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御文采遣王访妈祖 罢文勋赏将拒辽王
上回说到廷让因太宗不罪继隆,遂愤恼上京,欲讨问说法。太宗本恶逆喜顺之人,闻大将如此,勃然大怒,将廷让削去官爵,流配商州。
廷让怒气填胸,在被贬途中,不饮不食,行至华州身亡。后人有诗叹廷让:“就事直中取,生胆逆龙鳞;恃理凭自作,空亡英雄身。”
太宗闻知,叹道:“为人何以耿耿若此耶?”念其功,追赠为太师。忽闻契丹兵退,太宗即命张永德知雄州,宋偓知霸州。
时张齐贤于代州用疑兵之计,大败蒲奴宁,且俘其子,太宗褒之,却令诸将布防严守,坚壁勿战。君子馆惨败,宋精劲多丧,太宗强征民入伍,民甚哀怨。
春夏繁华尽,秋冬肃寒来,又是一年暖阳去。是日,太宗厌政事,召诸子于宫中谈书论画,既而,命各显书法,诸子遵诺。
你看那赵氏诸王:“飞龙舞蛇奔狂草,悬崖垂瀑作飞白。蚕头燕尾好八分,游心刻意走行楷;挥毫布墨成佳句,聪智妙趣多大才。战场峙兵无胆气,书画穷性显豪迈。”
太宗看诸子操笔摆虬龙,落墨定气势,不禁赞叹道:“朕酷爱诗赋书法,善攻行、草、篆、隶、八分、飞白,汝等功力,不在朕下。”又告诸子道:“朕尝命李昉等着《太平御览》,已于太平兴国八年作成,朕日览三卷而不知疲,持一年而尽读之。汝等亦当刻苦攻读,知其天地人事,借古鉴今,以补不足也。”
诸子闻旨拜诺。真是:“自行不耻穷昏恶,唯盼后来守明哲。天公何以凭汝意,子孙福报尚祖德;作孽何敢复奢望,不德终究难免祸。教子可笑赖苦口,何如先身作楷模?”
太宗教子方罢,却见继恩呈上泉州奏表,观之乃云:“今泉州湄洲岛,有女名林默,生于先帝建隆元年,满周便能拜神,五岁而知经文。既长,受神人点化顿悟,得‘玄微真法’,可预知休咎。施药医病去民疾苦,布道用法避人灾难;尝降海上妖魔,救助往来船只,当地百姓信仰甚重。本年重阳之日,林默羽化飞升,海民尊之为天妃、妈祖。今奉万民之请,奏表以闻圣驾,乞请敕资建庙,以隆其恩德。”
太宗览毕笑道:“些许言传碎小,何以为府吏公事?”遂掷旁不顾,一边四子越王元份奏道:“边吏所奏,或有足因。儿愿蹈闽地,见闻实察。”
太宗思罢许之,元份遂赶奔湄洲岛,求得所闻,却与报甚符。因感妈祖爱民之心,遂自奉私钱数千,以资建庙。即日,元份宿湄洲岛上,梦中却见妈祖自空中来,元份急起身参拜,妈祖避礼,笑谓元份道:“吾尝为汝朝民女,怎敢受王参拜。此来,特为谢汝捐资之惠耳。今以告汝,百余年后,汝子孙海上逢难,吾必救之也。”言讫,腾身驾云而去,元份即刻惊醒,思梦中之言,犹然在耳。
次日,仿得妈祖画像,乃梦中女神也。元份当即命摆案焚香,朝画像再拜,于是表奏太宗,言以梦事,复求诏敕资。太宗闻奏笑道:“吾儿尚小,多性情也。”却不顾,只诏当地州民自建即罢。
越年,改元端拱,太宗诏宰相李昉,问御契丹之策,昉皆对以屈己修好、弭兵息民之言,太宗懦之,遂罢用,拜吕蒙正为宰相,以王沔、辛仲甫为参知政事。
却说太宗自废太子元佐后,改次子元佑名为元僖,授开封尹兼侍中,封许王,人皆以之为储君矣。
元僖有宠妾张氏,垂慕贪婪,隙则邀宠元僖,求许将来入后。元僖笑道:“吾尚不为太子,安以为帝?汝则更无望后位也。”
张氏道:“以大王今日职位,又业为诸王之长,舍汝其谁耶?然应多亲大臣,防日后有变。待羽翮已就,更无矰缴之惧也。”元僖闻而笑道:“尔真吾家宝也!”
次日,太宗与其谈雍熙北伐之事,不觉叹道:“赵普其时上书,不计个人得失,乃忠臣也。”元僖因赵普除廷美,因此废元佐,自己乃得机会,于是心中略感赵普。今闻太宗言此,遂趁机奏道:“普实为忠臣,其时被先帝贬用,不过受人妒也。当下正乏用人之时,陛下何不召用而显恩德也?”
太宗以为然,遂诏赵普入京,授其为太保兼侍中。元僖向赵普示力荐之事,普由是感激,知元僖复有望继君,故更以唯喏。元僖于是亲结赵普,又私近吕蒙正。
赵普自复相,却仍不改前习,专权跋扈。工部侍郎雷德骧知其复相,即请旨归乡里。时有太宗荣宠,鲜卑人,复姓侯莫陈,名利用,乃京师游街卖药者,幼得变幻之术,借以诳人。太宗染疾,厌御医之疗,枢密承旨陈从信引之,却是臭味相投,哄语偏方,巧使太宗欢愉而愈,重以封赏,累官至郑州团练。
利用于是倚皇势骄纵跋扈,肆无忌惮,群臣畏之。赵普见利用目无法度,私寻得其不法之事,趁机告于太宗,力求罪之。
太宗不得已,将其除名,流配商州。未几,太宗顾念利用,欲私召其还京,赵普闻之,恐利用复职,乃复搜集其僭越犯上之罪,奏于太宗。
太宗踌躇,普强言奏道:“利用本无甚功,又犯大罪,陛下护之,甚失天下之望也。”太宗驳道:“岂有万乘之主,尚不能庇一私爱乎?”
赵普继道:“此人犯死罪,不止一二,陛下何以惜竖子而漫法度乎!”太宗无奈,愤愤下旨,命赐利用死于商州。却俄而反悔,于是命黄门疾驰商州收诏。黄门纵马疾行,途逢泥泞滚落深沟,复寻马再往,至商州,利用头已离项。太宗闻之大怒,心中深怨赵普。
赵普为除异己,又谋计请旨,罢枢密副使赵昌言、盐铁副使陈象舆,于是群官悚息,朝上亦不敢多言。
太宗知之,便趁机私召普入,谓之道:“卿何以位高自纵,更以权势自骄哉!但能谨赏罚,举贤能,弭爱憎,何忧军国之不治,荣身之不长?今卿岁过耆年,想必身体衰老,现值暑季,不如暂归宅中颐养,待天气稍凉,再出而行事也。”
赵普闻言甚怨,无奈,拜诺而退,至家中愤恨不平,以致一病不起。
却说契丹圣宗,既以长成,萧太后励其试政,遂命各州备足兵马,于宋端拱元年九月,命其率驸马萧勤德、太师挞凛率兵十万,先临南京,射鬼箭,祭天地,发兵讨宋。一月间契丹驰宋境,如入无人之地,连破易州、满城、祁州,兵至定州城外。
圣宗命兵士射箭书入城,劝守将李继隆降,继隆见书呵呵一笑,掷之道:“天下之人,谁闻吾惧死耶!”监军袁继忠谏道:“契丹入境,所以能践踏宋土,蹂躏州民者,因我将士以朝廷旨意,坚城不战耳。今贼兵嚣张城外,我却隐数万避之于内,深感辱也。某愿身驰杀场,战死敌手,不负人生之憾。”言讫,欲率本部出城。
这时,有中黄门林延寿持圣旨到,宣太宗旨意,命坚城勿战。众将视继隆,继隆接过圣旨,将其置边,谓延寿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无我等将士忘命保边,尔何以‘延寿’哉!吾昔日不死君子馆,正为今日战耳!”遂不顾旨意,命继忠率静塞骑兵先出,自率大军随后。
城外圣宗却是年幼,契丹又一路席卷顺势,故无丝毫忌惮。待继忠率精骑冲出,还不知甚事来也。继忠则率静塞精骑猛砍猛冲,契丹军大慌,遂自乱其阵。
既而,李继隆复率大军杀出,圣宗慌遣德勤、挞凛率军迎战。这时,西北又闻号炮响过,一彪军杀出,为首一员老将,乃镇州都部署郭守文是也,见契丹困定州,潜兵而至,依时而出。
契丹更不堪,于是丢盔弃甲,抱头鼠窜。退兵百里,尚存余悸。继隆等杀敌五千,获马万匹,得械帐无数。
守文率军自回不提,单表继隆请延寿报功朝廷,太宗闻之甚喜,于是赐赏诸将,又于京都与群臣庆贺。辽圣宗引败骑逃回幽州,查点伤亡近万,德勤、挞凛皆负伤。出师如猛虎,回军似落犬,忐忑回上京复命。
萧太后见之大怒,命其罪己,休哥、德让忙引百官,请恕奏道:“自古圣人不乏有过,况胜负乃兵家之常。今陛下初战累胜,终乃败于宋之宿将,虽百战之人犹不免也,固请勿咎。”
太后乃免,复命休哥整顿军马,寻机复仇。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