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花状元郎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朱雀大街上一片热闹沸腾!唢呐声、垂鼓声、欢呼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热热闹闹的乐曲。要问为什么今日居然会这般热闹?

看管王小二告诉你这是南滨三年一度的文武状元游街盛会!南滨三年一度文武状元大考放榜,已经没落的柳大将军之子柳世全夺了武状元,一时风头无二。传言这位柳公子虽父亲早逝,可年少就担负起大将军府的一应事物。且勤学勉励,文武双全,一下便夺得了南滨武状元的荣耀!

这日,阳光正好。朱丞相府的嫡小姐早早地在天香楼占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她生来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她可要看看这位名声在外的状元郎究竟何德何能?居然惹得一向眼光颇高的父亲对他刮目相看、赞不绝口。

正这般想着,只见从朱雀大街那头传来的唢呐声、欢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热闹。

“小姐,小姐!柳状元来啦!”身边的小丫头碧桃一看到由远即近的车队,顿时兴奋地直道:“快看!状元郎呢!”

朱小姐有些薄嗔地瞥了眼碧桃,却顺着她的话转头看去。只见车马队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地往这边过来。为首骑在枣红色高头大马上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身材健硕、面色古铜,虽不及一般京城世家子弟般白皙俊朗。可那双明亮的眼眸、高挺入鬓的剑眉,却给他平添了几分文弱子弟所没有的气势和自信。

他微笑着对祝贺恭喜的众人纷纷拱手行礼,瞧他的进退有度的模样、通身有礼的行动,朱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霎间竟然脸色通红,居然是有几分行动和迷醉。

“小姐,小姐?”碧桃在朱敏耳边轻轻喊道:“小姐,已经快到酉时了。小姐也该回府了吧?”

“嗯?”朱敏被碧桃这么一提醒方才回过神来。她痴痴地望着铺洒了一地的红纸和鲜花,方才说道:“嗯,咱们回去吧。”

刚回到丞相府,朱敏便被丞相夫人贴身嬷嬷叫住,“我的大小姐哦~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可等了您大半晌了!来来来,好生打扮打扮,家里可来了贵客了!”

朱敏被李嬷嬷拉的莫名其妙,“嬷嬷,是姑母回来探亲了吧。不用怎么打扮,我这一身过去就是了,也免得她等。.”

可李嬷嬷却快速地挡了朱敏,还硬是要将自家小姐往房中推。说什么也要让她好生打扮一番才是。她满脸堆笑地说:“大小姐啊,皇后娘娘并未回家省亲。这回啊,上门拜访的可是新进的状元郎啊!听说呐,柳状元不过才二十余岁,生的是剑眉星目,很是俊朗。老爷可是很看好他呢!今日晚间还特意留了他用饭哩。”

朱敏一听是柳世全来了,面上瞬间酡红一片。带着几分娇羞的神色半推半就地随着李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得朱敏来到花厅之后,宴席方才正式开始。只不过,这宴席的规模实在尚小,只有朱丞相、朱夫人、柳世全以及坐在他身侧的一位中年美妇,最多再加上朱敏,这么五人罢了。朱敏有些意外,可长年来的良好家教却让她保持了良好的风度。她大方得体地一一向所有人行了礼。

“小女子朱敏拜见柳状元。”娇转如黄鹂般的声音柔柔在花厅中响起,惹得柳世全心头蓦然一荡。他抬眸看向身前的女子,不由呆了一呆。只见这位传言中的“京城第一美人”果真是生的天姿国色,花容月貌。身材高挑却并不瘦削,有种刚刚好的丰满。面白赛霜似雪,眉眼脉脉含情,唇不点就红,的的确确是个色艺绝佳的美人。更何况这美人出身豪富之家,不仅有丞相为父,更有皇后姑母。若能高攀,实在堪称良配!

当下,柳世全不禁含笑地抱拳还礼,“朱小姐好。”

而话说朱氏早已是将柳世全记在心上,此番已经是一日内第二次相见。心中自然是像住了只小鹿一般,一颗芳心怦怦跳个不停。面颊更是红艳艳得仿佛蒙上了一抹晚霞般诱人。

这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好巧不巧正被朱丞相、朱夫人、柳夫人三人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朱丞相捋着胡子微笑起来,至于朱夫人和柳夫人也相视一笑,达成了共识。

十月十,十全十美,圆圆满满。正是秋高气爽黄道吉日。柳府和朱府门口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今日,正是朱家嫡长女嫁做柳家妇的好日子!

朱敏一身艳红金丝绣富贵牡丹花开喜袍,头戴黄金为托,硕大东珠为饰花冠,手捧平安果,娇羞地端坐在花轿中。今日,她就要嫁给那个心仪的男子了!今日,她就要成为他的新妇!从今日起,她便再不是朱家的嫡小姐,而是武状元家的当家主母朱氏!

听着轿外响亮震天的唢呐声,听着“百年好合”的恭祝声,朱敏的心仿佛泡在蜜罐里一般甜甜蜜蜜,欣喜异常。

往后的数年内,朱敏和柳世全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端的是蜜里调油,恩爱非常。除了朱氏还未产下柳家子嗣之外,一切都过的很完美。可这子嗣之事却也渐渐成为了朱氏心头的一点痛。虽说柳老妇人不说,柳世全也并未露一丝痕迹,可平日里与朱氏常常来往的贵族夫人们却渐渐疏远了她。就连与她交好的夫人们也走动的越来越少。她并不是不知道理由,必然是子嗣一事上出了问题。

朱敏心中急切,求神拜佛做了,看病问诊也做了。可是五年来却一直未有所出。朱敏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郁郁寡欢起来。她娘亲也曾悄悄对她说过此事,甚至还示意让她大度些给柳世全纳妾。可心高气傲如朱氏怎能容得下别的女子与自己分享同一个男人?怎能容得下自己的丈夫心中有别的女子驻足?!

这不,纳妾、子嗣一事便一日日拖了下来。

可老天毕竟还是眷顾于她。在她嫁给柳世全的第七年夏,她终于被诊出喜脉!这叫她很是兴奋^不得宣告天下,她朱敏会生!她已经坏了柳家的子嗣了!若不是柳世全被派去剿匪,她恨不得胁生双翼,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去了。

“夫人,夫人!”这日朱敏正恹恹地躺在竹榻上休息,却突然听得贴身丫鬟碧桃跑了进来:“夫人,老爷回来了!”

“呵呵……太好了。”朱氏兴奋地连连命丫鬟小厮们速速整理庭院,换上新的被褥、纱帐,拿上新买的瓜果蔬菜。她要让他外出的丈夫在家舒舒服服的。至于朱氏自己则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对襟牡丹花袍,带着管家等人在大门口迎接。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柳世全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怀里抱着一个面容秀美的女子,瞧那女子的微微隆起的腹部。朱敏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妙之感。这……不会是柳世全……新纳的……小妾?!这一想法让朱氏不禁心惊肉跳,连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开始胡乱动作起来。

朱敏强做出一副笑容,迎上前道:“相公,你回来了。已经安排了热汤、茶点,你先去迟些吧。”说着又转头看向站在柳世全身后的那名女子,故作不知地问道:“这位姑娘……是相公救回来的么?还请在此盘桓几日,待本夫人为你找找家人吧。”

这一句话说的倒是精巧,既体现出了柳府当家夫人的身份,不失气度。言外之意却又是希望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早早离去。

可那女子未说话,柳世全却开口了:“她是无家可归的孤女,恰巧被我从战场上带回来。如今,也算是我柳府之人。敏儿,王氏已经怀了我的骨血。你去安排一处院落,莫要慢待。”

朱氏又惊又怒,可良好的教养怎能允许她表现出一丝怨怼?朱敏紧紧咬着牙,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王氏和她肚里的孩子是她一生的克星。她也万万没有想到,王氏肚里的孩子会一击打破她的生活,将最恶毒可怕的真相赤(打不出)裸裸地暴露在她的面前。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反倒是庆幸没有被虚情假意的丈夫欺骗一辈子。

是啊!朱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年后,这漫天的红绸、欢心的恭祝、良人的山盟海誓、温情款款却都是一场骗局和笑话。就算是一脸慈爱,全力撮合他们的父母和姑姑也是别有用心。一时间,朱敏仿佛觉得整个鸟语花香的世界瞬间崩塌!她曾以为她的敌人只有那个窝局在潇湘苑的王姨娘和柳长荣。她曾以为朱府上下都对她恭敬有加,夫君宠爱,婆婆忍让,儿女成双。

可这一切却都是一场巨大的笑话!而也只有她才傻傻地被蒙蔽其中。

就在柳长荣被大秦人绑走之后,朱敏曾与柳世全有最后一次长谈。她还记得那晚自己紧紧拉着柳世全的袍角,痛哭地问着:“相公!你告诉我当年是不是因为我是朱家的嫡女,你才娶我?是不是?!”

朱敏想得到的回答是柳世全的深情款款,是他坚定地说“不是”。可事与愿违。柳世全冷眼睨着哀哭的朱氏,袍袖一挥将她的手甩开,冷声警告道:“你好好做好你柳府夫人的角色!”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那时,朱敏才真正的意识到什么叫做“薄幸郎”,什么叫做“遇人不淑”。可是,这已经太晚太晚了。她不过是一深宅妇人,还能做点什么?还可以做点什么?除了哀哭叹息之外,她根本想不出有其他的法子。而如今她唯一的希望便是保住幸存的女儿——柳长安和嫡子——柳长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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