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

下了一夜的雪,细细碎碎的雪花落满了一地,将整个世界都映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好一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京城内外,分外妖娆!”

不过,天香楼顶楼却是花团锦簇,摆满了盆盆精致的梅花。这些梅花映着窗外的雪景,显得更为娇俏。

柳长荣一夜好眠。待得午时才打了个呵欠,幽幽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倚在榻上的白衣男子。剑眉星目、白玉般的面容、修长的身材,若是用“坠落凡间的天神”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只不过,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开口,却将他高高在上的形象粉碎了一地。

“呦——小懒猪,终于睡醒了啊!哎呀呀,我昨晚居然看到你流口水了诶。还乱踢被子!啧啧——你说,将来谁还要娶你?嗯?”

柳长荣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小脸蛋干干净净的,哪来的口水痕迹?

哼,定然是大师兄故意埋汰自己。

柳长荣嘟起嘴,狠狠剜了司徒卿夜一眼。可就在这一眼中,她发现司徒卿夜明亮的眼里却带上了几丝微不可见的血丝,脸色也比平日里惨白了不少。

瞬间,她的心轻轻抽动了一下。

“大师兄,昨晚你照顾了我一夜么?”

司徒卿夜挑了挑眉头,却突然岔开了话题。

虽然他心中早已将柳长荣当作自己未来的皇子妃。可是,都城风云初起,一切都还未有定数。自己虽无心于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但很可能那群如狼似虎的兄弟们并不会手下留情。若是荣儿与自己过分亲近,说不定会殃及池鱼啊!

他说道:“昨晚我又派人回柳府查探,突然发现追杀你的黑衣人事后又回到了柳府,且与朱氏会面。”

“哦?果然是朱氏么?她就这么等不及了?!”柳长荣也收起了顽笑的神态,有些恼怒起来。

司徒卿夜将她从床上扶起来,又端了碗药递给她,道:“先吃药吧。朱氏的事情师兄帮你解决。”

柳长荣皱着眉头盯着面前冒着古怪味道的中药,无奈地一饮而尽。

她擦了擦嘴道:“那个……朱氏的事情,我和血煞自会去查的。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些眉目了。”

“嗯。”司徒卿夜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回家奔丧的时候,朱氏那天说给她蛊虫的是穿黑衣、佩长刀之人?而昨晚刺杀我的也是黑衣人,而且四个人的武器都是长刀。我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所关联。很可能这批黑衣人就是背后那人派给朱氏的。我们不若从朱氏入手,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如果顺利,还可以顺藤摸出那只瓜来!”

“而且,我还打算借助柳世全的力量,让他出面对付朱氏。呵呵……”说着,柳长荣得意地笑了起来,活脱脱得个偷了腥的悬狸。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小丫头,虽说有些想法还并不成熟,但脑子里的点子却也不少呢。司徒卿夜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夸奖柳长荣。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嘛……”柳长荣故意卖了个关子:“保密!大师兄你就拭目以待吧!”

柳府潇湘苑。

柳长荣懒洋洋地窝在床上,随意地嚼着黄杏端上来的糕点。

哎……大师兄真是越来越啰嗦了,不仅啰啰嗦嗦地嘱咐了她整整一个时辰,还硬是要将琴棋二婢给送了过来。不过,这也不是件坏事。至少,看这二婢精明能干,又有所长。今后行事或许会更容易些吧。

柳长荣休整了一会儿,理了理身上的衣裙,道:“黄杏,你随我去武德苑。琴、棋你们二人看好潇湘苑,别让一些不相干的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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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苑门口,柳平一见柳长荣过来,忙迎了上去,恭敬道:“大小姐,您来了。老爷这几日总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您过来看看。呵呵……”

自从王姨娘过世之后,老爷居然一反常态地看中大小姐。虽说夫人和几位嫡小姐还对她恶言相向,可最后还不是被她送到乡下的送到乡下,随意嫁出去的嫁出去了么?想来,这位大小姐在老爷心目中的地位已是大大不同了。此时不好好巴结,以后恐怕来不及了。

柳长荣将柳平恭谨的态度看在眼中,不用想也知道他估计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如此点头哈腰的。

不过,要知道,有时候,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罗罗也是能起关键作用的。

于是,她微微一笑,道:“多谢柳管事了。”

柳世全好不容易见到柳长荣自动送上门来,自然十分开心。他忙命下人送上好的茶水、果子来。又道:“荣儿,这几日心情可好些了?”

“谢父亲关心,我还好。”柳长荣也不客气直接在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

柳世全又急切地道:“荣儿,你时常出府。不知道你娘亲的旧部有没有主动联系你的?有没有人提到那块青铜牌?又或者,你有没有在你娘亲的遗物里找到呀?”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青铜牌也。

不过,柳长荣早已知道这个“父亲”的脾性,她也不恼。只微微晃了晃身子,抽噎起来:“我……我本想听父亲的话帮忙去找找的。只是……呜呜……你看!”说着,撩起一截衣袖,露出了她昨日被伤到的胳膊。

柳世全定睛一看,只见胳膊上有一道长长地口子,虽已经包扎过,但还是微微渗着血丝。艳红的血色在雪白的藕臂上,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我……我昨晚就寝时,房里突然闯进四个黑衣人。他们……他们要杀我!幸好是我学了些功夫,才逃了过去。我……我差一点就见不到父亲了,更没办法给你寻找青铜牌了!”

若是没有柳长荣这个端阳公主之女,仅凭自己过世公主的丈夫,如何能获得大秦皇上的信任?又如何与她的旧部联系,得到青铜牌,取得无边的富贵、权势呢?!

于是,柳世全震怒了。他狠狠地拍在紫檀矮几上,怒喝道:“谁这么大胆!居然敢买凶杀人_——”

柳长荣抬起可怜兮兮的眸子,道:“父亲,这府里有这个心思也有这个能力的,你说,也不过这么一人罢了。哎……我真是命苦,娘亲走了还不过月余。夫人还容不得我,呜呜……”

“是了。除了那个贱人,还有谁?!”柳世全愤怒地喊了声:“来人!将朱氏禁足!老爷我自己去好好审问她!”

柳长荣轻轻抹干了强行逼出来的泪水,轻轻勾起了唇角。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过,似乎在自己这个父亲的眼里,什么恩情、什么父亲,在金钱和权势面前,什么都不是吧!也多亏了他这个性子,否则,要抓住朱氏还要费一番周折。

据说,这日只听得瑶光苑传出老爷和夫人的争吵声。

据说,这日瑶光苑里一片狼藉。

据说,柳世全愤怒地走出了瑶光苑,还发誓今后再也不要见到朱氏这个贱人。

据说,呵呵……

果然柳世全这把刀子好用的很。自己手上都未沾血,就能将明面上的仇人给了结了。

柳长荣嘻嘻一笑,趁着夜色,飘入了瑶光苑。

瑶光苑外牢牢守着几个粗壮的家丁,一看就知道应该是柳世全从军中挑选来的旧部。在主屋的外面,还站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应该是“贴身伺候”朱氏的。

柳长荣悄悄隐了身形,避开这些守卫,由后窗蹭入了主屋。

主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些不甘寂寞的月光冷冷清清地洒了进来,让这间屋子显得更为冷清,甚至有些渗人的恐怖。

朱氏披头散发坐在床榻边,呆呆盯着满地的碎瓷器,流泪。

她确实是伤心的。

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恩爱多年的丈夫居然将她视为仇人,她也想不通为何多年来唯唯诺诺伏小做低的男人一朝会变得充满煞气,让人心惊!

可柳长荣却并不会同情她。就算她可怜那又如何?二十几年来朱氏在柳府作威作福害死了多少姨娘、子嗣!更何况,她居然还害死了娘亲!如今报应终于到了她头上,也算是上天的公平了。她还想如何?!

如今,朱氏已经是阶下囚。柳长荣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

她愤怒地拽起朱氏的长发,吼道:“老妖婆!快说!那些黑衣人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要害死我的娘亲,又要来害我?!”

谁知朱氏并未害怕,她讽刺地笑了起来,“你和你那个狐媚子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娘当年横插一足妨碍我和世全的感情!你们……你们都该死!要不是你们,世全怎会这样待我?怎会愿意将乐儿嫁给二皇子那个混球?!”

柳长荣被她的话震得一愣。也许朱氏是对的,当年确实是娘亲插足了她和柳世全的婚姻。可是,按照柳世全的性子,就算是没有娘亲还会有别人。看府中,不还有何姨娘和白姨娘么?不是还有一些庶女么?

朱氏或许是爱柳世全的,只是不巧的是,她爱错了人。也用错了方式罢了。娘亲和自己何其无辜,居然为着一个妇人的私心屡次被人暗害!这实在是……

可在这件事上,柳长荣错了。

只听得朱氏说:“你以为是我想杀了你和你娘么?你错了!虽然我为了兴儿,做了些错事!可对于府里的姨娘和已经生下来的孩子,我都没有去害他们的性命,最多偶尔发发脾气罢了。

只是你那个娘一看就不招人喜欢,这么多年我也不过多下了些绊子,何曾真正置你们于死地?!要是你那个娘跟白氏、何氏一般,怎会落得那样的地步?!

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再忍几年又何妨?9不是因为你和你娘是大秦的奸细,又不知怎么得罪了太后,才遭了罪罢了。

你如今要杀要剐,我倒也无所谓了。呵呵……事到如今,成王败寇。再说世全已被权势迷了心智,他心里哪里还有我的位置。我啊……也不如早早死了,不济也要让他记挂一辈子Z恨一辈子!”

朱氏不过是个被爱人伤了心的女子,何其可悲又可叹!

她悲伤地坐在被月色浸满的地上,笑得伤感又悲凉。

“不过是个可怜人!”柳长荣低低叹了口气,隐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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