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咖啡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被窝里的人发出一声咕哝,翻了个身,身上的棉被翻开来,冷空气侵袭入肌理,让沉睡的人慢慢的醒转过来。

外头早已车水马龙,但吵杂的噪音无法侵入这栋位于顶楼、隔音良好的高级公寓,床上的人拉回棉被,又重新睡去。

「叩叩」,两声简短有力的敲门声响起,敲门的人不等房里的人有所响应——又仿佛知道房里的人不会有响应,便径自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奥提斯,起床了。」雷哲在床沿坐下,轻轻的摇着沉睡的奥提斯。

一会儿之后,奥提斯缓缓的睁开眼睛。

「早安,雷哲。」薄唇很习惯的向上勾起。

「十点半了,不早了。」雷哲将他拉起,替他换上衣服之后,才抱起他放在轮椅上。「去梳洗一下,吃完早餐之后,我要带你到医院去作复健。」

「复健?」奥提斯低头看了自己的腿。「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你不会想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

「我不在乎啊。」奥提斯耸肩。

「你不在乎我在乎。」雷哲有些火。「快去梳洗,梳洗好了之后,到餐厅用餐。」说完,便离开卧房。

奥提斯沉默的操控轮椅进入浴室,慢慢的梳洗,视线不经意的落在镜子里的人脸上,看到的,却是几天前那双晶亮的黑珍珠瞳眸。

眨眨眼,回过神来,镜子里的,是一双死寂的蓝眸。

撇开脸,他抽出毛巾,随意的擦干脸上的水,退出浴室。

操做着控制器无声的前进,来到餐厅外头,奥提斯听见雷哲正在讲电话,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你只要把我交代的事办好,尽快查出主使者,把我要的答案给我,其它同样的问题我不想一而再的回答!」那是雷哲的声音,他不曾听过他用这么任性的语调说话。

「好,我就再回答你一次,我暂时还不会回去,至于时间,我不知道!」

「你如果敢来这里找他的麻烦,我会跟你翻脸!」

「没错,我的确是在威胁,而且非常认真,你最好通知下去给每个人知道!」

「我想回去的时候自然就会回去。」

「他们拿继承权威胁我?有没有搞错,当初是他们把这个担子硬加在我身上,那从来不是我要的,告诉他们,谁要谁拿去,我不在乎!」

「你知道我从来不说假话!」雷哲直接切断电话,将手机丢到餐桌上。「可恶!」

奥提斯默默的「开」着轮椅出现在餐厅门口,雷哲一看见他,怒容一敛,收回手机,上前帮他将轮椅推过门槛。

「我会去找个设计师把这里重新设计成无障碍空间,这样你行动起来会更方便。」雷哲说。

「嗯。」奥提斯无所谓的点头,看着雷哲将早餐放到他面前。

盘子里有炒蛋、培根、烤土司、还有一盘生菜,可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咖啡上,端起咖啡,却马上被拦截。

「这杯咖啡是我的。」雷哲说,从他手中拿回咖啡,再将餐桌上的一杯牛奶交到他的手中。「这杯才是你的。」

奥提斯看着杯子里白色的液体。「雷哲,我已经有二十年没喝过牛奶了。」他说。

「我知道,不过医生说你目前的状况最好不要喝咖啡,对了,也不可以喝酒。」雷哲将刀叉交到他手中。「今天的早餐是新来的厨子做的,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最近似乎常常换佣人。」奥提斯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嗯,那些人都是贾司柏派来监视我们的,我知道之后就把他们换掉了,流动率那么高也麻烦,我已经改请钟点佣人,一个礼拜来打扫两次。」雷哲也不隐瞒,云淡风轻的说,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早已见怪不怪。

「他就这么担心我暗地里搞垮坎佩尔集团吗?都已经架空我的职权了,我还能干麻?」奥提斯无奈的摇头,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餐。

「你的能力他心知肚明,就算身不在坎佩尔集团里,如果你愿意,同样有能力搞垮他,所以他才会忌惮你,想要接收台湾的公司,免得你有发展的空间。」雷哲中肯的分析,不过贾司柏·坎佩尔的心里不值得他们探讨,他望着奥提斯一口接一口的把早餐吃下,有些期待的问:「味道如何?」

「不错。」奥提斯笑。

雷哲暗自一叹,还是不错啊……

不管是一流的美食,或者难吃到咽不下去的食物,奥提斯的答案永远只有「不错」两个字。其实不只是食物,对其他事物也是如此。

静静的喝着自己的咖啡,雷哲望着慢慢将食物塞到自己嘴里、咀嚼、吞咽的奥提斯,他的举动像是一个机器似的,重复做着设定好的标准程序。

「奥提斯,既然现在已经不管事了,你有没有想过彻底离开?」雷哲问。他和逵希奥计画让奥提斯被褫夺继承权的事几乎已经实现了,贾司柏对于「奥提斯」出的纰漏确实非常火大,也已经架空了奥提斯的职权,现在奥提斯对坎佩尔集团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卖身」了,他希望能在奥提斯「卖身」之前,带奥提斯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奥提斯笑问。

「你不想要自由吗?」

「我有被监禁吗?」他有趣的反问。

「真的被监禁的话反而不是问题。」雷哲咕哝。肉体被监禁容易解决,奥提斯是思想被监禁了,要解决困难重重。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串音乐铃声,打断了他们的「闲聊」,雷哲放下咖啡,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蹙起,直接关掉电源,将手机放回口袋。

「不接电话?」奥提斯抬头望向他。

「打错的。」雷哲微笑。

奥提斯若有所思的望着雷哲,嘻嘻一笑。「你说谎。」

「对,我说谎,我只是不想接讨厌的人打来的电话。」雷哲耸肩。

「他们要你回家了?」

「你听见了?」雷哲反问。

「不多。」但足够了。「你是该回去了。」

「奥提斯!」雷哲脸色微沉。

「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个无业游民,在我身边无法发挥你的才能,跟着我已经一点好处也没有。」奥提斯笑。

「在你眼里,我和其它人没什么差别吗?是那种没有好处可捞就闪人的人?」雷哲瞪他。

「就因为你不是,所以我才要提醒你啊。」唉呀,原来雷哲是这么敏感的人啊。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免了,别忘了还有人花巨款买凶要你的命。」雷哲没好气的说。

「可是留在我这里太可惜了。」

「你是在赶我吗?」

「没有啊,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如果没有,就不要再谈这件事了。」

「你不想谈?」奥提斯问。

「没什么好谈的。」

「为什么?」奥提斯追问。

雷哲微眯眼,干脆放下手中的刀叉,细细的审视着他,良久才缓缓地开口:

「奥提斯,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好奇?」

「好奇不好吗?」奥提斯轻笑。

「会好奇当然好,但是太突然了一点,如果你想转移话题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失败了。早餐赶紧吃一吃,和医生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奥提斯微张着嘴,一会儿之后才嘻嘻一笑。「嘻,被你发现了。」

「奥提斯,我认识你已经二十年了,我还会不了解你的把戏吗?别想躲掉复健,医生说你的肌肉已经开始有萎缩的现象了,不管你愿不愿意,用拖的我都会把你拖去复健。」

「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重新站起来也没什么不好。」雷哲叹气。「奥提斯,我不可能永远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奥提斯望着他,久久,才慢慢的点头。「好吧,既然你坚持,就随你吧!」

「随我?」雷哲有些啼笑皆非。「奥提斯,要做复健的人是你,你可不可以对自己的事有点参与感啊?」

「说到参与感……」奥提斯切了一块培根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下之后,才又继续:「这个周末的订婚宴,我可以不参加吗?」

雷哲手上的咖啡打翻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奥提斯,周末的订婚宴,你是男主角,你认为可以不参加吗?」站起身,拿来抹布擦擦擦。

「好吧,当我没提。」

「你确定要结这个婚吗?」雷哲问。

奥提斯又看着他,塞进最后一口炒蛋之后,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

「我无所谓,爷爷要我结婚,我就结婚,他高兴就好。」

「那你呢?你高兴吗?」

「结婚是喜事,所以应该是高兴吧!」奥提斯轻笑。

雷哲有想哭的冲动,高兴与否,他竟然要用推论的才有答案!

他到底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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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矮了众人一节的奥提斯,早在宴会开始之前就看见了捧着一大把玫瑰,站在宴会厅入口的贝芙莉,她发给每个进入会场的宾客一支玫瑰,男的是白玫瑰,女的则是红玫瑰。因为他是从另一个入口直接进入休息室的,所以她并没有看到他。

宴会时间一到,双方主事者简单的致词过后,进入今日的重头戏,宣布两家联姻,男女主角成了注目的焦点。

是他!

站在入口的贝芙莉看见了今天的男女主角,立刻就认出坐轮椅的准新郎就是那天停车场无辜的残障人士路人甲,他的身后,照常是他那个叫雷哲的朋友。

原来他是今天的准新郎,真可怜,要娶艾莲娜·米勒那种女人……

非常巧合的,奥提斯正好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相交,她还没来得及扬笑当作打招呼,他的眼神已经撇开了。

呵,也难怪啦,人家身份高贵,她只是个卖花女……

突然浑身一阵凉,她的视线和今天的女主角相会了。

艾莲娜·米勒,米勒百货的千金,高挑修长的身段宛如模特儿般,艳丽无双的脸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望向她的眼神,如此冰冷。

她没得罪她吧,她很安分、很尽责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不是吗?她心里可怜男主角的OS,艾莲娜·米勒当然也不可能听见,所以她干嘛拿那种眼神看她啊!

避开她冰冷鄙夷的眼神,她不巧又对上了女方父母的视线,不过这次她很快的移开,心里则非常纳闷,干嘛啊,为什么都在看她?她又不打算冲出去闹场!

看见男女主角的距离至少两公尺以上,两人各据一端,和各自的亲友谈话,没有互相看一眼。

贝芙莉忍不住叹息,这种婚姻……好悲哀。

「贝芙莉,你在想什么?」在另一边忙完的杜月齐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唤她回神。

「啊,老板,你那边忙完了吗?」

「对啊,剩下的杂事就交给提姆和文森负责了。」杜月齐说。「你刚刚在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今天的男女主角啊。」

「准新郎长得很俊呢,可惜坐轮椅。」杜月齐不无惋惜。

贝芙莉默然无语,看着他不知道对站在他身后的雷哲说什么,雷哲便朝几个在场的亲友微微点头,推着他离开那里,拐了一个湾,就看不见了。

「贝芙莉,我们可以回去了,结束后回收的事就交给提姆和文森负责就行了。」

「文森的女朋友不是在店里等他吗?」

「咦?啊,我忘了。」杜月齐拍了一下额头。「那……」

「我留下来吧,你和文森先回去。」

「只能这样了,我去找提姆交代一下,等一下就不再过来,直接回去了。」

「好。」贝芙莉点头,等杜月齐离开之后,她又看了一眼会场内,准新郎还是没出现,倒是看见艾莲娜·米勒和另外一位男子正在跳舞,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空隙的贴在一起。

贝芙莉耸耸肩,转身离开这一处衣香鬓影,往花园走去。

来到喷水池前,看着水柱混着彩色的光线,跳跃出炫目的水舞,一时之间看呆了,这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啊!

要来这里之前,听文森的女朋友说,坎佩尔大宅里有一处名景,是用玫瑰花栽植建造的玫瑰迷宫,趁着现在,她或许可以去探险。

说走就走!

轻快的跳走着,东张西望,寻找这座广大的庭园里最像玫瑰迷宫的东西。

「啊!应该是那里!」她看见一处茂密的绿篱,约两公尺高,肯定就是玫瑰迷宫了。

她来到入口处,果然,上头有块不规则状的木匾,写着玫瑰迷宫。

她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其它人,便兴奋的走了进去,展开她的迷宫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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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她好象迷路了。

在迷宫里绕了半个多小时,贝芙莉依然找不到出口,心里忍住开始慌了起来。

怎么办?如果她一直找不到出口,又没有人发现她在迷宫里,她搞不好会死在这面,直到发出尸臭才会让人发现!

呜呜……贝芙莉在心里哀鸣,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乱闯了,慌乱之下,手掌不小心划过绿篱,刺痛从掌心蔓延开来,她被多刺的玫瑰花丛给划了好几道血痕,痛加乱,她两脚竟然打结,连叫都来不及叫,便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她呆呆的趴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笨手笨脚到这种程度!

一阵冷风突然吹过,吹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因为花丛长得太茂密遮去了阳光,还是什么,迷宫里显得阴森森的,为什么她一开始没有发现呢?

「呜呜……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未经主人允许偷偷跑进来……」贝芙莉呜呜低喃告解,狼狈的爬了起来,小心谨慎的往前走,期望能够奇迹的找到出口。

又走了十分钟,不知道绕过同样的地方几回,碰壁的几回,突然,隐隐约约间,似乎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立即循着声音前进,左拐右弯,碰壁再转,声音消失了,她急的跑了起来,正想口呼救,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她……看见了他。

他坐在轮椅上,四周没见到他那位朋友,他停留的地方,刚好位于这处八角形的草皮正中央,看见她突然出现,似乎有些讶异,不过仍然保持着笑容,所以他应该没有生气,是吧?

「哦,嗨,真巧,你也在这里。」贝芙莉干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这个地方该不会是迷宫的中继休息站吧?因为比较空旷,所以明亮许多,不显阴森。

奥提斯的确有点惊讶,又看见她一身狼狈,忍不住向前。

「你受伤了。」他说。

「哦,你是说这个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天啊,难怪她觉得好痛,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刚刚不小心弄到玫瑰……其实它没看起来的严重。」

「过来。」奥提斯突然说。

她很听话的上前,来到他身旁。

「坐下。」指了指旁边的石板凳。

「喔。」很听话的坐了下来,与他平视。

「手给我。」

「哦?」楞楞的伸出手AB没受伤的左手。

「不是。」奥提斯轻笑,干脆自己来,小心的握住她的右手腕,将她的掌心摊在腿上。「刺要先挑出来,否则会发炎。」

又不是仙人掌,玫瑰刺那么粗,顶多是划破她的手,怎么会把刺留在肉里嘛!

「这……应该没有才对……嘶!」痛得倒抽了口冷息。

「那这是什么?」奥提斯捏出一根,在她眼前扬了扬。

「哦,玫瑰刺……」傻楞的回答。

贝芙莉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的头顶,因为他又低着头仔细的替她找看有没有刺。

鼻头一阵酸楚,方才的惊慌害怕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心情一松,眼眶就开始发热,掉下了两滴泪水,正好滴在他的手臂上。

奥提斯猛地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眼泪,抬起手用食指接住一滴晶莹剔透水珠,表情有些迷惘的望着指头上的水滴,一会儿才道:「很痛吗?」

「啊?」贝芙莉楞楞的看着他,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哭了,赶紧抬起没受伤的手抹掉眼泪。「没有,不是很痛。」

「那为什么哭?」奥提斯有些困惑的望着她。

「因为我刚刚迷路的时候,以为自己会死在迷宫里,直到尸体发臭了才会引人注意来一探究竟,然后不小心跌倒,受伤,接着又觉得四周阴风惨惨,又怕又急又惊又慌的时候遇到你,你又对我这么好,让我好感动,心情一放松,就莫名其妙的掉眼泪了。」贝芙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右手还搁在他的左手上,他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什么,又低头继续帮她找刺。

此时的气氛显得好宁静,四周的声音都静了下来,相对的,自己的心跳声大了起来,在耳膜砰砰、砰砰的跃动着。

感觉自己的不对劲,她赶紧找话题打破沉默。

「今天的会场是我们花好月圆布置的喔,你觉得怎样?漂不漂亮?满不满意?」

「不错。」他笑道。

「不错喔。」贝芙莉有点失望得到这个答案,不过一下子就恢复。「没关系没关系,下次我会更努力。」

奥提斯抬头望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他的答案似乎……不好吗?

「对了,你怎么没有在宴会里?你是主角耶!」

奥提斯沉默,没有回答。

「你……不喜欢这桩婚事吗?」贝芙莉犹豫了一下。

「我无所谓。」奥提斯轻笑。「好了,看来只有那一根刺,等一下出去之后,再清洗消毒,抹个药就可以了。」

「谢谢。」贝芙莉感恩的说,望着他的笑容,那种他明明在笑,却觉得他没有笑的感觉愈来愈浓。「是因为你的腿吗?」她脱口问。

奥提斯挑眉,似乎对她的问题有些不解。「什么东西是因为我的腿?」

「你对你的婚事无所谓的态度,是因为腿的关系,所以自暴自弃吗?」

奥提斯笑了,摇摇头。「不是,就算我的腿没废了也是一样。」

「为什么?」贝芙莉错愕。

「什么为什么?」奥提斯困惑。

「为什么无所谓,这是终身大事,不是吗?是一辈子的幸福啊!」

奥提斯又笑了。「我不会去追求那些抽象虚幻的东西。」

「可是……幸福不是抽象虚幻的东西,它是真实存在的,真的!」

「是吗?」奥提斯疑惑,突然想到希奥和涂羽禾相处的情形。

「当然是!」贝芙莉斩钉截铁的说。「而且幸福是要自己去创造的!」

「自己创造幸福?」他更加迷惑了。

「没错,幸福绝对不是从天上掉下来,是要靠自己努力创造的!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个私生女,我妈妈被一个男人欺骗感情,怀了我之后被抛弃,照道理说,我妈妈很惨吧,很可能就此自怨自哀,恨尽天下男人,如果我没被打掉,生出来了,也会被偏激的妈妈教导成愤世嫉俗的人,对吧!」

奥提斯眨了眨眼,点点头,这种状况确实很常见,却不是必然的。

「可是我妈妈并没有因此而充满怨恨,她挺着肚子回台湾,把我生下来,疼爱我,宠我,尽心尽力的教育我,用她开朗积极的人生观教导我,在我三岁那年,我妈妈遇到到台湾参加医学会议的泰伦,他对开朗热情积极乐观的妈妈一见钟情,就算知道我妈妈未婚生子他也不在意,把我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甚至在会议结束之后,放弃纽约这里的高薪工作,留在台湾和我们一起生活,后来泰伦成了我的继父,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妈妈才答应和他一起回纽约。你瞧,我妈妈虽然遇到不幸,可是她选择面对,选择积极的生活下去,所以她才能遇到泰伦,进而得到他的钟情,得到幸福。而且我虽然不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但是我爸爸却非常疼我,虽然我们家的生活因为爸爸妈妈不会理财而有些穷困,但是我们很快乐很幸福,幸福绝对不是虚幻的东西,到现在,虽然我爸妈已经去世两年了,但是一想到他们,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的。」

望着她闪亮的眼神,以及因为激动,脸颊上染上两抹红晕,他又开始觉得她在发光了,不自觉的伸出手,抚上他觉得灿亮的脸庞。

贝芙莉错愕的眨眨眼,他……他怎么……

不过只一下子,他就放开了她。「好吧,你很幸福,幸福对你来说确实是存在的,但是我和你并不相同,我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能替坎佩尔集团带来更大的利益啊!」他说的理所当然,这已经是根深蒂固的认知了。

「你存在的价值,绝对不只如此!」贝芙莉为他的话,心头又涌起一股酸楚。

「你怎么又哭了?手又痛了?」无情无绪无感的心,莫名的,有些慌。

贝芙莉无法控制的低泣,心里也是颇为纳闷,她不是爱哭的人啊,有记忆以来,她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的话都让她这么想哭呢?

她哭得超没形象,眼泪鼻涕直流,毫无美感可言,但是……却让他有些失措,直觉认为,她并不是因为手痛才哭的,可是……如果不是手痛,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在同情我吗?」他问。

贝芙莉摇头,她不是同情他,她只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酸。

奥提斯望着她,从口袋抽出手帕递给她。

「把眼泪擦一擦,你的妆都花了,看起来很恐怖的。」

「乱讲,我只用了一点保养品和擦了唇蜜,才不会变花脸。」贝芙莉呿了呿,不过还是用没受伤的手接过手帕,把满脸的眼泪鼻涕擦一擦。「我回去洗好再还给你。」

「不用了,送你。」奥提斯敬谢不敏。

「这条手帕很贵吧!」看它的商标,不是她能接触到的品牌。

「不会,一百多块而已。」他的东西都是雷哲张罗的。

「哦?台币?日币?」她抱着希望问。

奥提斯古怪的看她一眼。「这里是纽约。」

是是是,她当然知道这里是纽约,手上的手帕突然变得好重,一百多块美金一条手帕,他竟然说还好?唔,有钱人的世界的确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其实你不用可怜我,我一点都不在意成为我爷爷扩展事业的筹码。」

「我才没有可怜你,眼前最可怜的是我的手才对。」贝芙莉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怕他认为自己在可怜他,所以举高了手,转移话题,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手,痛得让她倒抽了口冷气,差点真的因痛而哭出来。

心好酸,她干脆归咎于手痛,又开始低泣。「好痛喔……」

奥提斯立即将她的手拉过,捧着她的手细看。

「它看起来确实很可怜。」他低喃,对着她的伤口轻轻的吹气。

去而复返的雷哲,穿梭过复杂的迷宫,一踏进「玫瑰花心」——迷宫中央的空地,就看见那令他张口结舌的景象。

那个「暴力女」猛哭,而奥提斯则捧着「暴力女」的手吹着气,脸上的表情,是……疼惜?!

他不管「暴力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管奥提斯对「暴力女」亲昵的举止,毕竟过去更亲热的都看到不爱看了,这种程度连亲热的边儿都构不着,没啥好大惊小怪的。能够让他张口结舌、震惊到差点跌跤的,是奥提斯脸上竟然会出现那种近乎疼惜的表情!

他下意识的退开,没有现身,就算明知道在宴会大厅里,贾司柏·坎佩尔正等着奥提斯回去,就算目前还不知道那个「暴力女」的来历和目的,他也决定留住奥提斯此时的「表情」,不管能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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