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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转嫁灾祸(2)

吕康走到邵元节对面,背风蹲下,小心划亮了火折子。.

邵元节借着火光,此时看得清楚:只见泥坑下面果然是一把青草,在青草上面有一个剪纸人偶,纸人的面额和心口上用朱砂分别写着一个“病”字。

吕康用火折子点燃了纸人和灵草。邵元节怕风再次吹熄了火焰,便也蹲下身去挡风,二人瞅着火焰毕毕剥剥燃烧纸人和灵草。

偶像祝诅术是对塑像、雕像、画像或其他偶像实施诅咒和攻击,借以打击偶像所代表的人物或鬼神,这是一种曾在世界各民族中广泛流行的典型的模仿巫术。

中国使用偶像祝诅术的事例始见于商代。西周以来,偶像祝诅术愈加活跃。到了汉代,特别是汉武帝时期,被称作“巫蛊”的偶像祝诅术空前兴盛。汉代的咒人偶像大抵用桐木作成。《说文解字》所谓“偶,桐人也”,可以代表汉代风俗。

汉代的巫蛊术包括埋偶人、祝诅和祭祀三个相互关联的活动。埋偶像等于为攻击对象下葬,意在促其速死。汉武帝刘彻晚年昏庸残暴,十分迷信巫蛊之事,从前以“巫蛊”的罪名废了陈阿娇皇后。将女巫楚服枭首于市,并诛杀同案犯三百余人。

汉武帝的第二任皇后卫子夫年长色衰,一些阴险小人趁机诬陷对手埋偶人诅咒皇帝,汉武帝龙颜大怒,逼死了太子刘据,处死了卫子夫皇后所生的两位公主,卫皇后自杀身亡,卫氏被灭族。公孙贺(卫子夫的姐夫)和刘屈嫠两位丞相以及武帝晚年宠爱的李夫人,因牵连“巫蛊之祸”,统统都被灭族。

邵元节皱着眉头不说话,吕康瞥了他一眼,小心说道:“大师伯也不是存心要害邵叔叔的,她只是想用这种转嫁灾祸的巫术让白老二的裁一些,这种巫术能将白老二身上的高烧转移到第一个踩过这灵草的过路人身上……”

邵元节的情绪很复杂,油然想起去年被巫即贺宝如用邪术害得肚子阵阵作痛的旧事。那时,杜娟同样想作嫁祸巫术将邵元节的肚痛转移到林中的小动物身上,邵元节于心不忍,结果自已忍受了两天肚痛!

当初陶仲文生的病不过是普通的虫积致肠腑痞结而肠道梗阻,邵元节在李时珍治好陶促文的肠病之后,他的肚子才不痛了;然而,这次白老二生的病是血症,钱娇用黑巫术将病灶转移到邵元节身上,如果白老二不治身亡的话,邵元节不仅会长时期忍受病痛的折磨,而且很可能会因持续发高烧而赔上一条性命!

邵元节有些恼恨钱娇的心肠歹毒,看着火焰渐渐熄灭,忧心衷衷说道:“如果白老二的病不能治好,难道我也会一直受病痛折磨么?”

吕康瞄了邵元节一眼,安慰道:“邵叔叔,你不必过于担心,我有办法转移这灾祸的。”

邵元节猜出她的意思:“难道你也想用这黑巫术去害路人么?”

吕康低眸不答,邵元节不安道:“真的没有别的解决的方法了么?”

吕康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是唯一安全的做法……”

邵元节痛苦地移目瞅着黑暗处,心中一时间天人交战……他心地再怎么仁慈善良,但现在关系到自已的性命,他又如何不方寸大乱!

虽然杜娟替黑巫术辩白,但邵元节从杜娟、贺宝如、岑珂、谷雨、钱娇这些黑巫术大高手的自私自利的行径中,由衷感到黑巫术其实多是害人的邪术。。.

邵元节自从跟随师父诸葛小倩学习玄门正宗法术之后,杜娟便没有再系统地传授他黑巫术了,以邵元节的悟性和品德,学习诸葛小倩的正大光明的功夫更适合一些,他在黑巫术上的修为此时已明显不及吕康了。

吕康算是邵元节的晚辈,邵元节作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雅不欲让吕康心中小瞧自已,他想了片刻,毅然决然说道:“算了,生死有命,你不必为了救我而用这黑巫术去害人了。”

吕康的眼睛在火焰中熠熠闪光,灵草燃尽了,四周重又归于一片黑暗。

二人默然相对,一时无话。邵元节为了不感到尴尬,没话找话说道:“你是怎么发现钱……钱大姐用这嫁祸的黑巫术的?”

吕康道:“我本来睡下了,大师伯忽然坐起来,伸手去摸白老二的面额和手臂,大师伯啧啧叹息几声,我知道白老二是在发高烧。大师伯好生担忧,她在黑暗中坐着默想心思,过了好半天,便起来点了灯。

“我见大师伯好一会没有吹灯,心中有些奇怪,便睁开眼睛,看她在做什么,只见大师伯坐在桌边,正在用一把小剪刀裁剪一个纸人,接着又用朱砂在纸人上写字,我便猜出了大师伯的用意。

“大师伯从包袱中取出几件做法事的器具,便吹了灯,虚掩了房门出去了。我本来也不敢管这闲事的,但我突然想起先前看见邵叔叔你独自出店去了,不知邵叔叔回来了没有?要是不巧遇上了大师伯偷偷埋下的霉东西,又如何是好呢?

“我于是赶紧起来了,装作客人去拍邵叔叔你的房门,拍了一会,也没有听见叔叔答应,我便知道叔叔还没有回来。我越想越不安,于是便出店来寻找邵叔叔和大师伯。

“我在半路上发现了大师伯的身影,原来大师伯在采巫术用的灵草,我怕被大师伯发现了,便远远躲着偷看她将灵草埋藏在何处。大师伯很机警,不时抬起头来观察周围的动静,我吓得一动不敢动。我跟踪大师伯走了一段路,因为相距较远,所以我没能发现大师伯埋藏灵草的所在。

“我不知邵叔叔去哪儿了,心中犹豫不决是否要告诉大师伯这件事,以免大师伯的黑巫术误伤了邵叔叔。这时,我发现大师伯的身影沿着小路返回来了,在这种情形下,我实在不敢上去同大师伯说话的,于是又躲藏在树林中。

“待大师伯回去后,我也回到客店去,又去拍邵叔叔的房门,然而邵叔叔你仍然没有回来,我想起邵叔叔先前也是从那条路走的,担心叔叔会经过大师伯埋灵草的地方,于是便在路边等候邵叔叔回来……”

邵元节听完这段话,心中暗暗感激,要不是吕康机灵,自已恐怕会稀里糊涂送了性命的!

吕康讲完后,便伸左手去试探了一下土凹中的余烬,灰烬已然不热了。吕康又点然了小桔灯,并从怀中掏出一条手绢来,将小桔灯和手绢都放在地上,伸双手将余烬小心翼翼捧到手绢上面。

邵元节默然看着吕康收拾灰烬,他的良心在激烈格斗!过了片刻,见吕康用手绢包好了灰烬,终于忍不住再次伸手推开吕康的左手腕,正色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不必施展这种害人的黑巫术了!”

吕康不敢与邵元节对视,怯声道:“可是,邵叔叔你……”

邵元节斩钉截铁地说:“你不必多说了,我如果这么偷生下去,我的良心也会一辈子感到不安的!”

——其实不仅是良心,还有男人的虚荣心!

吕康轻轻咳嗽一声,小心说道:“邵叔叔,我用的方法也许不必害人的。”

邵元节微微一怔,问道:“你是想用黑巫术去害林中的老鼠或者蛇虫这些小动物么?可是这也不能保证乡人不会遇上这种霉东西吧……”

吕康道:“将这种东西放在荒草里,也未必会有老鼠或蛇虫经过的,所以这不算是好的解决办法。师父曾经给我讲过另一种破解这种嫁祸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是师父独创的,所以师父也不知这方法是否一定会灵验……”

邵元节心中一动,故作镇定道:“这种方法是什么?”

吕康道:“师父教我的方法是将这霉东西用葫芦装了,在深夜时分送入江河之中,只要这葫芦经过一晚上漂流,离开被黑巫术谋害之人百里之外,就应该没事了。”

邵元节若有所思,道:“可是这葫芦要是被人拾到了,不是同样会害别人的性命么?”

吕康道:“这葫芦之所以要深夜放入江河之中,也是为了不让人及时拾到,等到过了五个时辰之后,就算有人拾到这葫芦,这人见葫芦中有灰烬,自然会丢弃葫芦的,或者用河水清洗葫芦——无论怎么做,对这拾到葫芦的人而言,都应该没有妨碍了。”

邵元节心中窃喜,虽然这是杜娟独创的破解之法,并没有经过实践证明有无效果,但想来以杜娟对黑巫术的造诣,应该也有几层把握的。就算自已终于死了,也胜过一筹莫展啊!

邵元节颜色稍缓,说道:“原来这是杜娟的方法啊。”

邵元节隐隐猜到杜娟之所以会想到破解这种嫁祸巫术的方法,也许是缘于自已那次的危险经历?因为邵元节宅心仁厚,不肯将病痛转嫁给他人或小动物,杜娟为了预防今后自已的亲人又会遇上这种灾祸,因而才会琢磨出这种奇特的巫术。

邵元节苦笑道:“既然如此,就用这方法在我身上实验一次吧……”

吕康也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去腮芦来吧!”

邵元节道:“如果就是这么简单的话,你将那东西交给我就行了,你自已回屋去休息吧。”

吕康认真地说道:“不,我要和你一同去的,因为在送走葫芦之前,我还要默念一段咒语的。”

邵元节听了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也不好向她讨教这种咒语。

二人回到了客店外,吕康细声说道:“邵叔叔,你回屋去腮芦来吧,我就在这儿等候你。”

邵元节环顾了一下四周,叮咛了一句:“现在是夜晚,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我马上回来!”

吕康心中一热,没说什么。

邵元节快步上楼,回屋取来了葫芦。二人相视一眼,吕康发现邵元节的笑容有些苦涩,猜到邵元节也害怕死的,毕竟这种破解的方法从前没有人试过,是否灵验真不好说,邵元节难以尽释愁绪。

吕康跟在邵元节身后,心忖:“要是邵叔叔有什么不幸,我该怎么办啊……”

吕康突然悲从中来,泪水悄然滑落下来。她是一个孤独的少女,邵元节和杜娟对她都很好,她心里已经拿他们当做自已的亲人了——除了亲人的感觉,吕康心里另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其实少年男女时常会这样的,才相处几天,但不知不觉中会滋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情……虽然彼此之间其实没有什么,然而一旦分别,心中仍会依依不舍的。

二人来到沅江边,江风吹拂,衣服猎猎作响。河水汩汩拍打河岸,水花宛若玩皮的孩子,奔跑到他们的脚下,又立即退了回去。

邵元节拔开葫芦的木塞,将里面装着的清水倒入河中,便将葫芦交给了吕康。

吕康将提在手中的手绢小心塞入葫芦中去,望着滚滚东流的沅水,忽然双膝跪在沙滩上,将葫芦放在面前。

她双手在胸前结印,闭目吸气,口唇翕动,默念了三遍咒语。睁开眼睛,吐了一口唾沫在葫芦中,方才用木塞堵住了葫芦口。

吕康捧了葫芦站起身来,踩着鹅卵石走到河边的礁石上,将葫芦小心放入河水中。

葫芦摇椅晃随波逐流离开了岸,慢慢变成了一个汹点,终于消失在夜色中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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