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回 景宗出兵胜瓦桥 宋祖魂怒逆阴律
上回说到景宗命休哥厉兵秣马,以待秋凉后约赵宋仇兵。是日,升座大殿,辽景宗诏群臣道:“数月来,朕无时不羞满城、雁门之耻,现入秋冬,正好伐兵。昔整兵缮甲,诸将蓄勇,非为今日之用乎!”
群臣拜诺听命,景宗于是命耶律休哥为先锋,赐金甲宝马,专权前军,自统大军在后,共起兵十五万,先取瓦桥。
休哥奏道:“陛下亲征,将士必争功若鹜,战不遗力。然用兵之事,贵在以谋,臣请兵行兼路,奇袭瓦桥,战可胜也。”
景宗嘉之道:“朕如军心,督策也;卿乃军胆,谋用也。故慢怠迟废,朕管之。攻伐战退,卿决策。此战胜败,全赖卿也。”休哥泣拜领命,于是先集师固安,既而趋兵瓦桥。
却说瓦桥关守将张师闻之,急遣人快马报呈京师,太宗闻之色变,急聚群臣问策。时廷美因从征北汉,以功晋为秦王,秦王出班奏道:“辽主亲征,陛下亦当率大宋虎狼之师御之,如此,臣弟愿鞍马左右。”
太宗道:“秦王言甚是,朕亲征幽州败落,今正好讨回之,然汴京不可无将,皇弟可代朕劳之。”遂先传诏关南、镇州、定州守将严密设防,命廷美为汴京留守,自率文武,起兵十万往助瓦桥。
德玄私奏道:“陛下奈何遗虎于朝?若秦王强金匮之疑,乘虚起事,可乱京师也。”太宗笑道:“不然,卿不闻‘欲擒故纵’乎?其纵乱京师,却不能乱天下,终自祸也。况廷美狂妄,少胆略,纵与之机遇,亦未必敢为。”德玄知太宗心术,遂不复言。
且说太宗率军方出京师,却闻休哥已兵困瓦桥,不久将下。太宗讶道:“休哥用兵真如神也!”遂急诏催翰出定州,李汉琼出镇州,崔彦进出关南,往救瓦桥关。
三将奉诏,会兵一处,汉琼道:“我三人不必囚师城中,可直扑辽寨,亦是解急。”彦进道:“然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应当先察知而后兵出也。”汉琼道:“现时值夜晚,奇袭敌营,料必无误。”催翰却道:“不如你先袭之,我二人于此左右埋伏,若成,则共击之,若不成,亦可往救。”三人议定,于是汉琼率本部人马,杀奔辽营,只觉进入十分容易,不见一兵一卒阻挡。
忽知中计,于是忙命退军,却闻炮响,四面杀出数千辽军。汉琼慌乱,复见迎面飞来一将,铜盔铁甲,手持开山斧,恶狠叫道:“宋将休走,某奉先锋之命,在此待汝多时也!”原来休哥布兵缜密,恐宋援军偷营,遂遣大将萧翰干埋伏于此。翰干见宋兵来,放响号炮,率军马杀出。汉琼见势不好,恐还有埋伏,只与翰干斗五六合,不敢恋战,便拨马败逃,宋军随败。萧翰干率兵在后,穷追不舍。
却说催翰闻知汉琼中计,谓彦进道:“我前去营救,你可在此应变。”彦进答应,催翰遂率本部杀来,汉琼败军被辽兵杀得慌乱,只顾逃亡,见迎面忽有军至,又时黑夜,误又中辽兵埋伏,遂乱砍杀以逃路。宋军自家兄弟相杀践踏,死伤甚重。
催翰大怒,连杀多人,喝道:“何以刃自家弟兄?快与我回去杀敌!”汉琼亦至,方知是误,两下又反身杀回。萧翰干方才见两军厮杀,看了个懵懂,又见两家误解合一,不觉嘲笑道:“汝等无脑少胆之辈,何以上阵玩兵!”遂挥辽兵杀来。
二将各抡兵器与战,却兵士生畏多逃,催翰恐事出,急唤汉琼且战且退。彦进这时率军杀来,翰干方收兵退去。三人查点人数,折损过半。
却说瓦桥守将张师闻救兵至,与辽兵外面厮杀,即谓副将道:“今朝廷派兵来救,我可与其里应外合,夹兵攻辽,立可破也。”遂命守城,自点精兵出关,却未出二三里,前面现出一匹黄马,上面端坐一将,金盔金甲,用大刀点指张师,笑道:“尔等之谋,安能过我?如不下马,必死无疑!”
张师见之,乃休哥是也。休哥大刀一举,张师四面受围。辽军示狠,张师大怒,摇枪奋战,后面宋军或战或降。终不敌,张师拒降,挥剑自杀报国。休哥杀散张师之军,即命攻城。城上宋军坚守,彦进等又率军杀来,休哥于是退回本寨。
次日,太宗兵至,安下营寨,尚未稳住,却闻四下炮号连天,辽兵杀来。原来休哥知太宗至,命更换旗帜,将士易服,潜侯四面,待宋军扎营之时,突袭杀出。
众将急护太宗大臣退却,宋军溃乱不堪,直退至莫州,方收住败势。查点人数,损折万余,丢失马匹帐器不计其数。太宗大怒,命整兵还击,军探来报:“辽主已率军回本土矣。”太宗气愤无奈,命各回本处,自引军回朝。
辽景宗率军回本土,因功加休哥为于越,复命恩赏将士。却说宋太宗因两次败辱,心中多羞,总疑他人隙己,故而疑神疑鬼,于事猜忌。
时闻德芳患病,即诏德玄道:“德芳非韬晦之计耶?卿为朕察之。”德玄领命而去,既而归来奏道:“其实为病也。臣诊之,乃阴血亏弱之疾。”太宗沉思片刻,自语道:“乃思父兄之去,且憾帝位不及,能无病耶?阴血亏弱者,忧思而致也。”
德玄闻言,知太宗忆万岁殿宋后传命之事,遂奏问道:“陛下何以处之?”太宗道:“朕闻逆龙鳞者死,不避亲疏。朕不乏毒药,然不想如此行事。卿可医病逆法,悖弛阴阳,事不难成也。”德玄拜诺而出,持圣命出入德芳府,探病诊脉,疗以补摄,多用炎火壮阳之药,且亲见德芳服下乃出。
德芳初服,尚感添气力,然觉燥烈,因药为家人采煎,故未生疑。越年,病俞重,时常昏厉狂躁,笑骂不能自控,复觉头痛欲爆,闷火困胸。
家人奏报太宗,太宗止命德玄诊侍,德玄却只言药剂尚轻,复以重剂,又多予参茸姜附之品。时尽春月,德昭忽口目出血,数日昏迷不醒。
是日,德芳忽觉清醒,即命家人取来药方查视,看罢大哭。家人问其故,德芳道:“吾病忧思伤阴,何故治以参附?釜内本水少将竭,不汤勺续水,反而灶内添柴助火,是取我命也。”
家人闻之啼泣,德芳道:“富贵引反目,尊显断亲情,奈何,奈何!”言讫大呼数声,厉目而终。
人在阳世胡作为,鬼神阴间却早知。太宗害死德芳,自以为无人识破,却怒坏了云端上一人,黔面壮体,武烈袭人,乃宋祖赵匡胤也。
原来一朝不覆,本朝故去天子无玉帝特敕,则先受飨太庙,待朝运终了,方功奖过罚,再还本源。宋祖自辞驾万岁殿,守本太庙,虽前世为上界霹雳大仙降世,根源深固,通得失本意,然终究未蜕俗胎凡壳,亦少超逸之乐。
德昭被逼身死,宋祖知他该终,不敢触犯阴律,却心甚怒怨,于是泣于酆都大帝处。黄飞虎道:“祸福顺逆,早由天定,尔前世乃大仙,根本甚厚,不应为此悲欢动情也。”
匡胤道:“然则骨肉一世,世事不能骤脱。今有所请,欲暗视匡义,若有不德,求惩处之权。”飞虎笑道:“仙规阴律不比凡法,他在阳世有放肆之机,尔于阴间无制惩之随。然导善避怨并非恶事,故汝可监之,事极可邀梦中训告,不可僭越也。”匡胤拜诺,飞虎命五道将军随侍,不离寸步。
这日,匡胤复见德芳被害,便不能自控,恼怒恨急,冲向太宗寝宫。有护卫神兵挡住,宋祖徒手打退神兵,寻到太宗,拔玉斧即欲砍之,却被五道将军死死困住,将其牵扯至飞虎处。
飞虎闻知,斥匡胤道:“尔乃大仙托世,何以怒怨至此?显尊之罚,不请玉帝旨意,我尚不能随意,何况汝耶!”训毕,又恐匡胤惹事,冲犯阳间,遂命五道将军,将其暂困泰山无字碑处自省。
那无字碑乃是秦始皇帝自以功大人寰,未可以文字达表,故命人树碑不字,以示功德无际,置立于泰山之顶。本身能镇凶顽,又临近玉皇殿,故能制威涤心,拽偏归正。
匡胤被牵至此,见威威神石,肃武袭人,一旁又有五道将军看侍,更恐怒怨之气污扰了玉帝,遂就地盘坐,静思息念。正是:阳间是非善恶事,阴曹但怒管不得。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