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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台北东区,满街招牌灯闪烁,车潮拥挤,人群嘈杂。

好些年没踏上这片土地了,潘人浩?着俊容,抬头望向夜空。

星子隐没,月儿灿亮,这城市的热闹氛围在他眼里突然变得好陌生。算算时间,他离开台湾也已经十年了……

「人浩你看!我穿这洋装美不美?」女友夏冰荷从他背后的精品店兴高采烈地走出,扯扯他手臂,亮着眼眸问道。

潘人浩回头打量了她身上刚换上的粉红洋装两秒,立刻以激赏的口气说:「美,你穿什么都美。」

夏冰荷装可爱,吐吐舌头,对他眨眨眼。潘人浩捏捏她柔嫩脸颊,笑道:「你就是知道怎样打扮可以让男人眼睛一亮。」「别的男人我不管,只要你喜欢就好了。」

潘人浩微笑。「嘴巴真甜。」

不理会东区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俯身轻吻她的唇瓣,夏冰荷热情响应,双手攀上他厚实臂膀。

一旁路人全看傻眼。天哪,真是一对俊男美女啊!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那略带英文腔调的口音、那举手投足的气质,把台北东区渲染得简直像纽约第五大道啊!

潘人浩轻推开她,从皮夹里拿出金卡。「这样吧,你尽量逛,我去附近走走,逛完了电话联络。」

夏冰荷开心地接过卡,往他脸上啵了好大一下。

潘人浩摆摆手,给了她一个迷人的微笑,转身离开,在东区街头随意走着。他从不是个会陪女友逛街的男人。

女人逛街时间长,他没耐心;女人问东问西,得想千百种不同的赞美来敷衍,他觉得累;在女人身边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像个呆瓜,他潘人浩更是绝不做这种事。还有最重要的是——身旁有个要花心思的女友在,他就不能尽兴地欣赏路上的美女。

谁说有女友就不能欣赏其它女人?他是男人,喜欢欣赏美女是男人的天性嘛!

潘人浩停下脚步,伫立在一盏路灯旁。他拿出YSL黑色纸质烟盒,掏根烟点燃,烟雾随着光线冉冉上升,成了一圈光晕,他置身其中,挺拔的身影令路过女子忍不住纷纷回头注目。

他脸上一抹随意的笑容,感觉鼻间漫过各种不同的女性香水味道,深呼吸两下,觉得空气真新鲜。

叮咚,美女出现。男性本能让他的目光毫不犹疑地越过人群,落在约莫前方十五步距离,站在十字路口的那个长发美女。

虽然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判断美女一定不怎么开心,因为她身后有个无聊男子,搭讪之余还不时想伸手对她毛手毛脚。

看来美女遇到麻烦了。潘人浩眯起眼,悠闲地观望着。

吸烟,看着美女细跟高跟鞋上裸露的性感脚踝。

吐烟,欣赏美女洋装衬出的玲珑有致曲线。

熄烟,因为他看见无聊男子伸出魔掌,几乎要贴上她美丽的俏臀……是他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潘人浩动作飞快,几个箭步就到了事发现场,但还来不及表演英雄救美,他眼睁睁地看见色魔的手已经被美女反手抓住,然后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漂亮地来了个过肩摔。

他愕然,瞪大眼看着那庞然大物摔落柏油路面上,传来一阵骨头劈哩啪啦乱响的声音。有那么几秒,眼前画面像是静止了,他停下脚步,感觉到夏夜微风轻拂脸颊。

好帅!他简直想鼓掌吹口哨。如果要打分数,这个过肩摔绝对可以得满分……

呃……不对……

好熟悉的感觉!

这世上应该只有一个女人,可以把这种壮汉当沙包扛起来摔,而那个女人,他刚好认识。

美女扳扳手指关节,拨拨柔顺长发,尖头高跟鞋再顺便踹踹正平躺地面哀叫的男人。她仰头,爽朗地哈哈大笑,美女形象马上荡然无存,旁观路人立刻抿嘴发抖,鸟兽散去。

「很痛吧?别唉了,快去看医生,上次被我摔的那个人,听说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

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奋力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她拽着包包哼了一声,抬步就要离开。

潘人浩抱胸,斜飞浓眉轻挑,带着一抹淡笑。他不禁有些讶异,她竟可以改变到让他认不出来。他跟她,不只是认识,而且很熟很熟。

他以低沉嗓音轻唤。「傅依绿。」

依绿猛地回头,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车流呼啸,霓虹灯远近闪烁,她看见他正对着她笑,那瞬间时空仿佛错乱了。

她睁大眼,感觉到热流袭胸,喉头涌起一股酸涩,她困难地压抑住哽咽,缓慢地开口——

「人浩哥?」

第一章

十年前,美国旧金山

和室里,晨曦透过窗棂,洒落满室柔和光线,榻榻米的草香勾勒出一种静谧氛围。

白色墙上挂了幅大型字轴,黑色墨渍挥洒出的「道」字苍劲有力,仿佛以生命刻上,那字体中蕴藏的气势让人看着就觉得震撼。

室内有二十多人默默盘腿端坐,天才刚亮没多久,对他们来说还不到进食的时候。

坐在室内右侧的几名长者是傅氏企业的元老级人物,左侧的十来个人则是各部门的高阶主管,而坐在最前方的是傅氏企业创办人——傅晋爵。他敛容,抿着的唇边是深沉的法令纹,双手自然垂放在盘坐的大腿上,像棵千年大树,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势。

这些人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功课,就是静坐一小时。

这是傅晋爵的要求。在一天刚开始时,以静坐沉淀心情,让脑袋没有杂质,思绪才会清楚。

高阶主管们硬挺着背脊,不时偷捏大腿,免得不小心开始钓鱼,被傅老发现就惨了。

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修行却让睡眠不足、用脑过度的他们看来更是憔悴,但那些坐在对面的元老们可早就习惯了,他们吐纳自如、面容沉静地坐在榻榻米上,就像一颗颗古老的石头。

傅依绿身着宽松白色和服,腰间系着黑色麻绳,盘腿坐在高阶主管们背后。她短发俐落,坐姿英挺,双手垂放膝上,正在认真想着一个经济学理论——

昨天,老师说货币只是一片薄纱。

因为那薄纱,所以人们觉得货币不再是货币,可是掀开了薄纱,货币终究还是货币,所以增加货币供给只会造成物价上涨,并不会促进社会繁荣。就像一件薄纱睡衣,只是让赤裸裸的胴体多了一层遮蔽……

什么跟什么啊?傅依绿愈想愈模糊,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老师是不是在耍人啊?经济学里的芝加哥古典学派竟然可以扯到一件薄纱睡衣?比喻是很新鲜啦,可是谁听得懂?竟然还要学生应用他的谬论来写篇报告,真是的……

「依绿。」傅晋爵缓缓睁眼,迸发锐利目光。「你不够专心。」他声如洪钟、面似阎罗,吓得主管们马上全部清醒。

「对不起。」傅依绿一惊,马上道歉,?容坐正。

在这里,王子犯错与庶民同罪,就算她是傅晋爵的独生女一样会被骂,说得更精确一点,傅晋爵不是一视同仁,他是对自己的女儿更严苛。

「老爷!」外头有人轻唤,傅晋爵起身,众人乖乖紧闭双眼,不敢睁开。

纸门拉开了,门外来人恭谨地说:「老爷,我已经将潘少爷从机场接回来了。」

「人浩……」傅晋爵的声音反常地和蔼亲切。「时间过得真快,你都二十岁了……这一趟来累吗?等下我叫人带你去休息……」

这些话傅依绿全都听在耳里,却没有被挑起兴趣。

父亲教她要不动如山,她就得如山不动。静坐是修行的一种,最重要的是从中揣摩在商场上致胜杀敌的那份冷静。

于是她反手置于膝上,调匀呼吸,直到她听到某个声音——

「是,那些事情都处理好了,谢谢伯父。」是个男生,讲着标准的国语,那么清朗的声音,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傅依绿忍不酌奇了,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往不远的门边瞄去,敲对上父亲的背影后,那男孩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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