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石破天惊（2）

邵元节移目看向周围，这幻像显示的场景是在夜晚，虽然光线昏暗，但还是能凭借微弱的烛光判断出这个屋子似乎是一家客栈？

吕康的话打断了邵元节的沉思，眼前的幻像消失了。.邵元节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吕康道：“邵叔叔，你看那两个人就在那家店中吃饭。”

邵元节一愕，果见老人和中年妇人正坐在马路对面一家豆花饭馆中，邵元节道：“我们也去吃豆花饭吧。”

钱娇点点头，三个大人一个孝遂进入这家豆花馆子中。他们在一张空着的桌子边坐了下来。邵元节看了老人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凶器交还给他，但吕康和钱娇都看着他，邵元节毕竟不是公差，也不便向她们说明这种特别情况，略一思忖，便起身走到老人身边，说道：“请问这位大叔，你是否掉了什么东西？”

老人和妇人闻言俱各一怔，邵元节似笑非笑，将刀拿在老人面前，老人眉毛动了一下，目光闪动道：“你在哪儿拾到的？”

邵元节道：“就在来路上，另外还有一条手绢也掉在地上，不过我没有拾起那手绢，这把刀是你的东西吧？”

老人微一迟疑，点头说道：“这的确是我的东西。谢谢你拾来还给了我。”

邵元节淡然一笑，道：“刚才我在船上看见你用这把小刀削梨，所以我才想到要拾来还给你的。”

老人含笑再次致谢，从邵元节手中接过了小刀。邵元节道：“是不是被小偷拿走的？”

老人听了这话，很不放心地伸手从怀中摸出钱袋来，当着邵元节的面展开检查了一下，见没有丢钱，表情才放松下来，展颜说道：“想来一定是窃贼拿走的，幸好没有偷到我的钱袋。哈哈。”

邵元节微一点头，便走回自已的座位。彼时，钱娇已经自作主张替每人要了一碗石磨豆花，并且抢着付过了饭钱。

邵元节一边吃饭，一边寻思这事，他亲眼目睹的凶杀事件只有去年牛王节那天晚上米慈恩在白水村坟山上杀死了人拐子老人，然而这件凶杀案与米慈恩的母亲被杀是有因果关系的，所以邵元节自然而然将这两件凶杀案联系起来思考。

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邵元节十分怀疑幻像中那个被杀害的苗家老妇人就是米慈恩的母亲——邵元节仔细回忆幻像中的老妇人，面相果然与米慈恩很挂相的！

邵元节根据诸葛灵辰的回忆，得知被杀的妇人是一个客店的老板娘。.

邵元节在春节期间与乔慧谈论起她的嫂子米慈恩时，也知道米慈恩的娘家在猴子坪开了一个客栈。猴子坪与辰州相距八十里山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诸葛灵辰回忆说人拐子带着自已逃离那家客栈后，在第三天晚上才到了白水村坟山上，这路程和时间都刚好能对得上——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看，几乎可以推定米慈恩就是白水村坟山的凶手；同时又可以推定诸葛灵辰提到的被杀的客栈老板娘应该就是米慈恩的母亲。

米慈恩在鸿雁观中来寻找阿鸾女灵时，诸葛灵辰那时正在姐姐和姐夫的家中作客，所以米慈恩与诸葛灵辰没有见上一面。米慈恩当天就带着阿鸾女灵离开了鸿雁观，邵元节自然不可能让诸葛灵辰从田雨润和晏容的家中赶来辩认米慈恩是不是那个杀死人拐子的凶手……

邵元节想到乔慧和米慈恩，心里很想弄明白这件事情，他暗自思索这事要不要向官府禀报，让这杀人凶手落入法网，经过认真思考后，又认为这事不能向官府报告的，原因有二：

一是他不能向人说明自已有天眼，因为这种事情说来很骇人听闻，而且通过天眼所见的凶杀情景也是不能成为证据的；二是这案件关系到米慈恩，米慈恩是乔慧的嫂子，又与杜娟有一层旧关系，而被杀的人不过是一个该死的人拐子，在情在理，邵元节都不会向官府举报的。

邵元节心不正焉吃过了饭，在回船的路上，邵元节自然而然与老人说起话来。为了不引起老人的警觉，邵元节主动先说起自已的一些情况。老人不疑有他，出于礼貌，也告诉邵元节说自已名叫焦获，是江西鄱阳县人。

邵元节听说他是江西人，心中一动，自已此行正好也是去江西呢！邵元节瞥了苗家妇人一眼，不无好奇地问道：“这位大婶是泸溪苗家人吧？”

焦获见邵元节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们，略一迟疑，才说道：“她是我的妻子，因为战乱与我失散了。我寻找了好几年，才终于在泸溪找到了她。”

邵元节讶然道：“战乱？不是早就天下太平了么？”

自本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登极以来，享太平岁月将近一百五十年；其间虽然发生靖难之变，明成祖朱棣（朱元璋第四子）与建文帝朱允炆（朱元璋孙子）叔侄为了争权而交战了四年，明成祖朱棣夺位称帝，距今也已有一百二十年。

邵元节和钱娇、吕康都是僻处湘西蛮夷之地的孤陋寡闻之人，听到焦获说夫妇离别是因为战乱，都惊讶不已。

邵元节等人不知道本朝自正统年间以来，就先后爆发了三次较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远的不说，就在正德五年（1510年）十月，在河北霸州（今霸县）就爆发了刘六和杨虎起义，历时两年才被官府镇压下去。

当刘六、刘七领导的起义军威胁京都之时，江西各地也爆发了多起农民起义。

不过，焦获与妻子之所以分离这么多年，主要不是由于战乱，而是还有别的原因。

原来当今天子正德皇帝荒淫无道，穷奢极欲，多次找借口巡游，一路上劳民伤财，并大肆强抢民女玩乐。

当时，山西、陕西乃至河南等地的老百姓听说正德皇帝出巡，吓得争相转告，扶老携幼逃避到山谷之中。官吏们没法逃避深山，如果家中有未嫁的女子，都急忙将女儿嫁出去。

正德帝住在绥德总兵戴钦家中时，强纳其女。延绥总兵马昂本来因罪被罢免了，他听说当今天子十分贪色，便将已经嫁人的妹妹献给皇帝，马昂不仅免了罪，并且还升了官。

正德帝听说马昂的小妾长得很美，想去他家一会，马昂不愿意，正德帝大怒，马昂十分害怕，只得将小妾也送给了正德帝。

正德皇帝及下属一路上到（处猎）艳，无论这些女子是否婚配，无论她们是官家女眷还是民女，都抢来淫乐。

焦获本是义军的一个小头领，兵败后加入一个戏班中卖艺为生。那一年，焦获在湖口县与身为有夫之妇的江燕暗中好上了。江燕于是抛夫弃子，跟着焦获私奔了。

其时，江西各地因为爆发农民起义，治安很乱。江燕给焦获生了一个儿子后，因为生活不顺心，很思念从前抛弃的那个五岁大的儿子，流泪与焦获吵架，负气跑到一个女伴家中，女伴陪她回来时，遇上一位姓井的湘西籍军官，井军官见江燕生得美貌，便假称自已在为皇帝征选美女，将江燕强抢了去，占为已有。

焦获闻讯气苦不已。后来打听到抢了自已妻子的那位井军官因为平乱有功，升职后又回到湘西辰州去了。焦获心中不甘，将孩子托大姐照顾，到湘西寻找妻子。

因为井军官要调到泸溪去做官，江燕便带着年方五岁的女儿随井军官去泸溪。在半道上正遇见苦寻自已的焦获。

江燕这些年不过是一小妾，年长色衰，已不得井军官的宠爱，江燕被焦获的一往情深感动，便抛下女儿，和旧夫再次私奔了……

焦获自然不便对邵元节等人说出这些实情，因为自已是汉人装束，而江燕却是苗人装束，二人结伴同行，打算到辰州后再让江燕买身汉人衣服，以免引人注意。今见邵元节等人起疑，于是假称他们是因为战乱分离的一对夫妻。这话本来半真半假，并非信口胡诌，说来也不致露出马脚。

众人回到客船上，邵元节因为心中有事，想从焦获的口中套出一些情况，便和他坐在一起聊天。

焦获听说邵元节也是到江西去，生怕言多有失，谈不多时，便闭目假寐。邵元节见钱娇等人也在打瞌睡，便也合眼休息。

邵元节一时心潮起伏，心想：“既然他们是回江西去，这一路上我可以慢慢探听一些情况，只要知道了他的真实来历，到时看情况再告诉米慈恩和乔慧这件事吧……”

想到江西，邵元节心系杜娟，见众人都在午睡，便趁机调用天眼，希望看一看杜娟的情况。但因客船在波浪中椅，江风虎虎，吹人面颊，邵元节又心事重重的，未能如愿看见杜娟。

未时光景（下午15：00时），客船到了辰州码头停泊。客人们纷纷离座上岸。邵元节因为今天须在辰州住上一晚，心中有些犹豫是否要先回一趟家乡去看一看，毕竟这一去有可能与舅娘一家人成为永别……

钱娇的亡夫从前来辰州治疗肺病时，是由大儿子陪着来伺候的。钱娇因为巫蛊门中事务缠身，一直没得空到辰州来探望病中的丈夫。钱娇人地生疏，便向邵元节打听良医所在什么地方。

邵元节于是背着白老二，陪同钱娇去良医所找大夫。半道上，焦获和邵元节说了几句话，便带了江燕离开，在沅水边找了一家客店投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