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亲

楚凌夜瞧了安雅蓉一眼,信口胡诌:“我父王说这么多年不见你了,他挺想你。”

安雅蓉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震东他真这样说?还说什么了?”

“娘!”安馨见势不妙,忙走过去抓住安雅蓉胳膊:“娘,楚震东怎么可能让他带这种话?”

当父亲的让儿子去跟母亲的情敌带这种话,这种父亲怕是该千刀万剐了。

安雅蓉恍如梦醒,气愤的瞪着楚凌夜,哭笑不得:“震东怎么会有你这种混蛋儿子!”

目的已经达到,楚凌夜厚着脸皮笑:“馨儿,安伯母,我很喜欢茹茹,我想认她当干女儿,希望你们能够答应。”

这话落下,安馨和安雅蓉脸上全都变了色。

“这是我送我干女儿的见面礼,以后我会好好待她。”

楚凌夜的声音响在耳边,明明这么平静,安馨却觉得异常刺耳,她低头看着他,他正在往地方放东西,有衣服、孩子佩饰还有孩子喜欢吃的事物,她从不知道这个男人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怎么样?”楚凌夜轻笑:“我会对她好,以后无论谁欺负她我都保护她,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你们说怎么样?”

他就这样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眼里的期许这么深、这么浓,这种熟悉的目光是什么?

恍惚的,安馨忽然明白这分明就是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殷切期盼!

原来纵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和茹茹的真正关系,也已经与她产生了斩不断的牵连。

怎么会这样?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失了控制……

安馨忽然全身冰冷,发紫的嘴唇无措的抖动着,拒绝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家茹茹可真是招人待见呵。”

门外处响起一道磁性的声音,声线并不高,却好像带着种无形的压迫力,令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肃冷。

清晰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陆骁迈着悠寂的步子走到安馨身旁,顺手将手里的冰糖葫芦放在茶几上,刚刚茹茹吵着要吃,陆骁出去买,没走多久茹茹就睡下了。

看见这个男人,楚凌夜眼中瞬间晃过一丝冷光,然而终究是他求人的事,悄然隐起那种敌对,他无谓笑道:“来的正巧,我正有事找你商量。”

“呵呵。”陆骁冷笑:“王爷是觉得我陆骁连自己的女儿都养不起了,还要劳烦别人养?”

楚凌夜赔笑:“我没这意思,只是很喜欢茹茹。”

“你真正喜欢的是谁只有你自己清楚……”陆骁蓦地踏向前,一把揪住楚凌夜衣领:

“楚凌夜,到底还要给她多少伤害你才肯罢手?!给我滚,别逼我动手!”

眼前的陆骁咬着牙、瞪着眼,全身僵硬的像块冰冷的大理石、目光凌厉的像头发怒的猛兽,楚凌夜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就算以前他面对他时也是充满敌意,但也一直都很克制,从没像现在这样愤怒、这样失控过。

就算知道陆骁是个不好惹的主,楚凌夜也不怕他,但这个男人说的对,他是看透了他,他认茹茹当干女儿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喜欢小茹茹,更喜欢她的娘亲——大茹茹,如果被拒绝,他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接近她们的机会……

所以,他忍,他能做的只能忍。

面对陆骁的冷脸,他竟笑起来,像个怯弱的胆小鬼似的赔笑、退让:

“好,陆骁,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滚,我楚凌夜滚,但我是真心想认茹茹做干女儿,你……你们仔细考虑考虑,我改天再来拜访。”

空寂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楚凌夜的脚步声,安馨呆了似的看着他,入了眼的明明是他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他失落的脸。

她知道的,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那么冷傲、那么不羁,宁愿吃点苦头、甚至流点血也不肯向人低头,可刚刚他竟然在陆骁面前表现的那么卑微、那么没有尊严……

是什么,值得他连尊严都能放下?

“咔!”

关门声响,楚凌夜的身影彻底在视线里消失,陆骁定定站在原地,楚凌夜算是在他面前低了头,然而他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过去的三年他眼看着安馨从痛苦中一步步走出来,后来她好不容易算是放下了,可以正常的生活了,可是回到这里后,她和楚凌夜每相见一次就愈加痛苦一分,就像是个深陷泥沼的人,拼尽了力气、受尽了煎熬终于从泥沼中怕了出来,而楚凌夜却又伸出邪恶的大手,一步步的将她向回拉……

那次陆骁在雨中找到她,将她送到了诊所,他不知道她和楚凌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接下来的三晚,安馨把自己关在画室连续三整晚没有睡。

再后来,楚凌夜在湖边救了茹茹,事后安馨虽然表现的自然,但他直到直到现在她还魂不守舍,而今天,这个男人竟然找上了门来……

再这样下去这个小女人怕是要行尸走肉了。

……

“你在这里等我,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就回来。”安馨站在他右手边,他个子高,说话时她需要抬着头才能与他面对面。

陆骁抬手摸了摸安馨的头:“如果一刻钟后你还没出来,我就进去找你。”

“好!”

安馨对陆骁灿烂的笑笑,转身朝院子深处走去。

这瞬间,陆骁的眉头倏地深深皱起来,凝着她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如果谈不成也没必要勉强,我……养得起你。”

这声音比他平时说话的声音要低不少,然而安馨还是听的一字不差,脚步稍稍缓了缓,安馨继续走向前。

三年前陆骁把安馨和安雅蓉带到京城,并在那里买了一个院子将她们安顿下来,安馨生茹茹的那一年,所有花销都是他一个人的,安馨虽然从没对他说过,但心里其实算得清楚,这些年她欠他的钱少说也有二百万银两了。虽然安馨作画是有了些名气,但也只有少数几幅作品算是卖的上高价,赚的那些钱远不够还他的,况且过阵子她就要治病,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欠人钱和欠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所以安馨需要和在业界有影响力的大人物合作,只有她的名气再大些,所画的画才能卖到更高的价钱。

“叩、叩。”

安馨敲响那扇虚掩的门。

周安稳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望见那篷蓝纱,严肃的脸上顿时露出微笑:“您就是雾纱小姐吧?”

“呵呵,是我,周老板,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雾纱小姐,快请进。”周安稳放下手里的毛笔,笑呵呵的起身离座。

“好。”安馨走进书房,习惯性的顺手要关门,想起上次和容大海谈合作时的遭遇,小手不由僵在门把手上:

“周老板,不介意开着门吧。”

“额……”周安稳瞧着安馨意外的怔了怔,随即满脸堆笑:“您随意、随意,来,坐这里。”

说着话,周安稳已经在窗台前搬过张椅子放在了桌子对面,安馨客气的坐下,只见桌子上放着一份翻开的文件,那只印章就压在合约之上,显然她来的时候周安稳正在忙。

“雾纱小姐,喝茶。”

稳重的声音落下,周安稳将那杯他亲自冲好的茶水放在了安馨手边。

吃过一次苦头,所以安馨变得小心翼翼,这次来之前她就特意调查过周安稳的人品,他为人中肯、口碑也不错,重要的是并没有什么恶劣的行为……

可是纵然如此,见他这么殷勤,安馨心里还是不安:“周老板,我今天很忙,我想你不介意我们直接谈合作的事吧。”

“哦,不介意,呵呵,怎么会介意呢?”周安稳比安馨还直接,干脆的在抽屉里拿出那份早已经准备好的合约:

“合约我已经拟好了,你先看看,有不合适或者你觉得不妥的地方都可以改。”

“好。”

安馨接过来,粗略的浏览。每一项条款都拟的正式分明,而且没有过分的要求,简直就是完全站在她的角度、完全偏重于她的利益而拟定的。

如果完全按照合约来执行,她平均一年只需要用心画五幅画就能拿到三百万银子,这样她不但能偿还欠陆公子的钱,而且以后仅仅靠一个人的收入就能让茹茹过上好的生活……

等等!

天底下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她清楚的记得,上次容大海为她开出的条件是一年画十二幅画,给她的一百五十万封顶,况且那一切还是以肮脏的行为为前提的!

“周老板!”安馨深吸口气,还是决定说清楚:

“这份合约就是我们之间关系的全部吧?我不希望日后会有其他的不愉快发生,比如……有些行业背后有种见不得人的交易……”

周安稳打量着安馨:“我明白,你是说不正当的关系吧?”

安馨默认。

“哈哈,雾纱小姐请放心,我周安稳从不搞那一套,我看中的是你的才华,当然,以雾纱小姐的才华而言我觉得我开出的条件并不高,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提,我会尽可能的考虑。”

“周总,我不是这意思。”安馨连连摆手:“我想把这份合约拿回去好好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改天再签,可以么?”

周安稳答应的很干脆:“当然可以啊。”

“既然这样,周老板,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好,好,呵呵,想好了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我会吩咐管家,就算我不在也会有人代我签合约。”

“谢谢周老板,您坐着就行,别送了。”

小心的将合约装进包袱里,安馨起身朝门外走,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太出乎她预期,可她心里就像塞了块石头,拽着她脆弱的心房不安的下坠。

或许是这些年过的太苦闷、太压抑了,美好的事物她总是无法留住,一旦幸运降临到她头上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不敢接受,生怕像以前那样,一次次的以为得到了,可到后来总是发现那只不过是上天对她开的玩笑……

“咔!”

门被安馨顺手带上,周安稳站在桌前,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

他周安稳当老老板这么多年,主动跟她靠近乎的女画家还真有过不少,可这种防狼一般防着他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周安稳走到旁边的会客间外,轻手敲响了那扇关紧的门:“王爷,方便我进去么?”

“恩。”

里面传来一声清澈的声音,周安稳推开门,楚凌夜坐在茶桌前,右手边的烟灰缸里放满了烟灰。

“据我所知你王爷可从来不是做赔本生意的人啊,我不明白,为这么一个二流画家花这么大价钱值得么?”周安稳笑吟吟的坐在楚凌夜身边。

楚凌夜斜睨他一眼,默然弹着烟灰。

“别光抽烟,喝杯茶。”周安稳将楚凌夜手边那杯冷掉的茶倒掉,换上杯热的:“这个雾纱冷漠清高,还天天戴着面罩装神秘,难怪没有人肯跟她合作,如果不是看你王爷面子,我绝不签她。”

楚凌夜凝眸,深藏起某种情绪:“你知道她是谁?”

“雾纱?不就是个画家?”周安稳面露诧异,他不是个爱窥探人私事的人,但对楚凌夜的事一向都很有兴趣。

楚凌夜没再接话,朝墙上的欧式挂钟看了一眼:“为我派辆马车,我去见个人。”

……

约好见面的地点是城南门外,楚凌夜赶到的时候安雅蓉已经在那里了。

望见楚凌夜,安雅蓉站起来:“凌夜,你父王最近还好吗?”

“好。”楚凌夜勉强的笑:“安伯母,你也好。”

“呵呵,好,好着那。”安雅蓉打量着楚凌夜,其实楚凌夜和楚震东长得并不像,但出于心理作用,安雅蓉每每见到他还是不自觉的就想起楚震东。

三年前她为了安馨离开了这里,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和楚震东联系过,可有种东西就像扎在心里的铁钉,不能拔、不能碰,它扎了根、生了锈,那道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无法愈合,反而越来越痒、越来越痛……

“安伯母,你应该知道我约你来是要跟你谈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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