我赔不是!?米兰顿时感到受宠若惊。看来,这个扑克脸的男人,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情趣的。里面是什么?她兴奋得两眼放光。让人气馁的是,米兰长这么大了,除了小时候邻家弟弟送她一朵雏菊做的戒指之外,从来没收过男性送的首饰……

呵呵,原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看,现在不就有了吗?她一双杏眼闪闪发光,好奇地盯着魏泠岫手里的盒子。

魏泠岫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他灵巧地把盒子打开——璀璨夺目的钻石躺在盒子里,熠熠生辉,都快把米兰的眼睛弄花了。米兰怔怔地看着盒子里的那一条链子:简约明朗的设计,烘托出20多颗彩钻,有红色、黄色、粉色、蓝色、绿色……每一颗彩钻就像是比赛一样,争相向她的眼睛示威。

“哇……”米兰惊叫一声,眯缝起眼睛——钻石的光芒实在太耀眼了。魏泠岫的时尚触觉还真不错嘛,米兰自己也是刚刚在最新一期的杂志上看到,今年流行彩钻。

“戴上吧。”魏泠岫轻声说。

“啊……呃……”现在米兰的脑袋瓜已经不好使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每当听到别人说,女人最容易被钻石俘虏的时候,她总会说上几句尖酸刻薄的玩笑话,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可她想不到,面对钻石,连她自己都不能免俗,自从灰蓝色的盒子被魏泠岫悄然无声地打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无法把注意力从钻石上挪开了,“这手链……是不是太豪华了?”她低声嘟囔着。像是在问魏泠岫,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这不是手链,是脚链。”魏泠岫低声一笑。

“呵呵……”米兰尴尬地抓了抓鬓角的碎发。真是惭愧,亏她还是个女人,居然连手链和脚链都分不出来。她带着点虔诚,仔细端详着魏泠岫手中的彩钻脚链。乖乖,这么漂亮高贵的东西,怎么能往脚上戴?太浪费了吧……她暗自咋舌。

“戴上吧。”魏泠岫伸出拇指和食指,轻巧地取下彩钻脚链。

呀,他的手指很长……有那么一刻,米兰的注意力终于从彩钻上移开了。她望着魏泠岫的手,他有一双形状很好看的手,手指很长,却一点也不带脂粉气,有着干净能干的男儿气质。

米兰不由得微微一笑。

魏泠岫俯下身,要把脚链给米兰戴上。

“啊,还是不要了……”正在看魏泠岫的手指的米兰忙不迭地把脚缩了起来,“这链子太高贵了,和我不相称。戴上它,我会全身都不自在的。”

“怎么会?”

“真的!我还是不太习惯戴首饰,更何况是脚链了……它太漂亮了,漂亮到让我都想顶礼膜拜了!一想到,这小玩意要戴在我的脚踝上,我就觉得奇怪!今晚上给我好好看看它,明天你送回给珠宝店吧。不过是一天的工夫,他们一定可以退货的!”米兰露齿一笑。

魏泠岫抬起眼睛,一双素净的明眸流露出复杂诧异的表情。

“我是说真的!可不能怀疑我啊……”米兰傻傻地笑着。

“知道吗,我魏泠岫买的东西,绝不退货。”魏泠岫静静地说。与他一贯平淡的语调不同,这一次,他的语气威严的味道显而易见。

“嗯?”米兰怔怔的。

“我给你戴上。”魏泠岫俯下身,轻轻地把彩钻脚链扣在了米兰的脚踝上。

一瞬间,米兰只感到,自己赤裸的脚踝在发光——发着七色的彩光。的确美丽!然而,那沉甸甸的感觉却也在时刻提醒着她,她并不适合这一份奢华。

“好。”魏泠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楼上走去。

米兰心中被刺了一下,魏泠岫的态度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了?米兰蹙着眉,情不自禁地大叫:“等等!”

魏泠岫停下了脚步。

“这脚链真的不适合我,你还是拿去退了吧。”米兰一边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着一边伸手去解脚上的链子。

“别解了,这条链子经过特殊设计,一旦戴上去,扣子就会扣死,再也拿不下来。”魏泠岫淡淡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买的东西,从不退货。”

“什么?”米兰完全呆住了。退货?她也是货物之一吗?

魏泠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

“你……你太过分了!”米兰尖声叫了起来。她猛地冲到魏泠岫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你是我的……”

“够了!”米兰颤抖着打断了魏泠岫的话,“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东西!”

“我只是想说,你是我的妻子。”魏泠岫耸了耸肩。

“是吗?原来,在你心目中,妻子是要戴上脚镣的。”米兰冷笑一声。

“我只是让我的妻子戴上我送她的东西罢了。”

“魏泠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机器人或者布娃娃当妻子?他们永远不会反抗你的!”米兰歇斯底里地叫嚷着。

魏泠岫微一皱眉,“你要把大家都吵醒吗?”

他的声音中有着无形的威严,米兰神奇地冷静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再说。现在晚了,老人们都在睡觉。”魏泠岫抬眼看了看楼上他爷爷的卧室。

和他在一起,连吵架都得预约时间。她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很冷很冷。

看见她出神地站着,魏泠岫侧了侧脑袋,“去睡觉吧。”

“我们离婚吧。”米兰平静地说了五个字。

魏泠岫的眼睛睁大了。平淡中泛着淡淡的不耐烦的眼睛忽然精光四射。他紧紧盯着米兰的眼睛,似乎在捕捉她每一个飘忽不定的小心思。

米兰惊讶地发现:自己很冷静。心脏在浑厚地跳动着,呼吸平缓,思路清晰。她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一件事。

魏泠岫缓缓地开口了:“我们的‘婚前协议’上有漏洞,如果你结婚不到一天就申请离婚的话,我有把握可以让你得不到一分钱财产。”

“无所谓,我不在乎!”米兰扬起了头,“我不是那些没有见过钱的女人,即使我是,我还是会离婚的。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吃力、很辛苦。你不过是需要一个柔顺听话的应声虫,我做不到,我一辈子都做不到。”

“我不同意。”魏泠岫生硬地说,淡漠平静的语调陡然变得力度十足。他双臂抱在胸前,冷漠地注视着米兰。

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激怒了米兰,她蓦地想起之前魏泠岫曾经说过的话,“对了,你说过,你买的东西从不退货。魏先生,你买的东西里面,一定也包括我了?”米兰用变了调的声音,气急败坏地说。

“你声音太大了,兰……”

“别叫我兰!”米兰猛地揪住了自己的短发,“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讨厌别人叫我兰,特别是你!讨厌、讨厌!我要离婚!我要离婚!”米兰歇斯底里地大发作了。她冷不防地抬起脚来,踹倒了茶几上的古董台灯。即使如此,她心里还是憋得慌。

“出什么事了?”老李穿着睡衣,慌里慌张跑了出来。他惊讶地望着一地台灯玻璃的残片,怯怯地不知如何是好。

“老李,你告诉他,我要离婚!”米兰猛地抓住了老李的衣领,眼神里写满了疯狂,“这个婚姻游戏我甘拜下风,我不玩了!我要马上离婚!”

“你别闹了。”魏泠岫淡淡地说。

“我就是要闹!”米兰挑衅地迎上了魏泠岫冰冷的目光。

“米米,怎么了?”米枫桦一头雾水地走了出来。

“爷爷!我要离婚!”米兰一阵风似的冲到了米枫桦跟前。

“米米,开什么玩笑?你结婚还不到一天呢!”米枫桦张大了嘴巴,看了看米兰,又看了看魏泠岫。

“我真的不能跟他生活下去了!即使是再看他多一眼,我都无法忍受!”

“小子,你对我孙女做了什么?”米枫桦眼神一凛,凶狠地盯着魏泠岫。黑社会老大的风范重现。

“我什么都没做,我严格遵照她定下来的‘婚前协议’,甚至连她的手都没碰过。”魏泠岫冷笑一声。

“‘婚前协议’?”米枫桦愣了。

“爷爷!我讨厌他命令我的语气、我讨厌他看我的方式、我讨厌他想让我变成一个只会说话的娃娃!爷爷,我以前太天真、太爱幻想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M他在一起,我简直不是我了!你明白吗?爷爷,我米兰不再是米兰了!我只是他的一样东西!看,他甚至给我戴上了脚镣!”

“脚镣!”米枫桦吓了一大跳,赶紧向米兰的脚踝望了过去。在她孙女白皙骨感的左脚踝上,一串晶莹璀璨的彩钻链子正绽放着魅惑人的魔力。

“这分明是脚链啊……”米枫桦呆呆地说。

米兰气恼地看见,魏泠岫肩膀耸动,轻声笑了。这笑声在米兰听起来,满是讥诮。

“受不了了!离婚!离婚!马上离婚!”米兰猛地揪起沙发上的靠枕,用力地摔在了大门上。一连把五个靠枕都摔完了,她还嫌不够解气,又把目光移到了饰物柜里的瓷瓶上。

“孙少奶奶,别砸、别砸,这可是古董耶!”眼明手快的老李一把抱住那个五代时期的越窑瓷器。

“叫我米小姐!如果你胆敢叫我一声孙少奶奶,我非把这花瓶摔成碎片不可!”米兰咬牙切齿地盯着老李。

“米……米小、小姐,千万别砸啊,这可是老爷的最爱!”老李又怕又急地说。

好,现在优势在我这边了。米兰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耀武扬威地望着魏泠岫,铆足了劲,大声说:“我要离……”

“住嘴!”一直阴沉冷淡的魏泠岫突然吼了一声。

米兰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以前,魏泠岫说话总是淡漠的、平缓的,他不需要用语调来增加他的威严。可是,现在,米兰终于听见他大大有别于过去的响亮的声音了。这样的声音让她压力顿生,无法言语。

天平轻而易举地转向了魏泠岫。

米兰气呼呼地盯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正搜肠刮肚地寻找着最侮辱人、最强有力的语言,来好好反击一次,扭转局势。

“我爷爷在里面,不许再提那个词一次!”魏泠岫目光如电。

那个词是指“离婚”。米兰很清楚。魏泠岫不愧是魏泠岫,他不用说任何具体威胁的话,就能威胁到别人。换作是米兰,她可就做不到了。刚才她还用摔花瓶作为砝码,威胁老李来着。

好恨、好恨、好恨……为什么会挑上个这么厉害的角色当自己的丈夫?米兰实在不愿意妥协。正当她又要发难的时候,米枫桦搂住了她的肩膀,“我的小米儿,别闹情绪了,你魏爷爷身体不好。明天,你要想发脾气,爷爷我堵上耳朵,让你一次发个够!”

米兰活泼开朗的脸蛋皱了起来,脸色臭得很。她巴不得能狠狠给这个得意洋洋的魏泠岫一巴掌!可是,她还是想了起来:楼上还躺着一个年迈的病人。

“算了,明天再说!”米兰鼓起腮帮子,扁了扁嘴。完全是一个娇纵坏了的孩子模样,“不过,爷爷,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无论如何,我明天一定要离婚!我说到做到!爷爷,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唉……你什么时候不是说到做到?!”米枫桦苦笑着摇了摇头,“都怪我太宠你了。当初又是你自己愿意结婚的,我可没逼你啊……”

魏泠岫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扭头对老李说:“爷爷今晚情况怎么样?”

“比平时好多了……”老李战战兢兢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刚才,不用吃止痛药就睡着了。”

“啧!”魏泠岫舒展的眉毛拧了起来,“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吵醒他……”

“你现在是在怪我??”米兰不悦地说。

魏泠岫瞥了她一眼,淡漠的眼神中带着丝丝不耐烦。

米兰虽然感到气闷不已,却还是不吭声了。魏泠岫看她的眼神,让她感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喋喋不休的长舌妇。

“我去看看他。”魏泠岫冷冷地说完,就径直向楼上爷爷魏阿光的卧室走去。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米枫桦伸出右手,在米兰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米米,他这么差劲的话,你就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他!当初是谁说要保持一点神秘感的?看,自作自受了吧?!你这丫头,婚姻可不像过家家酒……”

“爷爷,先别说那些扫兴的事了,快点帮忙看看我的脚!魏泠岫说这玩意一旦戴上了,就脱不下来!我以后可怎么办?”米兰哭丧着脸,把左脚跷了起来。

“不会这么玄乎吧?糟糕,万一有贼看上了你的脚链,一气之下,会不会把你的脚砍下来?”米枫桦打了个寒战。

“爷爷,别说得那么血腥!”米兰娇憨地捂住了他的嘴。她仰着头,娇滴滴地望着比她高许多的爷爷慈祥的脸。

蓦地,魏泠岫的身影跃入了她的眼眶。她呆呆地看着魏泠岫腰杆挺得笔直,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他的脚步声很重,每踏出一步,米兰的心脏就似乎向下沉了一分。

“老李!”他叫了一声。声音很短促,让人难以琢磨。

“孙少爷?”多年主仆关系,让老李在魏泠岫身上感受到了什么,他惴惴不安地打量着魏泠岫。

“叫医生!”魏泠岫挥了挥手。

“啊!是老爷又不舒服了吗?”老李赶紧拿起电话,虽然有点急,但动作还是有条不紊的。

“不,我刚才说错了。”魏泠岫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倏地抬起头来,他冷静地说,“叫救护车,我摸不到爷爷的脉搏,他的身体已经有点冷了……”

“孙少爷!”电话从训练有素的老李手中落到地上,他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望着魏泠岫。

魏泠岫皱了皱眉,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快叫救护车。”

乍一听,他的声音很沉着,可是仔细一听,米兰可以捕捉到他沙哑的尾音。

老李僵硬地站着,他一个劲地舔着上唇,一步也动不了。

“唉……”魏泠岫叹了口气,乏力地坐在了沙发上,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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