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信木牌柴荣除心腹 靖边陲匡胤怒手足

贫妇养蚕不知绸,苇匠徒编不睡席;癫狂无主能自乐,聪明自信徒自欺。

上回说到柴荣留大将镇守边陲,自率大军回京。路上,不顾病体,依然披览奏章。

却说征辽之前,左补阙王德成因举官不当,被柴荣降为右赞善大夫,心存怨恨,却被赵匡义发现。匡义因其侍柴荣左右,掌文书奏章,遂礼之甚厚,假意结为刎颈,以为后用也。

柴荣近日病重,赵匡义、赵普心早不安,二人计议道:“陛下病重,朝不保夕。现子尚幼,若临终国事托付他人,我则危矣,不如富贵自取。”思量张永德统天下兵马,必先除之,匡胤方能独掌军权,遂谋一计,私置木牌,上篆文曰:点检做天子。予王德成,让其密置柴荣之侧。

时柴荣困乏稍歇,待醒来,从侧处取奏章,却摸到木牌。一看上面书文,不禁大惊,遂唤德成,问道:“可有人来?”

德成道:“未来人也,然方才却见外空射进一道白光,入帐至陛下侧旁,臣正欲查之。”荣令其退去,心思:“永德乃先帝之婿也,兵权在握,莫非欲仿石敬瑭故事,今上天警我乎?”遂心中不安,甚疑永德。因恐途中生事,于是诏令大军,命加速疾行,赶回汴京。

柴荣归卧内宫,未待喘息,却急诏永德入见。须臾,永德装束齐整,盔明甲亮,昂勇榻前。柴荣见之,越是生疑。命赐坐,自强倚坐床上,言道:“朕数年内南征北讨,却苦弟矣。”

永德振言道:“臣而立之岁,正当壮年,尚多效国之力也。”柴荣道:“先帝血脉,只存晋国长公主。卿当尽心于斯,以慰先帝。况今天下暂安,卿当居功享闲,以厚人生也。”

永德不解,欲再言,柴荣却紧言道:“朕不忍亲手足总劳军马,故命卿解去点检一职,加封检校太尉,如何?”永德欲言,然见荣面色坚决,只得跪拜谢恩而出。柴荣又传诏,令赵匡胤入宫。

却说赵匡胤回至家中,方欲闭门读书,赵匡义、赵普随入书房。匡胤疑问何事,匡义将私做木牌之事告之。

匡胤闻后大怒,指匡义骂道:“汝不求实功,只重巧谋。岂不闻‘慎始慎终,则无败事’!此等大事,岂能轻托他人?若有败露,则我等何盼葬身之地哉!”言讫,愤怒不能止,顺手绰起玉斧,又要追打。

赵普急以身护住,劝匡胤道:“将军息怒,为今之计,不可过责,当求进身之策也。”匡胤止步,叹息不已。

这时,屋外家人报:“陛下传旨,请将军速进宫议事。”匡胤顿时汗流浃背,既而谓二人道:“若事露,我今为王峻之徒矣。”匡义却提剑道:“不如我携妻进宫,以探亲为由,杀了皇帝。哥哥召集亲信,率兵镇住百官,逆则诛族,天下可改姓更名也。”

原来,卫王符彦卿生有三女,柴荣宣懿皇后乃是长女,显德三年薨;次女宿宫中抚带皇子;匡义之妇,乃彦卿幼女也。

匡胤见弟张狂,以玉斧指道:“汝杀性太过,岂能谋事?”侧身与赵普道:“凡事由我一人,若进宫如王峻事,烦劳先生以死请恩,保我母之命。”言讫,对赵普再拜,遂揣玉斧入宫觐见。

却说柴荣见赵匡胤来,腰揣玉斧,问道:“卿府中作何事?”匡胤闻言汗出,却面不慌张,跪身拜道:“臣只读书也。”

柴荣叹道:“现盛暑之时,卿何不稍歇,饥渴若此耶?”匡胤道:“臣如将枯草木,视学问犹如甘霖,故不敢怠也。”柴荣即命内侍赐绢帕拭汉,匡胤见无恶意,遂稍安心。

荣命其近前,匡胤跪爬榻边。柴荣道:“卿怀治国之志,复有忠诚之心,当为佐辅。朕与天下交卿监管,心甚安矣。”遂立封匡胤为检校太傅、殿前都点检,匡胤泪下双颊,再拜道:“臣敢不尽心效命?”柴荣笑道:“朕所赐玉斧长伴身旁,如朕亲临也,卿若怠,朕必督之。”匡胤拜诺,柴荣命归府。

却说世宗柴荣,近日数度昏迷,醒来却致身政事。内侍无不感泣,大臣莫不应泪。是日,王溥谏道:“中宫虚位数年,于国不祥。今卫王次女,宣懿之妹,宫中抚带皇子,何不娶而为后?一则帝后得配,阴阳不孤;二则皇子就亲,照料无隙也。”众臣附谏。

荣许之,遂续娶彦卿次女,立为皇后,旨封宣慈。群臣又请立太子以立国本,荣亦感命运恍惚,遂旨封长子宗训为梁王。

旬日,荣病剧,自知不久,遂诏宗训及众臣于榻前,持范质、王溥、匡胤之手,泣谓道:“朕不能与众卿共事矣,望尽力新主,勿失朕望。”众皆悲泣点首。

荣复遍视众臣,潸然道:“众卿之中,独少王朴,惜此人早去。朕曾与之言:天予朕三十载。十载拓天下,十载养百姓,十载致太平。朴何不多留人间,与朕祈天乎?然其早亡,乃我之丧也!”言讫而崩,是年显德六年六月,年仅三十八岁。

群臣遵遗命,奉太子宗训为帝,是为后周恭帝,宣慈后听政,仍袭旧号。

却说世宗弃世,慌了匡义、赵普,整日里劝匡胤自立。匡胤道:“我受世宗厚恩,安忍不义?”赵普道:“即便不自立,然须自强羽丰,勿为人害也。”

匡胤然之,遂请旨授慕容延钊为殿前副都点检,王审琦为殿前都虞侯,恩赏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众皆其刎颈故交也。

恭帝年方六岁,宣慈不明政事,只能皆依匡胤。时副都指挥使韩通闻之,大怒道:“赵氏欲篡位乎?”通乃性刚寡谋之人,世人谓之“韩瞠眼”,见匡胤树朋立党,欲进宫强谏。

其子谓之道:“赵氏人望,今朋党已立,早晚必成其事,父亲不若早作依附,否则撒也。”通立眉瞠目,指子骂道:“我食周禄,岂肯叛之?尔敢复言,先斩汝头!”子避退不言。

韩通整衣进宫,拜于符后与恭帝驾前,涕道:“臣受先帝重托,无时不思护国。今见贼人欲乱,不敢不报也。”

符氏问:“何人为乱?”韩通道:“赵匡胤立党结朋,尽拔亲信,若不制止,乃国家祸患也。”符氏惊道:“卿以为如何?”韩通道:“当囚之。”

符氏道:“斯乃国家大臣,先帝倚重,怎可如此相待?”遂诏范质、王溥商议。萧国公范质道:“主少臣强,不可不防,此系国家安危也。”右仆射王溥却抢言道:“虽若此,然赵匡胤向日忠勇,今为倚柱,不可随意罪之。”

韩通道:“然赵氏日渐势大,多有往投,不制则祸起萧墙也。”符氏道:“我朝隆恩予之,位谁过之,荣谁比之?何乃无义也!”遂不纳韩通之言。

却说韩通进宫强谏,有细作报与匡义,匡义便告知匡胤,促其举事,匡胤只是与亲信交往亲密,礼待朝廷大臣,绝匡义之念。

光阴易过,转眼新年。是日正月初一,宗训当朝,百官朝贺。忽闻边关急报:大辽遣精兵猛将,联合刘汉,寇袭边陲,复昔日之仇。

宗训闻言惊怕,弃位投身符后怀中。符后亦惊,怯问道:“众卿有何策退敌,快与分忧。”韩通道:“太后勿忧,敌兵既犯,击之可也,臣愿率军前往。”

王溥闻言即驳道:“汝莽夫之为,岂可抗大敌?”通怒道:“我若不为,何人为之?”王溥轻之,即向符后躬身道:“臣以为据辽汉之兵者,非点检赵匡胤不可。点检谋略足以统军,勇力足堪击敌也。”

符后问范质,质见王溥力荐,略思亦附同。韩通大怒,欲辩之。符后不待其言,便问匡胤道:“卿以为如何?”

匡胤跪拜殿上,信誓道:“臣不退辽汉之兵,愿弃尸边境,不敢还也。然京城将少兵寡,急时须调各州。臣无上命,不敢自专。”

符后道:“既用卿,必倚卿。卿可调度各州,不必奏请,只是退却辽汉,勿负我母子。”匡胤领命,即发令诸将,命慕容延钊做先锋,次日率部先行;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张令铎等率部随征。

匡胤安排妥当,即回府别母,见匡义、赵普尾随不去,匡义欲言复止,心中疑惑,问匡义何事,匡义支吾道出原委。匡胤闻后大怒,指其骂道:“汝等怎敢自专,陷我于何地!”

原来匡义与赵普设谋,谎言辽国进犯,报入朝廷,使朝廷用匡胤带兵出京,仿郭威故事。匡义与赵普见匡胤盛怒,跪匍于前。

匡义道:“龙不忍于浅滩,虎不耐于平地。哥哥纵乐寄人下,势必为虾犬所不容。今若依计,可成万世不朽;若不屑,我愿受缚领罪。”

匡胤怒甩衣袖,欲归后室,却逢家妹手持面杖,自厨内赶来,对己怒道:“汝丈夫之身,临事优柔,不决若此,何乃恐我女流乎!”言讫举杖打来。匡胤躲闪,痛间却下了决心。

正是:他人苦命挣江山,哪知别姓继承来。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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