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跟董怀畅混在一块的全是一丘之貉,哪有什么好东西?靠男色来勾引她的小秘书,这算什么嘛!

罗青乐一肚子的火气,冲进了办公室里,把文件丢在桌上,连作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渐渐冷静下来,看了桌上的电脑,也看到了一封新的讯息。

寄信来的是Robert,信里头不外是写着收到花是不是高兴等等的话语。

她是想给人机会的,但是Robert……她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也许是他有时讲话的口气太像董怀畅了。

即使她已经不再害怕这种情场浪子型的人物,甚至有时她也会觉得跟这种人玩玩无妨,反正她也不是什么清纯玉女,谈个无伤大稚的小恋爱也很合理。可是当她看着Robert的时候,心里总会冒出一个声音要地别再重复一样的错误。

但是……就算不能做情人,多一个朋友也好吧?

事实上跟Robert在一起吃饭时,她有种很陌生又遥远的感觉,她早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跟别人一块吃饭了,她一直都是自己躲在家里单独用餐,偶尔跟佛列克说说话,一切也仅止于此;头一次有个人可以回应她的话,专注的看着她,那感觉已经好久没再出现过了。

叹了口气,她拿起了电话拨给了Robert……

「不要再送那些花到我公司来了!」一开头她就先声明立场。

Robert其实是个可以交谈的人,多跟他接触几次就会发现他人没那么糟,虽然有时追求的手段肉麻得令人受不了,但青乐实际上接触Robert,发现他并不是那种事业有成的大色胚。

如果这么难得可以多交到一个朋友,那她不愿意一切就这么毁掉,在这困难的时期里,她真的需要一双友谊的手。

而她的话只惹来了他的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一般的职业妇女都希望除了工作之外,感情方面也能有所发展,而办公室里的花可以制造绝佳行情。」

「谢谢你帮我制造好行情的假象,不过那一点必要也没有。」事实上她是真的需要朋友的,甚至就现实面来说,有Robert这样的朋友,对于她的事业是有很大帮助的。

「我过几天去台北,你记得抽个时间跟我一起吃顿饭,既然是朋友,吃顿饭总可以吧!」

「当然可以,只要你以后别再打那种肉麻兮兮的电话、送那一堆花到我办公室来就好。」

「这当然没问题!」

结束和Robert的通话后,青乐只觉得松了口气,至少Robert不是死缠烂打型的人。在这为事业打拚的时候,她可不想出现冒失的追求者搞坏她在公司里的形象,强悍的铁娘子不见得一定得有追求者在一旁绕圈圈。

青乐继续着手边的工作,走出办公室外,打算到会议室去进行另一个会议,行经小秘书身前时问道:「总经理呢?」

「老总今天又没来。」

罗青乐停下了脚步,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他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怎么会这样?你有打电话到他家里去问问吗?」

「没有啊,总经理有交代过没事不要打电话到他家去……因为上次那件事,他一直都很小心。」

「那我打!」罗青乐拿起了一旁的分机电话,问来了总经理家中的号码,拨了过去。

她先是和董事长闲话家常了整整五分钟,才听到那带着浓重鼻音的总经理出声。

「老总,你怎么生病也不打个电话过来说一声?」

「我……我太太不让我打电话,她刚刚说她忘了帮我请假。」

总经理很羞愧的承认,也许老婆发现了他行为有异,他跟前公司员工的事可能纸快包不尊了。

这阵子老婆看他看得紧,除了罗副理打来的电话以外,任何电话都不许他接,甚至不允许他拨电话出去,他急着想联络外头的小情人,却又苦无因应之道。

「呃……罗副理,你可不可以帮我联络一下魏小姐?」

「什么魏小姐?」青乐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柜台那位魏小姐啊!」

「总经理!」青乐这才明白他要自己去帮他联络他的小情妇。「你怎么敢叫我做这种事?!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我不插手这种事情。」

「拜托你啦,我已经两天没有打电话给她了,她可能以为我──」

「我不做这种事!」青乐断然的拒绝,「你知不知道你太太如果知道了会有多难过?你执意要维持那段不伦恋,那你就要有那个能耐才行啊!我只是不想让总经理夫人伤心,所以才没主动向她提起过,但是你要我帮你联络你的小情人,这种事未免太得寸进尺了吧?

「你有没有站在你太太的立场想过?她跟了你十几二十年,看起来光鲜亮丽,你以为她都没有付出吗?她负责照顾家庭,好让你在职场上没有后顾之忧,结果你却……反正要我做这种事,免谈!」

「罗副理……你……偶尔也得通通人情啊,我……我当年是经过媒妁之言才娶了我太太,我好不容易人生走到了五十才找到真正的春天,我──」总经理可怜兮兮的央求道。

「你想要追求你的春天,那你应该要坦白告诉你的太太啊!你摆明了是想要享齐人之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只能选一个就不要奢望两边讨好。」

「我怎么可能告诉她?你也知道……她才是公司的董事长,这间公司当初是她爸爸帮我开设的,这事要真的曝光的话,我就什么也没了!咳咳咳……」总经理说完还附带了几声咳嗽,像是想证明他真的病得不轻,求取罗青乐的同情票。

「我真想不透你们男人怎么会以为这种事可以瞒得住?!总之我不管,你的事自己处理,我是来公司做正事的,那种事你别想要我帮你做。」

「算我求你嘛,罗副理,你只要帮我打个电话就好──」

「老总,你的问题不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再见!」

罗青乐帅气的挂下电话,即使老总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同情,但是一想到他不过就是个脚踏两条船又怕摔进水里的男人,就一点也不想再同情他了。

男人都这副模样,说是自己不忍心提出分手,事实上还不是只想要享齐人之福,真是可恶极了!

踩着低跟鞋走进会议室里,青乐决定她一定要在工作上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出色,她不需要感情也一样可以活!

************

连着好几天疯狂的加班,忙完了所有的工作,总算撑到了下班时间。今天准时下班全冲着Robert的面子,而一下楼,青乐就发现他已经等在楼下了。一见到她,Robert就忍不住叹气。

「你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我看起来很糟吗?」

「你脸上只写着很累而已,还好我已经订了餐厅,等会儿就先把你喂饱,再带你到酒吧里放松一下心情,你很快就会发现,人活在这世界上要怎么样才算尽兴!」

「那就麻烦你了,我真的需要好好的吃顿没有压力的晚餐。」她实在是累坏了。

「包在我身上!」

而Robert果然说到做到,他明明是香港人,可是对于台湾的美食倒是很有研究。他带青乐来的这家餐厅东西都不错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已经试着敞开心房,所以和Robert有了些话题可以聊,跟男伴一起外出用餐竟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

「我今天晚上看到你笑了好几次,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难得吗?你一直好像有什么心事,经常都板着脸。」

「是吗?」她扯动了嘴角,这回笑得勉强了些。

「我知道每个女人都有心事,不过我可是个可以倾吐心事的好对象喔,想不想跟我谈一谈?」说着说着Robert又露出了那种调情圣手的嘴脸。

刚开始青乐看到他这表情还会有点厌恶,不过习惯了他就是这调调儿之后,他这种表情对她就再也起不了威胁,甚至还会产生某种逗趣的效果。

「你告诉我,真的有女人会相信你这一套吗?」

「不是我吹牛,有九成的女性都喜欢这一套。」Robert对着她笑了笑,接着换上了专情的眼神望向她,「除了我之外,你是不是还招惹了其他男人呢?」

「我?」青乐疑惑的扬眉,「你觉得我有这能耐吗?」

「依我看来是有,坐在你后头有一桌其中一个男的已经看了你好几眼了。」

「光是看我几眼你就能这么断定?」

「当然,以我对男人的了解,这种带着杀气的眼神自然有点不寻常……慢着!这男人我似乎认得他……」

罗青乐已经有了个底,但是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是董怀畅……你跟他有过节?」Robert一眼就认出了对手。

董家的势力在美国可不小,董怀畅上杂志的次数也不比他低,不过他可没想到罗青乐会跟董怀畅有什么牵连。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她甚至连头都没回一次,只是继续和Robert说话,像是一点也不在乎董怀畅和自己同处于一个空间里头。

「所以还是有所牵连就是了?」

「很多年前我们离过婚。」

「他是你前夫?」Robert脸上出现了讶异。

「我当时年纪太小了。」她笑了笑,眼里多了些情绪。「他的出现不会造成我们今晚的困扰吧?」

「当然,有我在的时候,我是不会让你多看其他男人一眼的。」

「你放心好了,我跟他的婚姻并不愉快,所以我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你大可保住你的男性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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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发往后绾起,看起来就像是干练的职业妇女,脸上的妆也是简单却完美的,不管是穿着还是打扮,都在告诉所有人她是个职场女强人,她的表情隐约的传达出自信,看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但是……

她竟然跟那个闻名港台的摧花手在一块?!

董怀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硬套上了绿帽似的,即使他们早八百年前就离了婚,但那不爽的感觉还是冒了出来。

她好歹也可以选个好货色吧?罗青乐不过就是离了婚而已,又不是断了腿、缺了手,有必要跟那种王八蛋混在一块吗?Robert那家伙泡过的女人跟自己简直不相上下,还是她专门就喜欢这种花心萝卜?

更令董怀畅不爽的是罗青乐看起来很开心,虽然听不见她笑出声来,不过她收起那张没表情的脸就已经是极大的改变了,还有她看着Robert的眼神,她竟然只看他一个人!

她为什么不往旁边看看?他人就在这里,他们已经那么多年没见了,难道她都不想多看自己一眼吗?

「董先生。」一看董怀畅站了起来,Peter目瞪口呆的喊道。

「我过去一下。」

算了!他憋不住,他已经回台湾这么久了,结果连跟前妻见个面的机会都没有,她现在竟然在跟其他男人吃饭,那和她打个招呼总行吧!

走到了他们的桌前,Robert率先抬起了头,像是早有了准备,一点也不担心他的挑衅。

「董先生,这么巧啊?」

「是啊!Robert,没想到会遇上你跟我前妻一起吃饭。」董怀畅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罗青乐。

虽然看得出来她身上穿的套装应该是上班时的装扮,不过她不需要打扮就已经艳光逼人。经过了几年,罗青乐身上的稚气早已褪去,而现在坐在他眼前的是充满了成熟女性魅力的罗青乐,也难怪Robert会拜倒在她裙下。

「青乐,我难得回来台湾一趟,你见了我也不打声招呼吗?」

听见董怀畅叫着自己的名字,她竟然只觉得陌生,就像是有个陌生人直接喊了自己的名字似的,她都忘了当他喊着自己的名字时是这种语气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然后应了一句:「Why?」

她为什么就非得跟董怀畅打招呼不可?难道他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离婚的吗?她亲眼看到他躺在她好友的床上,他们两个身上什么也没穿,事已至此,他还要求她见了人得打招呼?

青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陌生人似的,眼里只写着疑惑和不解,没有怨怼也没有心痛,就只是那样单纯得像真是在面对一个无理的要求。

「Whynot?」

为什么连打个招呼都不行?董怀畅不认为青乐会绝情至此,她一向容易心软,而且她处理事情总是面面俱到、永远不会伤人,这种说法不像是她的个性,所以他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订正。

青乐叹了口气,这个叹气所代表的是她的不耐烦。

坐在她对面的Robert看出了她的想法,适时的开了口,「董先生,如果招呼已经打完了,可以让我们不被打扰的继续用餐了吗?」

「我记得青乐一向很注重礼节。」董怀畅仍不放弃。

但他一把话说完,Robert也快速的证明了他不是省油的灯。

「我想有我在的时候,她不需要注意太多没必要的事情。」Robert的语气虽然带着笑意,但态度十分强硬。

两个男人对望着,像是随时等待着更激烈的言辞出现。

结果是由罗青乐先开了口──

「Robert,我们是不是还要去别的地方?」

「好吧!反正现在的气氛也不适合继续待在这儿了。」

Robert站了起来,一副护花使者的架势,硬是当着董怀畅的面把罗青乐给带走,这口气要董怀畅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罗青乐,你这样对待你的恩人不是很好吧?我记得当年我妈还送你出国念书,你现在见了我却连打声招呼都不肯,这算是过河拆桥吗?」

他的话很刺耳,只为了激起她的反应,但到头来董怀畅还是什么回应也没得到,只能站在原地看着Robert像是要安慰她似的,把那只狼爪伸向她的背后,轻轻的拍了她的肩头,接着那只手就没再拿下来过,他们两个竟然就这么离开餐厅……

董怀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糟,他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去欺负青乐,或是惹她生气;他这趟回台湾是想找个机会跟她说说话而已,就只要说说话也好,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可是回来之后,他每次想见她就碰钉子,她一点机会也不给的态度让他愈来愈焦虑,现在搞成这样,看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机会了!

「走吧!」

撑起了最后的一点酷劲,董怀畅帅气的向Peter比了个手势,却同时接收到了Peter同情的目光……

嗟!连这小子都同情自己,这下他真是糗大了。

回去再好好想想吧!他就不相信离了婚之后,他这辈子真的不能再和罗青乐像个正常人一般的说说话。

************

是吃醋吗?

董怀畅一整晚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青乐抬起头时看着自己的模样,她的眼神怎么可以控制得那么好?她竟然连一点震惊都没有表现出来,他们已经有八年没见过彼此了吧?

可是一见到她,就算她外表改变得再多,董怀畅眼里的罗青乐依然保有一定的地位。当她出现在自己眼里时,依旧有着令他怦然心动的能力,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在人群里头,她总是那么的耀眼,几乎所有的男性都可以一眼就注意到她。

八年了……感觉就像是一晃眼而已。

但是对于一个八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竟然只是静静的坐在原地,然后问着为什么她非得打招呼不可?

或许自己当年真的像个混帐吧!但她有没有想过是这个混帐救了她?否则在那种情境底下,她真以为她可以撑得过去吗?没有钱,他们光靠爱就可以生活了吗?当时的混乱难道她都忘了?

他们一开始把所有事情想得太容易,而他认清楚自己根本无法当个好丈夫,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供不起,求职处处碰壁,连带着情绪管理也出了问题,每一次他对着青乐发脾气,最后最难受的也都是他自己。

他的爱被青乐绑架了,青乐要的是一生一世的相守,但这要求对于一个年轻的男孩来说太过沉重;青乐离不开他,所以他做出了自认为可以伤害她的事……逼退了她。

最后她是走了,当青乐打开门的一刹那,他几乎要放弃了。他打从心里没想过让她受伤害,可是他忍了住,故意装出最冷淡的表情望着青乐,看着她伤心的哭泣,一把将她的梦给掐了碎。

没多久,他的家人便到台湾来找他,并要他在青乐已经签好了名的离婚协议书上也签上自己的名字。他知道是青乐去找了他们,因为青乐比谁都清楚他是不可能向任何人低头的,所以她主动去找了董家的人……

「你们怎么处理她?」签下名字的同时,董怀畅问了一句。

「夫人已经交代了下去,不会亏待罗小姐的。」

董怀畅不知道她是怎么跟自己的家人达成协议,但那应该不难,他是董家唯一的接班人,所有人都巴望着他回去,只是没有人能劝得动他,而他自己也拉不下脸来,青乐的主动解决了所有的疑虑。

董怀畅回到美国之后,没有人再提起青乐的名字,他只知道青乐没多久之后也跟着到了美国念书,但他们从来没碰过面,年少的那段往事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他连一张青乐的照片都没留住,一切就结束了。

洗过了澡,迟了几分钟加入美方的视讯会议,画面那头的老爸一脸的不爽,反正那老头从来没看好过自己,即便他表现得再好,那老头对于儿子永远都只有不满。

「所有人等了你十五分钟!」在会议过后,所有人都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他老头隔着太平洋教训他。

「不过才十五分钟,你知道台湾这头现在几点了吗?」台湾跟美国之间是有时差的,现在都已经是半夜了。

「你做这份工作就要有认知啊!」

「我还能有什么认知?我现在唯一的认知就是我很累了。」

他就一个人回台湾,这边的分公司一切都还没交接好,每天到公司就是一阵忙,有时候连喝口茶的时间都不够,更别提下了班他还得想尽办法去见罗青乐,结果没一件事是他搞得定的!

「这样你就叫累?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别再拿你过去的事跟我做比较,我不是你,不是你每件做过的事我都得再重复一次才算够格接班。」

「接班?就凭你这点程度,你真以为你有这能耐吗?要我把董家就这样交到你手上,我哪可能放心?就连──」

电脑那头突然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叫喊,原本仍漫不经心的听着父亲念经的董怀畅跟着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画面便跟着被切断。

怪了?他听错了吗?他好像听到有个孝在那头对着自己的老爸叫爷爷?

董怀畅皱了下眉,不管……他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那老头要是想继续认为他只是个败家子也好,他懒得再去跟他争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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