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翌日,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芙亚趁爱德华调度船只的空档四处寻找咪咪,想找她理论。

女佣告诉芙亚,咪咪在桦林中散步,芙亚怒冲冲赶往桦林。

“你果然很有表演的天分。”

踏进桦林,芙亚便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

她愣了一愣,原来咪咪并不是单独一人。

“为了三百万美金,当然得卖力演出了。”

“哈,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事情已经走到这种地步,我也不必继续装淑女了。”

“这才坦白。”

芙亚彷如触电般,脑海有几秒钟的空白。

整齐美丽的桦林生长得极为茂密,虽然看不见他们两人的身影,可对话清晰可闻,芙亚知道他们就在附近。这段对话实在太奇怪了,芙亚不由自主地躲到较隐密的树丛后,凝神聆听。

“再过几天,三百万美金就会自动汇入你的帐户,不过这两天我们还得合演几场更劲爆的戏,好好治治那个高傲的女孩。”

“什么?你还不打算住手?”咪咪倒抽一口气,“她已经很可怜了。”

“我得彻底‘教育’她一番才行。”

“当心一点,万一弄巧成拙可就不妙。我看得出来你爱上了她。”咪咪不由叹了一记。

他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回应。

“反正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这笔帐她迟早会跟你算,我就不多说了。现在,你要我怎么做,我就遵照你的意思。”咪眯又说。

“我们晚餐时再详细讨论一次。”他的决心似乎有点松动,声音显出微微的犹豫。“她待会儿要出海,我去看看事情准备得如何。”

“拓尔,你真的爱上她了,对不?”咪咪既羡慕又有些惆怅。

“也许吧。”拓尔耸耸肩。

“上帝,这是你生平首次承认你爱上了女人。”她勾住他的手臂,两人边说边往回走。

“好好利用那笔钱投资个稳当的生意,你后半生就有着落了,不必再看男人的脸色过活。”拓尔驻足捧起咪咪芭比娃娃似的脸孔,关心地说。

“拓尔!”咪咪的蓝眼泛起泪光。“认识十年了,我从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她感动万分,双臂不禁缠上他的腰。

“呆瓜,如果我不关心你,会把你留在身旁这么久吗?”拓尔又好气又好笑。

“像你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走到哪里都只有被骗的命运,为了不让你沦落到更悲惨的命运,我只好收容你十年,如今你已经二十五岁,人也聪明多了,我可以放心地让你走了。”

拓尔亲亲咪咪的额头,眸中蕴满柔和的光芒。

她曾经是他最宠爱的女伴,然而,荒唐的昨日必须结束。

咪咪把脸偎近他胸前,紧紧抱住他。“原来,你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

“你会回巴黎去吧?”拓尔揉揉她的发丝,关心地问。

“嗯,我想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开一家高级时装店。”

“我会帮你找一个可靠的经理。”拓尔抚抚她的背脊,然后轻轻放开手。

“我想散个步。”咪咪知道拓尔急着要走。毕竟,新欢总是比旧人重要。

“好,我先进屋。”拓尔摆摆手,像风一般洒脱。

咪咪怔怔立在原地,望着他高大魁梧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间,心头有恍惚,也有安慰。毕竟,他并没有亏待她,三百万美金呢……

“咪咪!恭喜你啊,价值三百万美金的女人,世界上并不多呢。”

幽静的桦林蓦地响起一道阴森的呼唤。

咪咪一听,头皮都麻了。她转过身,只见芙亚脸上挂着诡谲的笑,从一株桦树后走了出来。

“芙亚!”咪咪心口不禁凉透。

宝蓝色的海底安静无声。

全副潜泳装备的芙亚游过火红的珊瑚丛,朝最幽暗的海底游去,她的红棕色头发在水中飘成一道炫丽的彩流,数百只鱼儿跟在她身后,随她游向龙船葬身处。

龙船依然躺在铺满白沙的海底,不同的是,覆盖它身上的藻菌类都已清除干净,精良的木船露出它古朴优美的原貌。

“就是它了。”芙亚瞠目,一颗心跳得又猛又急,仿佛有人朝她心海掷下一颗巨石,激起高高的浪花。

这份悸动与初见老拓尔相片时的感觉有异曲同工之妙,她情不自禁地游进倾斜的船身中,敏捷的身子穿梭在各个舱房之间,寻找老拓尔的房间。

一游进雕满北欧神话故事的舱房,她立刻明白自己已经来到拓尔父亲的房间。老拓尔和其他四名船员的枯骨早已被捞上岸,漾满水光的房内空荡一片,唯有做工讲究的木柜、木碟、桌椅等,依然散发坐高贵华丽的气息,芙亚情不自禁地摸摸桃花心木做成的大书桌;当年,英俊迷人的老拓尔必定是坐在这张书桌前以纸笔代替言语,向那位神秘的爱人倾诉满怀柔情。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有这封信存在。”芙亚惆怅地想。置身于此,感受特别强烈,仿佛老拓尔的灵魂还在这儿徘徊,未竟的情爱也浓得不愿消散。

现在,她要开始寻找她要的东西了。

也许有人会觉得很荒谬,但这是目前仅有的线索。她绝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希望。

芙亚开始翻箱倒柜,杂物早已取光的房内相当空荡,倘若那东西还在房内,应当不难发现,除非老拓尔把它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

“对!防潮!”芙亚蓝眸一亮,兴奋得几乎要尖叫。

从老拓尔处理那封信的情形,看得出他是个相当细心的男人,她要的东西一定要藏在某个防潮箱内,而且那个防潮箱必定是嵌置在大型家具或墙壁内,所以先前的挪威专家才没发现。

“在哪里呢?”芙亚环顾室内,一颗心跳得又急又猛,她有个很奇妙的预感,仿佛有重大的秘密等着她去发现……

海水忽然波动,芙亚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她直觉地转头,一道阴影快如闪电地朝她袭来……

古屋林立的卑尔根美得像人间天堂,奥督业的总部位于山丘上,是一幢五层楼高的老建筑,砖红色的外表在秋阳中散发出幽幽古情。

位于阁楼的总裁办公室,有一整片墙壁大的落地窗,居高临下,览尽所有美景。

明亮气派的室内摆设着精简的家具,简单中自然流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派。

左边的墙壁绘着世界五大洲的地图,拓尔站在地图前,鹰隼般的利眼流转在欧洲大陆与美洲之间,这两个地方将是他扩张航运事业的首要目标。

事实上,他现在正在等来自美国的航权代表,合作的契约不久应可签订。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葛欧,什么事?”拓尔动也不动,光用声音就启动电话对讲装署。

“奥丁先生,艾薇拉王妃的秘书刚刚传真过来,她说王妃将于明天搭私人飞机离开中东,后天晚上可飞抵挪威。”

“知道了。”拓尔按捺住心中的兴奋,冷静地回答。“立刻和奥丁神堡联络,准备金色马车,我要亲自去机场迎接王妃。”

“是。”

谈话结束后,拓尔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和艾薇拉姑姑一向非常亲近,由于母亲对他十分冷淡,因此他已把热情美丽的姑姑当成另一个母亲。二艾薇拉姑姑对他亦相当慈爱,每年秋末的见面,已成他生活中最重大的期盼。

这时,内线电话又响起。

“葛欧?”

“奥丁先生,管家有急事向你报告。”秘书紧张地说。

“转进来。”拓尔忽地感到担心,他立刻想到芙亚。

“少爷,不好了,芙亚小姐出事了!”爱德华紧张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她怎么了?”拓尔脱口吼道。

“芙亚小姐不见了!她在海底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拓尔冲到桌前,焦急地大叫:“不是有人陪她下海吗?还有,监测船上不是有检测器吗?她怎么可能会失踪?”

“少爷……”爱德华顿了顿,仿佛感到相当惊讶。

“快点说!”拓尔没时间想那么多,暴躁地大吼

“是,本来应该有潜水员陪她下去,但不知怎么回事,那人得氧气罩刚好坏掉,芙亚小姐不想浪费时间等新的面罩送到,就自己一人下水去了。”

“监测器呢?芙亚身上不是应该配带海底摄影机吗?”

“芙亚小姐身上得摄影机似乎脱落了,船上人员只看到她进入龙船前的情形。”

“笨蛋!全是一群没有用的家伙,我投下巨资装设最先进、最精密的仪器,就是为了不让工作人员在海底莫名其妙消失。

好了,现在竟然把我的芙亚给弄丢了。”拓尔边骂边往门外冲。

“找!出动所有潜水员,不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找回来!”

爱德华还来不及回话,拓尔已经夺门而出,只留下一记巨响。

“奥丁先生,你要去哪里?美国代表已经快到了。”女秘书见拓尔匆匆跑出办公室,忙站起来问道。

“请威利和他们谈。”拓尔边跑边答,他甚至等不及搭电梯,就朝楼梯狂奔去。

“奥丁先生,这次会面有关合约……”

女秘书的话尚未说完,拓尔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夜幕低垂,气温骤降,海上风浪又起。

上百名潜水专家和小型潜水艇在海底搜寻了一整天,依然找不着芙亚的影子。

天色已暗,海水冰冷冻人,搜寻人员一一上岸,挤满人潮的海岸充斥着低迷的气氛,大家心里都明白,倘若那女孩还在海底,存活的机率相当渺茫。

阴暗的浪层叫,有一艘小型龙船随着波浪载浮载沉。

昏黄的灯光在风浪中椅得厉害。三名水手凝眺漆黑的海面,仿佛在寻找什么。

浪花托起一道高大的身影,他伸腿—跃,轻松上了船,仿佛是踩着浪花上来。

水手们见拓尔上了船,连忙围过来。拓尔筋疲力竭地躺在甲板上,俊美的脸孔流露出掩也掩不住的焦虑与疲累。

自从接到爱德华的电话后,他就直奔出事地点,亲自下海搜寻,一整天都待在海底,几乎不曾歇息过。

“帮我拿另一套装备来,我还要再下去。”拓尔合着眼,气喘如牛地道。

“老板,你已经没有体力了,再下海相当危险。”有水手阻止。

“对啊,你不能再下去了。”另一人急急附和。“况且现在海中一片漆黑,不但搜寻不容易,还会碰上很多危险。”

“你们有完没完!?”拓尔张开眼,凌厉的眼光一扫,水手们全都噤了声,“快给我准备!”芙亚生死不明,这些人还敢劝他?真气死他了。

水手们一哄而散,各自准备东西去了。

十分钟后,稍事休息的拓尔换上全新的装备,走到船舷。

冷冷的海风呼啸徘徊,层层高掀的浪涛仿佛随时会吞噬海上所有的船只。

“上帝,请保佑她平安无事!”他抬头凝望布满星星的夜空,不知不觉举起手在胸前划了划。从不祈祷的他,为了芙亚,生平首次对上帝发出祈求。

蓦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拓尔把它当成上帝的应允,精神抖擞地跃下海面,高大劲美的身体瞬间消失在滚动的波浪里,

水手们面面相觑。

“他肯定疯了。”

“可不是,不然,哪会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不过,事情有些奇怪。听说他昨晚才宣布和咪咪订婚,今天怎么会为了这个英国妞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事?”

“是啊,太奇怪了。”

水手们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讨论了起来。

凌晨三时,奥丁神堡依然灯光通明,不安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华丽的大厅中虽然坐满了人,却静得令人感到心慌。

泪水早已哭干的关秋水一脸恍惚地倚在门畔,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劳勃劝了又劝,她就是不肯坐下,他只好揽住颤抖的她,陪她站在门口,焦急等候爱女的归来。

咪咪和欧拉夫人各自坐在长沙发的两端,似乎电为芙亚的失踪感到担忧。

一脸忧伤的爱德华静静伫立在柱子旁,那略微褪色的蓝眸暗暗注意着主人们的举动,准备随时提供服务。几名仆佣像影子般守在墙角,静待发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鸦雀无声的气氛凝重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幽静的夜色中传来车子急驶的声音。

众人一听,蜂拥而出。

拓尔从车上跳了下来。

“芙亚呢?她在哪里?”关秋水左看右看都看不到女儿,不禁冲到拓尔身畔,抓住他的手臂猛摇,焦急地大叫。

拓尔抬抬黯淡的眸子,苍白的脸孔写满疲累,他扯扯嘴角,以虚弱的声音说:

“我一定会找到她。”说先后,随即垂下眼,不愿看关秋水脸上将有的反应。

“你是说你尚未找到她?”关秋水如遭雷击般,几乎要晕厥过去。

“关!”劳勃急急搂住摇摇欲坠的妻子。

“不!不行!再去找!马上把她找回来,把我的芙亚还给我!”关秋水扯着拓尔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是我的,谁都不能夺走她,她是我的,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关,我抱你回房间。”劳勃紧张地喊,他试图搂住妻子,她却拼命拉住拓尔的手,泪水不断流下。

“不要夺走她,不要伤害她,她是我的宝贝,我要留住她,谁都不能阻挡我!”关秋水边摇拓尔的手边呐喊,哀怨凄楚的声音在静夜中听来分外令人心碎。

拓尔静静凝着眼前这位伤心过度的母亲,他实在找不出话来安慰她,因为,他的心也在淌血。

“不!不!不!”关秋水几近疯狂地捶打起拓尔的胸膛。

“芙亚,我的宝贝,我的心肝……”

拓尔任由她捶着,一动也不动。

正当大家都认定芙亚没救时,凄寂的气氛中忽然扬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也许,我们当中有人知道芙亚身在何处。”

这句话震惊在场所有人,众人的眼光全都射向发言人——欧拉夫人。

“妈,你知道什么?”拓尔甩开关秋水,一个箭步冲到母亲前面,一脸震惊地问。

欧拉夫人望望大家,皱纹横生的脸孔莹莹亮起,自从儿子掌家之后,她在奥丁神堡的地位退居其次,拓尔的强势盖过家中每一个人的光芒,她已经很久没尝到被家仆和宾客注目的感觉了,旧梦重温,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真好。

“你应该问咪咪才对。”欧拉夫人纤手一指,大家的注意力随她的手指转向咪咪。

“我?”咪咪诧异地起身指着自己。

“妈,你为什么这么讲?”拓尔瞥瞥咪咪,眼光回到母亲脸上。

“早上我到桦林中散步,不小心看见咪咪和芙亚在林中争吵,她们吵得很凶,两人还大打出手,我还听见有人说:‘我绝不放过你’,当时情况太乱,她们两人又扯成一团,我也分不清那句话是谁讲的,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是咪咪讲的……”

欧拉夫人睁大双眸,露出惊惧的表情。

惊爆的插曲吓坏了大家,众人呆了呆,时间有一秒的静止。

然后,一记凄凉的怒吼划破夜色:“你为什么要害芙亚?你把她怎么了?还我女儿来!”关秋水抓住咪咪的手,几近疯狂地叫。

“我没有啊。”咪咪露出无辜的神情,她眨眨澄净的蓝眸,仿佛冤枉极了。

“你为什么要害芙亚?”关秋水神色凄厉地大吼:“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根本不会留下来跟你抢未婚夫,你为什么不放过她?说!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她哭得喉咙都哑了。

“不是,你们误会了,我和芙亚根本没有打架。我们只是互扯头发,闹着玩而已。”咪咪着急解释。

“你这个骗子!”关秋水嘶吼。

众人也愤怒地挑眉,仿佛全部认定她谋害了芙亚。

“我真的没有……”咪咪不由得后退几步。

“咪咪,早晨到底发生丁什么事?把话说清楚。”拓尔朝咪咪逼近,满脸纳闷。

“你走了之后,芙亚突然从树后走出来,她听到我们的对话,她什么都知道了。她质问我怎么可以如此骗她,又问我为什么骂她红头发,她说他最讨厌人家骂她红头发了,然后她扯扯我的头发,说要看看我这头金发究竟是真是假,我也扯扯她的头发做为报复,两人就这样玩起来了。”

“这么说来,是妈误会了。”

“别像你父亲一样,那么容易上女人的当。”欧拉夫人的眸中射出精光。

“妈……”拓尔脸色变了变。

“咪咪没说实话。我站得很近,听得很清楚,芙亚还问咪咪为什么偷窥她,咪咪虽然极力否认,但我看得出来她非常心虚。”欧拉夫人昂起下巴,严厉地道。

“我才没心虚!”咪咪反射性地嚷。

“既然不是心虚,为何故意漏掉这段不讲?”欧拉夫人咄咄逼人。

“我一时没想到嘛……”咪咪欲哭无泪。

“对,昨夜芙亚到我房里讨论龙船失事原因时,门外确实有轻微的脚步声。”劳勃蓦然想起。

拓尔双手抱在胸前,蓝眸瞬息万变,他当然也想到昨晚在船只陈列室被偷窥的事。

“哼,别以为我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相当雪亮的。”欧拉夫人得意洋洋地说。

“不,拓尔,相信我,我没有谋害芙亚!”咪咪抓住拓尔的手,满脸委屈。“我就快拿到三百万美金了,怎会做出这种事呢?”她快哭出来了。

拓尔还来不及反应,欧拉夫人又抢先发言:

“因为你知道当上奥丁夫人可获得的利益,远远超过三百万美金。”

妈妈住在奥丁神堡时,话一向不多,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好像在对她的“信徒”演讲似的。拓尔不由瞥了母亲一眼,眉头微微拢紧。

“拓尔!”咪咪楚楚可怜地唤。

拓尔眼波转移至她身上,心里千头万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三百万?你为了三百万谋害我女儿?”关秋水听不懂他们三人话中的涵义,激动地喊。

“关!”劳勃怕妻子晕厥过去,忙安抚她。同时,劳勃也听出其中另有隐情。

“啊,我想起来了!”咪咪突然高兴地嚷,脸上愁云尽散。

“刚刚欧拉夫人说她听到了那句话:

‘我绝对不放过你,铁定要你好看’,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是芙亚说的。而且,芙亚并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你……”咪咪兴奋地指指拓尔。

“我?”

“对。”咪咪高兴得不得了。“你设下这出骗局骗她,她说她要以牙还牙,趁你不备之际好好报复你,欧拉夫人可能没听清楚,所以才会误会。”

惊爆的剧情一幕接着一幕出现,高潮迭起、曲折百转,众人瞠目结舌,又呆了呆。

好啊,芙亚竟然用这种方法复仇,太过分了!

关秋水一听,泪水自动停住了。她和劳勃对看一眼,既欣慰又不安。

依芙亚的个性来看,的确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关秋水把脸偎到劳勃胸前,低声说道:“我累了。”女儿把大家耍得团团转,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这里。

劳勃立刻道:“既然只是虚惊一场,我们就先回房去了,内人身体不太舒服。”劳勃硬着头皮朝人家道歉:“各位,不好意思害大家担心了,待芙亚回来我会严加管教,要她向各位致歉。”他朝众人点头致意,扶着柔弱的妻子走向屋子。

众人互看几眼,无奈地苦笑,正想散去时,欧拉夫人却发出怒吼。

“你们这么轻易就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她手指着咪咪,怒目射向四方。

大家全被她硝烟味十足的声音吓住了,连劳勃夫妇俩都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来看。

“欧拉夫人,我真的没有害芙亚。”咪咪见欧拉夫人不放过她,不禁生起气来。

“妈,咪咪怎么敢杀人呢?”拓尔忍不住反驳。

“我知道,老太婆总是惹人赚。好,我们就看看芙亚什么时候回来,万一她永远回不来,你们大概就会相信我这个老太婆的话了。”欧拉夫人气冲冲地转身,朝她房间所在的左翼走去。

拓尔敛敛眉,他望望母亲的背影,又望望一脸委屈的咪咪,心里又烦又乱。

昨夜,当他抬起头时,窗上的黑影已迅速逃逸,光是那一声,实在不足以判断偷窥者是不是咪咪。不过,咪咪经常陪他运动,身手矫捷倒是事实。

可能吗?拓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幽暗的拱廊中出现一道纤细的人影,她在高耸空旷的长廊上迅速移动,乌黑的瞳眸在挂满肖像的墙壁寻寻觅觅,仿佛在寻找什么,终于,她在一幅肖像前停了下来。

画中的他穿着一套宝蓝色的军服,闪亮的金徽和笔挺的服装衬得他更加英挺动人,他那温柔又多情的蓝眸笑盈盈地瞅着她,一如二十几年前那个非常的夜晚。

“拓尔……”关秋水眸中有泪光轻颤,纤细的身影在空旷冷清的拱廊中显得单薄孤单。“念你、想你、怨你、恨你……

我如何都想不到,你竟然在那年秋天就走了,而且,你仍然没有离婚……”

他曾经承诺过她,要以自由之身来接她,然而一直到死,他都不曾离婚。

拓尔对她到底有多真心?逝者已矣,纵然放不下纠缠二十多年心结又能如何?

“戴维斯夫人。”空中忽然响起一记低沉的声音。

关秋水慌张地回头,欧拉夫人正朝她踱了过来。“你一定对这个古老的家族感到相当好奇吧?”欧拉夫人一身灰色骑马装,褪色的金发上还戴了一只防风的骑马帽。

“嗯……”关秋水不由后退几步。她曾经抢过这名老妇的丈夫,每次见到她,总是心虚惊慌,好怕她会发现自己心底的秘密。

“唉,像奥丁家这种充满传奇与灾难的家族实在不多见,每一代都有荣耀,相同的,每一代都有不幸,如今奥丁家只剩拓尔这血脉,我希望不要再有什么灾难发生了。”

“嗯。”关秋水抿紧唇瓣,心如刀割,大家都不知道,不幸已经发生了……

“喔,对了,戴维斯夫人,我想告诉你,千万别被咪咪骗了。我很担心芙亚的安危,你一定要叫拓尔逼咪咪说出实情。”

欧拉夫人忽然握住关秋水的手,一脸焦急地道。

“谢谢。”关秋水吓了一跳,连忙缩回双手。

“喔,好,那我先走了。”欧拉夫人微微一笑,并没有被关秋水突兀无礼的举动激怒。

在她眼里,东方女人总是有点古怪,

“嗯。”关秋水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鸟,怯生生地点头。

欧拉夫人从容离开。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关秋水不禁悲从中来。

倘若拓尔还活着,如今也是发鬓霜白的老人了。她不自禁地站到窗边,居高临下望着花园广场。

午后的广场冷冷清清,拓尔和劳勃都到海岸去了。他们虽然觉得芙亚恶作剧的成分很大,然而从长计议后,为防万一,还是继续在海上搜寻。

一名马夫赶着一匹美丽的白马缓缓踱到喷泉旁,关秋水想,那必定是给欧拉夫人骑的。

果然,欧拉夫人从屋里走出来,她从马夫手中接过缰绳,随即敏捷跳上马背。

关秋水不禁大感佩服,维京女人果然勇猛,欧拉夫人都已经六十几岁,身手竟然还如此俐落,可见,她平日一定经常运动。

欧拉夫人呼喝一声,白马应声狂奔,像一道白色的风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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