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下很长的一段时间,舒曼如都在玩着一场折磨江冼的心理游戏。

她俨然一副江家大少奶奶的模样,每天装作与江皓十分恩爱的模样,江皓去上班的时候,依依不舍地送他到门口,再奉上送别吻,江皓下班的时候,她早早在门前等候,亲自下厨做最丰富的晚餐,一边把食物递到“丈夫”嘴里,一边帮他按摩肩膀。

江皓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把她的演技看在眼里,善意地配合。

江冼却在一旁嫉护得捶胸顿足,好几次为了发泄情绪,与友人流连夜店,常常夜不归宿。她只当不知情,仍旧扮演大少奶奶的角色,因为他越抑郁,她就越开心,她承认,她是个十足的虐待狂!

这一天,天气晴朗,她决定出门逛逛,人才走到院中,就见到彻夜不归的江冼醉意未散地回来,身子还摇椅晃的。

“二叔,又到夜店狂欢了?”她笑咪咪地迎上前,“小心身体哦!”

“大嫂,不用担心我,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的丈夫吧。”他没好气地回答。

“阿皓很少流连夜店,我何须担心?”

“他是不常去夜店,不过他在外面有个女人。”藉着未褪的酒意,他壮着胆说。

他一直很气恼家人为什么不相信他,只信大哥?难道只因为大哥一向给人的感觉都品行端正,而他则太过油滑?

别人不信他倒无所谓,眼前这个傻女人居然也执迷不悟?

“二叔,”她啧啧摇头着,“你又来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了!你就算暗恋我,也不必如此吧?”

“我是那么卑鄙的人吗?”他更恼了。

“那你说,外面那个女人是谁?”

“她……”才想脱口吐露,但顾及家族名誉,他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说不出名字,就是在造谣!”她提着新买的蓝色凯莉包,一摇一摆地从他身边擦过去,“二叔,你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可要出门逛街去了!”

“等一下!”他伸手拦住她,“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二叔,你通宵未眠,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

“对呀,都一夜没睡了,也不在乎少睡这几个小时。”江冼甩甩车钥匙,“我送你。”

好不容易撞到与她独处的时间,他岂会白白放弃?

“你喝了酒,能开车吗?”她蹙眉担忧道。

“我不是开车回来的吗?那点酒,早就散了。”他夸口。

“那好吧,载我去书局吧!”舒曼如并不执意阻止,因为能碰上这个与他独处的机会,她也挺开心的。

“去买书呀?”上了车,他便与她闲扯,“买什么书?”

“育婴的书。”她在内心偷笑地答话。

“育婴的书?”闻言,他的方向盘差点打滑,“你……你看那玩意做什么?你又没怀孕!”

“哦,我最近觉得身体有点异样,说不定已经怀孕了。”她是故意气他的。

“你们结婚还没多久,怎么会这么快?”他反驳。

“不会呀,你大哥很强的。”

“他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能有多强?”江冼不由得动怒。

“你又不是他太太,有什么资格讲这种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大嫂,你还年轻,晚一点生会比较好。我听说太年轻的妈妈生的婴儿会很笨。”

“是年纪大的妈妈生出来的孩子比较笨吧?你少唬人!”

“你如果生了孩子,就会变得又老又肥,大哥到时候就会在外面拈花惹草!”

“不会呀,我妈妈生了两个孩子,仍然年轻漂亮,我觉得我会像她。”

“总之你一定要生吗……”他骤然停车大叫。

“反正总要生的呀。”她眨了眨眼.

“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如果你生了孩子,就永远都无法离开大哥了!”他又急又恼,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来。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他呀!”

“可是,他在外面真的有女人!”

“二叔,你又来了,拜托下次挑拨离间的时候说些新词,好吗?”她故作哀叹。

“我真的不是挑拨离间!”伶牙俐齿的江冼竟突然感到百口莫辩。

“嘘!”舒曼如的目光忽然投向窗外,“二叔,你快看,那群人在干什么?”

“你少转移话题!”

“真的,那边好热闹,到底在干什么?”她故作好奇状。

他无可奈何地扫了一眼,“白痴,一看就知道是某位歌星的签唱会呀!”

“有,我看到海报了,哇!是我最喜欢的男歌手耶!”

“太太,你多大了,居然还会喜欢那种十七八岁的小男生?”他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

“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才更加喜欢小男生嘛!”她忽然尖叫,“哇!你看到没有,那张海报把他拍得好像“浪漫满屋”的RAIN哦!”

“那种单眼皮的白痴有我帅吗?”他摇头。

“可是人家比你年轻呀!”

“你……”他开始急促吐气,似受了内伤。

“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弄到一张他的签名唱片!”她兀自点了点头。

“你没有看到那边人山人海吗?”

“可以去排队呀!”

“你不是疑似怀孕了吗?等你排到早就流产了!”他轻哼。

“所以——”舒曼如诡异地笑开了,“二叔,就要烦劳你喽!”

“什么?”他一怔。

“拜托你帮我去排队呀!”她双手合十,向他弯腰请求着。

“你没有开玩笑吧?”江冼的双眸瞪大如牛。

“嗯,就这么说定喽!”她拍拍他的肩,“我先去逛逛书局,你拿到签名就打我的手机,OK?”

不等他回答,她便跳下车扬长而去,剩下目瞪口呆的他,茫然不知所措。

拐到街角,她进了书局,不由得绽放笑容。

其实,她哪里会迷上那种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她刚才说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整他罢了!他在烈日下被晒,她在书局里乘凉,总算为他当初的不忠又报了一箭之仇!她只觉得全身轻松自在,顺手拾起一本书翻翻,听着店里所放的清新音乐。待她放下一本去翻阅另一本时,忽然,有人的手臂与她无意中碰撞到。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那人的脸。

“麻衣?”

那一瞬间,面对面的两人都呆住了。

没想到,她们居然在这种地方意外重逢!

“曼如……”那日本女孩满脸尴尬,“好巧哦!”

“你来台湾玩呀?”舒曼如露出友好的笑容,“怎么来台湾不来找我呢?我可以当你的导游哦!”

“我跟男朋友一起来的,他对台湾还算熟,所以就没好意思去打扰你。”麻衣垂眉,有些手足无措。

“又有新男朋友了?”她往一旁侧睨,果然看到一个清俊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礼貌地避到书架另一端,留一方空间让她俩单独说话。

“他也是日本人,中文说得不太好,所以有些害羞。”麻衣解释。

“你不是一直想交回日本男朋友吗?这一次算是如愿以偿了。”舒曼如点头。其实,她对麻衣并没有那么大的怨恨,她只恨江冼当初的花心。

“曼如,你呢?最近还好吗?”麻衣小心翼翼地问。

“我结婚喽!”她大方地举起右手,让对方看她的钻石戒指。

“结婚了?是跟……江冼吗?”麻衣有些脸红。

“不是。”

“你们……还没有和好吗?他那时候回台湾找你了不是吗?”麻衣有些着急。

“我一回国就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人了,他没有找到我。”

“什么?”麻衣顿时结巴起来,“那……你们不是很可惜吗?”

“可惜?”她露出一抹浅笑,“那种随便跟人上床的男人,有什么可惜的?”

“曼如,你误会了!”麻衣抓住她的衣衫,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讲起。

“我亲眼看到的,怎么会是误会?”

“曼如,要怪你就怪我吧……”

“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我再爱他,也不会把责任都推到女方身上的。”

“曼如,你真的误会了,江冼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跟我那样的!”

“难道你给他灌了春药?”她佩服自己现在提到这样伤痛的回忆,居然还能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说着。

“曼如,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初我会在你的床上?”

“大概你们觉得我的床比较舒服吧?”她耸耸肩。

“你知不知道……”麻衣咬了咬唇,“我当时喷了你的香水!”

“什么?”这话倒让她一怔,“香水?”

“对呀,就是你那种水仙花香味的香水,你说过那是芳香师特别为你调制的,全世界独一无二,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自己用的香水,我现在还经常用。”

“曼如,你还不明白,那天在黑暗之中,我喷了你的香水,躺在你的床上,他把我误认为你呀!”终于让真相冲口而出。

“什么?”这一回,她彻彻底底吓呆了,“麻衣,你说什么?”

“我……”麻衣内疚地抽泣起来,“对不起!曼如,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我始终无法摆脱它的阴影,我一直想当面跟你说对不起,可是却没有勇气来找你……”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她拉麻衣到书局附设的咖啡座坐定,仔细追问。

“曼如你还记得吗,江冼是我看中的情人节礼物,你答应要送给我的,可是你却把他占为已有了。”忆起往事,麻衣仍有些幽怨。

“他自己不愿意当你的情人节礼物,我又有什么办法?”虽说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夺走了好友的心头所好,的确也不应该。

她当初就应该对麻衣坦白自己对江冼有好感,而不是明着替人做媒,暗中却抢人好事。

说到底,她也不够厚道。

“江冼后来的确跟我约会过一次,他说,那是因为答应你了,所以必须要跟我约会一次,”麻衣轻叹,“可他只请我吃了一顿饭,就再也没有下文了,我当时心里好难过,后来知道他爱上了你的时候,我心里更难过。”

“所以你就破坏我们?”

“他那么爱你,我哪有能力破坏?我只能暗地里想念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拥有他,哪怕一次也好。那天,你出去的时候忘了带手机,我看到了他发给你的简讯,他叫你不要去老地方了,说会到宿舍来接你。我灵机一动,便喷了你的香水,躺到你的床上,把宿舍的门虚掩,然后把灯关掉……”

“你乔装我勾引他?”舒曼如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刚开始只是带着尝试一下的心理,并不指望他真的会上当,可是你的香水真的太迷人了,他一走进卧室,就意乱情迷地唤着你的名字,然后……”

“你们……”舒曼如问出沉郁心中已久的问题,“你们那天真的做了?”

“其实并没有!”麻衣连连摆手,“他才刚上床抱住我,你就回来了,我跟他真的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呀!”

“真的?”她愣愣地呢喃,“这么说,是我太冲动了……”

“他后来穿好衣服追出去,你已经不知去向了,他叫我打电话给你所有的朋友,几乎把整个纽约都翻过来了,都没能找到你。曼如,我看见他的样子好伤心、好可怜,我当时真的好后侮。”

“那他为什么不解释呢?”这家伙,与她重逢这么久以来,竞没有对当初的事情解释只字片语,究竟是为什么?

“他现在解释还有用吗?你已经嫁给别人了。曼如,我以为他回台湾以后一定会与你和好的,没想到我竟然猜错了,我真的好恨自己!”

她扬起一掌,就要打在自己脸上,却被舒曼如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麻衣,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没有谁是完全对的。”她也有错,错在过于冲动,没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就妄自做下决定。

“你……真的不怪我了?”

“我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她微笑地回答,“我们在这里舒舒服服地乘凉喝茶,却有一个人还在大太阳底下受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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