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站在赵宅大门前,乔峻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里面灯火通明,自然有人在家,他隔着老远就听到里头有女人相互叫嚣的声音,听来不像吵架,倒像是嬉闹,证明之前他猜想对方可能躲着他的假设完全是错的。

“我最近大概是太倒楣了,连想法都疑神疑鬼的,她们怎么可能知道我要来?”他猜想之前她们大概刚好有事不在家,他叹一口气,伸手按下电铃。

屋里,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的赵君吟对客厅里的赵婷芳大叫,“小妹!赶快去开门,可能是你三姐回来了,顺便叫她赶紧进来救我!”

赵君吟对于厨房里的事最没耐心,自从员工旅行回来之后,她就必须独自负责下厨的事,但是手忙脚乱之余,还要忍受小妹对她手艺的嫌恶.不禁打心早希望贝茹能回家来住。

今天她接到贝茹的电话,说是要回来拿衣服和个人用品,便满心期待能乘机向贝茹讨教几招煮菜的要诀,免得天天为了作菜而惹得一肚子气。

客厅里的赵婷芳眉头一皱,最近赵贝茹搬出去之后,已经没有人在意客厅是否一定要维持得整整齐齐不可,所以客厅已经变成她的个人画室,她穿着牛仔短裤和粗布围裙,伸出沾满颜料的双手,“人家的手脏成这样,怎么开门嘛,”

话虽如此,她却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当她的女王,等着别人伺候她,她只好认命的走过去,很没气质的举起右脚,试图用脚趾按下铁门上的电动钮。

最后门是开了,可是赵婷芳却一呆!

门外站着的不是三姐,而是一个高大俊俏的帅哥!

羞死人了,她竟然摆出平生最没有气质的动作!

乔峻意想不到对方竟会以这种姿势迎接他,但是他的眼睛一瞥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咳,你的脚可以放下来了。”

他不改流氓本色,连问都不问就迳自走进客厅,根本不等赵婷芳把脚放下。“我来找赵君吟,她人呢?”

他没料到原本自己的杀气腾腾因为眼前女人的“欢迎式”而退得干干净净,穿着崭新米白色西装的他,在赵婷芳错愕的眼光下,将他看成根有个性的男人,加上她又忙着掩饰刚才的尴尬,根本不好意思正眼看他,所以他再次积聚的杀气让人完全感受不到。

“原来是二姐的朋友啊!”赵婷芳拍拍胸口,暗呼好险,庆幸至少这次丢人不会丢到外面去。

“你是赵贝茹还是赵婷芳?”他刚才乍看之下还以为她是仆人,因为她和那个美丽女仆长得有点像,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泄漏了身分,让他必须重新确认她的名字。

“我是婷芳。”她露出迷人的微笑,她猜想他必然是二姐在出版社的同事,否则怎么会知道她们姐妹的名字?“没想到二姐也能认识像你这种帅哥啊!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这么客气兼奉承的开场白,叫他怎么凶得起来?

不得已,乔峻硬是拉下脸,沉声瞪规着赵婷芳,

“我不是你二姐的朋友,我是来讨债的,她不该欠钱不还!”

这次赵婷芳感受到了,乔峻本就有冷漠的特质,再摆出阴鸷的森然表情,她若再无感觉就是个瞎子。

“欠钱是一定要还的。”她开始后悔刚才毫无防备的把门打开,但是她仍然不动声色,只是收起了笑容。“就是不知道她欠你多少钱。”

她暗忖二姐应该知道家里的状况,不会在外欠下庞大债务,但是话说回来,平时所需的花费,她们应该也不至于需要伸手向人借才对啊!大姐在她们每个人的户头里都放了至少一千万,这事是由她经手的,所以十分清楚。

机灵的赵婷芳直觉对方是来找麻烦的。

“我不想和不能作主的人说废话。”乔峻已经嗅到恐惧的气息了,这种熟悉的气味使他兴奋,能更加发挥狠劲,因此他加重语气,“叫赵君吟给我滚出来!”

“不必大呼小叫,我来了。”

厨房里的抽抽烟机早就停了,赵君吟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为了保护小妹,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端着菜走出来,先将盘子放在饭厅的点上才慢吞吞的走向他们,“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别吓唬一个没毕业的学生。”

赵君吟其实真有点害怕,姑且不论他的高头大马,光是这男人的眼神就可以置人于死地,但是她很清楚此时不是失去气势的时候。

“你的表现算是不错,但如果端菜的手不要发抖会更好一些。”乔峻连语气都是冰的,他知道这种提醒往往比大声威吓更加有效。

果然,赵君吟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她觉得在这个男人的注视之下,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二姐,你……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赵婷芳早就吓得躲到她身后去了。

“谁会想认识他这种凶神恶煞啊?”赵君吟无奈的说道。

乔峻眼见已经达到下马威的目的,打算接着说出来意,通常这样比较不会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不过他忆起这里少了一个人。

“喂,另外一个赵贝茹呢?她不是应该天天在家吗?”他警觉的问道,他可不希望赵贝茹躲在楼上打电话给警察,这样他就麻烦了。

“她——”赵婷芳发现一个陌生人竟会对家里如此清楚,不禁大感意外,可是她不想把赵贝茄拖进来,所以边答边思索着如何敷衍他。

正当双方僵持在紧张气氛中的时候,关上的大门再度被钥匙打开。

赵君吟和赵婷芳不必想也知道是谁,两人的心都在一瞬间猛然下沉。

“嗨!大家好,抱歉我回来晚了,没为你们煮饭,那是因为今天钢琴课拖得太久的缘故,学生硬拖着我不放。”赵贝茹边转身关门边向姐妹们道歉。

当她再度转身面对乔峻等人时;终于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

“哎呀!原来家里有客人,我这么大声没吵到你们吧?”她微笑致歉。

乔峻见到她突然闯入自己的视线,心里突的一跳,这女人似乎总有本事轻易化解他的戾气,她的飘逸长发像是能控制他情绪的温度,忽高忽低的左右着无人能约束的他,他不得不跟着叹气。

谁说女人会愈看愈觉得普通?今天穿着正式外出服的她不仅更加亮丽,原本温婉宜人的娴静气质也保持得很好,他相信不管是什么凶神恶煞见到她都将“发挥”不出来,而她的话连带引起他的不满,他没想到在赵家做事还必须到外面兼一份差,才活得下来,这些姓赵的难怪被人骂成守财奴了。

“这些不关你的事,你去忙别的吧!”乔峻虽然还是一副冷酷的模样,但是对赵贝茹的语气已经明显温和许多。

“喔,那我帮你倒杯茶好吗?你要热的还是冷的?”没戴眼镜的赵贝茹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再加上她天性温柔,并不在意别人对她呼来唤去,所以对陌生客人维持着俱有的热情,礼貌相询。

真是尽职的仆人啊!乔峻心里想着,或许在这件事了结之后,他可以邀请她到美国走走也说不定,至少比待在赵家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做事要来得好吧!可是就担心她在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会吓得远远躲开。

天!我在想什么?乔峻回过神来,忆起赵贝茹还在等他的答案,遂发窘的回答,“热的,谢谢你。”

看着赵贝茹哼着曲子转身走进厨房,赵君吟和超婷芳不禁互望一眼。

太过分了!为什么他会有偏差待遇?难道他不知道那是她们家赵贝茹吗?

乔峻见到两姐妹的疑惑,知道自己的表情泄漏了一些秘密,不由更加困窘,正当他气急败坏的想迁怒到两姐妹的身上时,厨房却传来一串的声音。

“二姐,所有东西都被你移了位,那组漂亮的玻璃杯呢?”

这下子不仅两妹妹吓白了脸,连乔峻都傻住了!

“什么?她……她不是你们家的仆人吗?”乔峻纳纳的开口,这是他完全无法想像的情况。

“她是我妹妹赵贝茹。”赵君吟挺起胸膛,她相信赵家人不会连这点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她就不信对方一个人敢把她们怎么样。

“这下可好。”乔峻猛的咬牙,他发现自己竟绕了一个大圈子,无端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找人的部分,原来第一次他就成功了!

但他跟着又沮丧起来,心想为什么会是她呢?他宁愿她是个女仆人。

赵贝茹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就走回客厅,乔峻立刻陷入两难的局面。

他伸手接过了杯子,神情却不似刚才那般温和,而是阴晴不定的踌躇。

赵婷芳见状,反应很快的提出问题,“这位先生,莫非之前你和我三姐见过?”

“嗯,有过一面之缘。”乔峻不甘愿的承认。

赵贝茹闻言却大为讶异,“我和你见过面自己却毫无印象?”

“我叫乔峻,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正忙着擦钢琴,记得吗?”他干脆说个清楚,也免得赵婷芳以为可以借机和他攀上什么关系。

赵贝茹对于他说的内容只有很浅的印象,但是“乔峻”这个名字却让她为之一振。

她赶紧取出眼镜戴上,乔峻那张熟悉而略见削瘦的脸庞立刻清楚的浮现,“真的是你!”赵贝茹难掩喜出望外的兴奋,趋近乔峻,在他的脸上和肩膀、手臂部分东摸西摸。“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以后不会再看见你了。”

不仅乔峻对于她的过度热情感到一头雾水,连赵君吟都在一旁劝她不要兴奋过度,否则等一下又要休克了。

“你的反应未免太夸张了吧?”他被她抚过脸颊的时候虽然感到几许熟悉,但他还是对她的热情无法理解。

“你的伤啊!那些被不良少年砍得乱七八糟的刀伤都好了吗?我记得那个晚上只靠我自己差点拖不动你呢!而且你的血又流得满屋子都是,光是清理干净就花了我一天时间——”赵贝茹不免稍有抱怨。

乔峻的嘴巴伴随着惊讶,就这么一直张着忘记闭起来,而这番话也吓到了其他两姐妹,她们怀疑赵贝茹背着她们在外头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竟然如此恐怖!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个伤口还会痛?我就知道那时候该包扎得更用力一点才对。”赵见茹猜测,像是探视自己孝子一样,迳自把手伸进他的须口摸索肩部,“我记得是这里的伤最重吧!”

“这是什么世界……”乔峻慢慢开始明白了,尤其是他见到赵贝茹脸上大得出奇的眼镜之后。

原来他心里认定的三个女人根本是同一个!可是他们两人却像瞎子一样都没有记住对方的样子,以至于每次都错身而过。

但这却是他最不想要的答案啊!

“哦!我记起来了,”赵贝茹突然惊呼。“你就是上次到家里来要找二姐的人,当时我还把你误认为搬钢琴的工人呢!怪不得后来我对于你的容貌没印象,对名字却有些感觉……”她也联想起来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赵贝茹感慨着拿下眼镜,脸上又恢复成平静可人的表情,甜美的模样让乔峻心折不已。

但为求慎重起见,他不得不再确定一次,“我问你,你在帮我包扎的时候,除了伤口还有没有看到些什么?”

赵贝茹本来已平静的情绪再度波动,她以为自己偷摸他的事被发现了,所以急欲辩解,“我可没有乱摸你哦!虽然……偶尔……有稍微……碰到一点,但那是不得已的,至于那只可怕的蝙蝠,是你自己喜欢刺在那里的,我不看也不行。”

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供词嘛!乔峻听她这么说,见到有其他两个女孩子在滁疑的瞪着他,不免也跟着脸红了。

“对了,你到底找二姐有什么事呢?”

尴尬的乔峻真想对着墙壁一头撞死算了,眼前的局势整个逆转过来,他总不能拿着刀,架在恩人的脖子上讨债吧!

“他是来讨……”赵婷芳抢着告他一状,话没说完却被乔峻大声压过去。

“来讨教关于你的事。”他不敢再瞪人了,他的眼光近乎哀求,求赵婷芳不要戳破他,赵君吟则在一旁暗笑不已。

他瞥见沙发上的琴谱,心念一动,“我想学钢琴,但是年纪已经太老,所以不好意思对你开口,想先问过你二姐着看自己有没有资格学习弹钢琴。”

“当然有啦!”超级大近视的赵贝茹对于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毫无所觉,谈到自己的专长却是极有把握,眉飞色舞。“等一下我就帮你排时间上课,我有绝对的信心教你弹到你满意的程度。”

“好,好极了,那么一切就交给你安排了。”

嘴上是这样说,但是其他两姐妹都看得出来,灰头土脸的乔峻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好。

***

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为自己擅长的事努力得流血流汗,绝对不该像我这个样子……乔峻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枉费他以有一只灵活的手而自豪,没想到在生死存亡问还敢空手夺白刃的十只手指,此时竟连弯曲成适当弧度,力道均匀的敲击在琴键上都不可得,手指恍如各有各的主见,有的在跳探戈,有的却在打太极拳,看来可笑极了,更别谈到琴键因此而发出的“音乐”。

乔峻快气炸了!

“别急。”赵贝茹看得出他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但她并不是第一天教钢琴,初学者的心态她很能体会。“第一次接触钢琴,能弹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就像是鼓励小朋友,在第一堂课时都会先聊一聊,以却除学生对钢琴的恐惧,她抓着他的手,“你的十指很修长,对于弹钢琴具有先天的优势,一般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乔峻很想打自己一巴掌出气,气自己为何会情急生智,在赵贝茹面前想了这个烂理由出来——他学什么钢琴嘛,都几岁了!

可是他的满腹怒火在她的纤纤细手端握之下,转瞬间又莫名的灭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之于他,恐怕已经是有生以来影响力最大的人。

乔峻啊乔峻,这个弱点你想不承认都不行喽!

尽管心里的声音对他如此大声疾呼,但是他始终认为这一切都是源于她对他的救命之恩,和自己对她的一点点好感罢了。

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只是他一时间还想不出两全其美,不伤害到赵贝茹的方法而已。他在心底强烈的警告自己,等到有好一点的方法,非得赶紧脱离现在的尴尬不可,他讨厌这种无法控制场面的状况。

第一次上课,乔峻就后悔得很想开口放弃学钢琴,奈何赵贝茹却兴致高昂的在第二天就主动为他安排了家教课程,让他想借口拒绝都不行。

不过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何况是他,在几次受挫之后.他的火爆脾气再也控制不住,干脆一古脑儿的全发出来。

“不!我根本学不来,如果要我拿棍子揍人反而容易些。”乔峻素性不再遮遮掩掩,直说出心里的话,至于赵贝茹会怎么反应,他实在顾不得了。

“不要急,来,我们再试一次。”赵贝茹身为老师的教学耐性使她再次到意忽略他的火爆表现,试图握住他的手引导他敲击键盘正确的施力方式。

早已越过情绪顶点的他却冷冷的甩开她的手,“听下懂吗?我不想学了!直到现在我才不得不承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我这种粗人的作风不是你这般纤细柔开的女子所能导正的。”

一直对他所言不以为意的赵贝茹跟着沉默了,她开始明白对他使用一般的招数是没有效果的。

“怎么?对我感到害怕还是厌恶!”乔峻面对尴尬,虽是自我解嘲的语气,但仍表现出他对赵贝茹还是很在乎,才会让他开口变得如此困难。

“怪不得……”她摇摇头。“二姐她们直提醒我要防着你,说你是个……”

“说我什么?”他又露出流氓本性,开始恶声恶气。

“你好性急喔!”赵贝茹竟然轻启朱唇,愉快的笑了起来。“难怪学钢琴的挫折感会这么重。”

这女人的神经到底是什么做的啊?在他乔峻的怒目注视之下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二姐只说你是个很凶的人,不过我倒不认为。”赵贝茹凑近他,不仅为瞧个清楚,还对他顽皮的挤眉弄眼,没有丝毫的恐惧之意。

乔峻真是被她彻底打败,他不禁怀疑那几刀是否把他的威严也砍掉了?

“你皱眉的样子还是很好看!”她突然又冒出一句,惹得一向没人敢在他面前讨论他长相的乔峻也不由得脸红。

“别再说了!”他可不能再任她说下去。“总之我平常做的事和这种软绵绵的弹钢琴方式完全不同,就像要你展现出强大的气势一样的困难。”

经过一番聊天,他变得比较能放松了,口齿也恢复往常的伶俐,不过她的表情倒是严肃了起来。

“弹钢琴和做任何事情都一样,有它不同的面貌和弹法。”她显然不赞成他刚刚所说的。

他头一次发现她也有自己的个性,娴柔的美之外更添另一种令人着迷的气质。

“我对你的职业感到好奇。”她一向不是个多事的人,但她觉得有和他沟通一下的必要。“你刚刚说宁愿拿棍子揍人?”

乔峻心里一凉,知道她终于问及重点,虽然赵君吟为他留了面子,没和她说太多,但这一次显然掩不住他的身分了。

“你在当天看到那群少年追杀我时就该明白一切了。”

“是你先欺负人家?”

他满脸不赞同的说:“欺负?哼!我不过是教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罢了。”

“我就知道。”赵贝茹轻呼。“之前我就猜你是个教育工作者,看你的结实身材,大概是训导主任或体育老师之类的吧?”

乔峻差点没暗笑到抽筋。可是莫名涌起的强烈自尊却又让他失去坦白的勇气。

“差不多。”他说得很小声,反正从某个角度来看,他确实是在劝对方改邪归正嘛!

“现在的学生的确不好教。”赵贝茹开始同情他。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你既然是个学生,就不能找借口逃避学习,就算是比较暴躁的人也有安详柔和的一面,例如你平时在我面前就表现得很好。”

当然好,因为我已经快憋得崩溃了!乔峻在心里诉苦。

但他就是无法对她大吼,只好回她一句,“反过来说,你自己又做得到吗?”

“虽然我只会弹钢琴,但钢琴并非如你所说,都是软绵绵的。”赵贝茹忽而换上严肃的口吻,端坐在她的宝贝钢琴前面,深吸一口气。

“你要做什么?”乔峻有点担心她逐渐涨红的脸庞。

她不发一语的开始弹奏普罗高菲夫的B大调小鸣奏曲,这首技巧现代,风格却极为冷峻的曲子,几乎有大半段落都紧扣听者的心弦,尤其在第三乐章刻意以连串的不谐和音尖锐的连珠而出,悚然之间节奏却丝毫不乱、清晰可闻,让人明显感到弹奏者由指尖贯穿而出的劲道与霸气。

乔峻几乎都看傻眼了。

莫说听觉的感受,一瞬间,他对于赵贝茹宛如鹰爪般的有力指劲和气势,竞有恐惧的错觉,视线却又深深的被吸引,一刻也不愿闭上眼睛。

他突然想到,狮子会咬人有什么了不起?倘若有一天家猫突然变得比老虎还凶猛,这才叫做真正的可怕。

连串的爬升音符将高潮提至极限,倏的或然静止,乔峻的情绪也跟着重重一顿。一片安静中.他只听到赵贝茹急促的喘气声。

“我……不常这样弹……好累哦……”赵贝茹逞强的朝他眨眨眼,试图给他安心的笑容,神色间却尽是痛苦。

“你还好吧?”此时他对她多了几分尊敬,却更加担心她的身体。“我不知道原来弹钢琴会如此伤神?”

“真是见笑了。”赵贝茹抚着胸口,脸色仍然未见好转。“我的心脏不好,容易缺氧,这是老毛病了,别担心,一下就会恢复。”

“我只不过说句气话,你竟然证明得那么认真,真是的……”乔峻心疼的帮她揉捏着颈、肩,协助她顺气:“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

他很不愿承认自己是感动了,但这和懂音乐与否根本无关,地的努力令人既震撼又尊敬。

赵贝茹在他的均匀按摩力道下却啜泣起来,让他吓了一跳,赶紧放开双手。

“我弄痛你了?还是这么做该先征求你的同意。”

天知道他这辈子做过几次绅士,他无奈的想。

“不!这样很好。”赵贝茹直摇头,顺便擦擦眼泪。“你误会了,只是你的动作让我想起过世的父亲,他也会帮我这样按摩。”

“哦!他是怎么样的人?”他刚好乘机探知赵家的状况,免得讯息总是一面倒,都由那雇主所左右。

“不管对谁而言,我爸爸都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他走得太突然,留下很多问题让我们姐妹措手不及,偏偏我又帮不上忙,唉!”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赵贝茹显然是没把乔峻当外人了,这一点她自己始终没发现。

乔峻的双手继续动作着,眉心却纠成一团,两方的说法简直天差地远嘛!

那雇主的奇怪要求本就让他相当怀疑,现在更有理由弄个清楚了。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自顾着说话的赵贝茹感觉到他在分心,立刻礼貌的住嘴。

“不,我喜欢听,请你继续说下去。”乔峻回神,略微加重了手上的力值。“况且无论如何,按摩比起弹钢琴要简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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