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很疯狂,叶芝宁承认,莲蓬头不断洒出的温水,就在浴室里,她攀附着他,享受一次激情十足的性爱。

她疲累到根本张不开眼睛,朦胧间,只感觉到他帮她擦干了身体,温柔的抱着她,回到床铺上。

身陷柔软的被窝中,疲倦的身体阻挡不住强大的睡意,瞌睡虫一只一只袭来,累极……

「小芝!小芝!」蓝文皓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椅着。

「嗯……」皱起眉头,眼睛死都不肯张开。

「小芝,先醒醒,我有话跟你说……」

「不要……」她撒娇似的拒绝。

蓝文皓嘴角勾起深情微笑,「小芝,先醒醒,我知道你很累了,等我说完就让你睡。」

过了五秒钟,叶芝宁缓缓睁开眼睛,眼里还是有着深深的睡意。

但接下来蓝文皓的话,却彻底驱走了她所有的疲惫,换来满满的惊吓。

「天亮后,我要赶去美国一趟!」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雷一样,霎时劈进了叶芝宁混沌的脑袋,她蓦地一惊,整个人坐起身来。

他要离开了吗?

「美国那边还有一点事要处理,还有几份合约要谈,我必须把事情处理完,才能赶回来过年,可能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蓝文皓说着他的计画。

他必须赶快把所有事情处理完,这样才能在年节时分一家人团聚。

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与芝宁一起度新年,也是第一次他们一家人团聚,他不要有任何事来阻挠。

叶芝宁脸色惨白,脑袋不能自己的开始胡思乱想。

他要离开这么久?一个多月?「好突然……」

摸摸她的头,蓝文皓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情,「没办法,公司的事情很多,有些事情恩斯无法帮我,我必须自己处理。」

蓝文皓往后一仰,整个人躺在床上,「有几份合约一定要签下来,不然就发不出年终奖金了。」他打趣说着,但叶芝宁完全听不进去。

她的心被极大的担心压迫着,无法挣脱。

他又要走了,是不是?这次是去一个多月,下次呢?慢慢的会不会愈离开愈久?

「恩斯会跟我去美国,然后马上赶回来,我交代他常常来家里帮我看看,如果有事就联络我。」

「至于丽娜……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如果她有什么太无理的行为,交代恩斯一声,他会把她带回美国。」蓝文皓并没有通知丽娜他要回美国,一来,这女人很麻烦,他不想惹得一身腥;二来,他没有太多时间,今天回来已经晚了,天亮就要赶去搭飞机。

看着她还坐着,蓝文皓笑笑,「睡啊!我话已经说完了。」

「文皓?」

「怎么了?」

没有考虑,近乎直觉的冲口而出,「你可不可以不要去……」话才一说完,叶芝宁的胸口就像被重击一拳般,紧紧缩住,无法喘息,甚为痛苦。

她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她在做什么?她怎么可以拦住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自私的话?

可是,可是她好怕,无法自己的害怕,她怕自己抓不住他,却也怕自己困住他,她是不是快疯了……

蓝文皓坐起身,「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

「小芝,到底怎么了?」

收住所有到嘴边的话,她不能,不能让他担心。

勉强挤出微笑,「没事,我没事,我乱说的,你不要理我……」

凝视着她,隐约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她的脸色苍白,身体紧绷,嘴角的笑容很勉强,她到底怎么了?

蓝文皓想追问,但是他太累了,明天他还要出远门,于是他决定等他回来后再弄清楚。

想来,只要她乖乖待在家里,一切应该会没事的。「小芝,别想太多,乖乖待在家里,知道吗?」

叶芝宁轻轻一点头,没再回话,任由自己将所有的担忧害怕,不由自己的精神紧绷,全部吞进肚子里。

蓝文皓揽着叶芝宁,轻轻在床上躺下,不过五分钟,他就沉沉睡去,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传进她的耳中。

在他还里,她强自镇定,听着他的心跳与呼吸声,以前,这总能安抚她的情绪,让她镇定下来;但现在,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直往深渊里坠去。

轻轻一抬头,看见他英俊的脸,感觉他似乎又要飞去了,未来一个月,她不知该如何忍耐,更或许不只一个月,而是更长的时间。

头一次,她不敢再看着他,轻轻搬开他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呜呜呜……」

「小芝,不要哭了,风筝一定会再回来的。」

「才不会呢!风筝不会再回来了……呜呜……」

「小芝……」

「皓哥哥,风筝线要怎么办?」

「……」

「风筝线好可怜喔……」

事实上,风筝线并不可怜,当它体会到风笋总有一天仍要远飞时,它选择再次放手,任由它飞走,纵使重重摔落在地,伤心难过,也会含泪祝福风筝离开。

文皓,去追求你的目标吧!我绝不拦你,也绝对不能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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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是日正当中,床铺旁的位子自然没了余温,压出的凹痕也已经复原,人已远去,痕迹丝毫不存。

下了床,叶芝宁开始觉得有点头重脚轻,不太能站起身,费了许多力,才勉强站起来。

时间是十一点……怎么过得这么慢?文皓是不是才刚离开?

接下来的这一天,她过得浑浑噩噩,又恢复成前几天刚跟蓝文皓冷战时的情况,她没有心情理会他人,当然也包括小祁。

叶芝宁愈来愈不开心了,小祁也看得出来,爸爸出门前特地到他房间叫醒他,吻了吻他之后,要他多陪妈妈。

所以,他常常待在妈妈旁边,有时跟妈妈说话,有时候安静的自己看书,母子两人就这样安静度过好几个下午。

那一天,窗外呼呼吹着冷风,已是隆冬,小祁拿着画笔和图画纸来到叶芝宁面前。

「小祁,怎么了?」

「妈妈,我要交图画作业,我可不可以画妈妈?」

微笑看着他,「好啊!要把我画好看一点喔!」

「没问题!」小祁天真的说着,「妈妈本来就长得很好看啊!」

「嘴巴干嘛这么甜?」

小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本来就是嘛!妈妈笑起来很好看喔!」

叶芝宁坐定,「这个姿势可以吗?」

「可以、可以!」小祁开始很认真的画了起来,那副眉头紧皱的神情像极了他的父亲。

「小祁?」

「什么事?」

「小祁长大了一定长得很帅,一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

又是一阵傻笑,「我才不要很多女生,我要跟爸爸一样,找一个像妈妈的女生。」

轻轻一笑,「为什么?」

「因为妈妈笑起来很好看,好像天使喔!」小祁脸红红的说着。

「小祁才是妈妈的天使!」

这孩子一直是她的支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只要一看见他,就会觉得充满希望,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半个钟头后,小祁收起画笔。

「好了吗?给妈妈看看。」

「不行!」脸红红的,「我还没画好。」

「可是……」

小祁准备往门外跑,「妈妈,对不起,现在不可以给你看,明天再给你看。」

看着他一脸坚持,叶芝宁只好作罢,「好吧!不可以食言喔!」

「好!」小祁往门口跑,「妈妈,我出去了!」

小祁一路往户外的庭院跑,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刚刚没完成的画画完,他打算再加个几笔,把叶芝宁画成可爱的天使,然后再把画送给妈妈,希望她永远像天使一样快乐,像天使一样笑口常开。

可是,小祁却在跑到一半时,碰到了不速之客——是那个讨人厌的丽娜。

这个阿姨真讨厌,常常说话欺负妈妈;妈妈脾气好,什么话也不回,可是他就很生气,但妈妈还是要他不要回嘴。

他讨厌她!

小祁想当作没看见丽娜,直接绕过去;可这种视若无人的态度,让一向受人重视的丽娜更火。

待在这里,所有人都不给她好脸色看,这几天来,她更是连蓝文皓的脸都没见到,只能一天到晚挑衅叶芝宁,谁知道那个女人修养真好,理都不理她。

现在看到这个小子,长得那么像蓝文皓,心里更气。「你这小鬼,干嘛当作没看见我?」

「哼!」

一听,丽娜更生气,「你这什么态度,没教养的小鬼。」

朝她吐舌头,小祁想要绕过她离开。

「等一下,你爸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丽娜捏着他的耳朵,「你说不说?」

小祁推开她,疼得摸着自己的耳朵,心里更是生气,「爸爸去美国了啦!」

「你说什么?」

「爸爸去美国了啦!」小祁大声的说着。

真是够了!蓝文皓都回美国了,她还待在这里干嘛?

「你不用想了,爸爸不会跟你在一起的!」这是那天他问爸爸,爸爸跟他说的。

「你这小鬼,你等着看吧!」丽娜高兴的说着。

只要没有叶芝宁跟在身边,要征服一个男人还不简单?没有女人陪在身边,身在异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她有这个自信。

看着小祁手里拿的东西,丽娜一把抽了过来,「这是什么?」

「还给我,你这个坏人!」

「这谁啊?画得真丑……」

「你胡说,这是我妈妈,我妈妈最漂亮了。」

「你妈?画得真丑,也难怪,你妈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

小祁生气了,「你长得才丑,恩斯叔叔说,你只会缠着爸爸,是个花痴!」

气得七窍生烟,丽娜一把将画给撕破,然后随手一丢,纸张被风一吹,飘到了旁边一棵树上,挂在树枝上。

「我的画……」小祁跑上前去,想要爬上树拿画。

丽娜还在生气,「你活该……」一转身,就看见叶芝宁那一双愤怒的眼神。

「你……你要干嘛?」

「请你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离开蓝家!」

「你……」

「这里不欢迎你!如果晚上我还看见你,我会立刻报警,说你擅闯民宅!」叶芝宁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丽娜可以冲着她来,可以欺负她,但是欺负小祁,绝对不行。她绝对不准!

「是……是你让我住进来的!」

「但我现在不欢迎你,所以我给你时间离开这里!」

丽娜还来不及回嘴,一旁就传来吴嫂的惊声呼喊。「小祁,你怎么爬这么高?赶快下来啊!」

「我要捡妈妈的画……」

叶芝宁站在树下狂声大喊,语气里透露着惊骇与恐惧,「小祁,下来!」

「妈妈,画飞到树上了,我要捡画啊……」

风吹得很大,树叶被吹着沙沙作响,黄昏的天空开始汇聚黑夜的灰色,显得有些恐怖。

树枝椅着,小祁的身影隐没在叶丛中,一下出现,一下消失。

恐惧感已经让叶芝宁完全失控,她放声大吼,「小祁,不要捡了,现在马上下来!」

「妈妈……」

「下来!」

小祁有点为难,看看画,又看看叶芝宁,最后决定听妈妈的话,开始一步一步往下爬。

「孩子,小心一点……」

小祁一步步往下爬,一点也不害怕,爬树很好玩,爸爸有教过他,但是妈妈好像很害怕,所以还是下去吧!

然而,就在小祁爬到主干,距离地面约有数公尺的高度时,他的小脚突然踩了个空,整个人无预警的往下掉。

「小祁——」叶芝宁冲上前去,想要接住小祁,但是落地的速度实在太快,小祁就这么像个破布娃娃一般,整个人摔在地上,后脑勺还撞上一旁的石头。

吴嫂不停尖叫,

「天啊——」

叶芝宁整个人腿软在地上,但是她还是用尽力量爬了过去,将小祁瘫软的身体抱进怀里。

一个动作,却让小祁头上的血,沾满丁叶芝宁全身。

小祁的嘴里也流出了血,叶芝宁抹去他嘴角的血渍,瘖痖的嗓音不停颤抖,一字一字,破碎到连不起来。「小祁……小祁……」

不要啊!不要这么残忍啊!

吴嫂当机立断,「我去叫救护车!」

风还是继续吹着,那个高挂在树枝上的画纸,竟然被吹落,掉了下来,就掉在小祁失去知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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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要再用力一点,不然孩子生不下来!」

「嗯……」

「深呼吸,再用点力!」

「呜……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加油,小姐,孩子如果再不生出来,会有问题的。」

「我……嗯……」

「加油,用力!」

「啊……皓哥——你在哪里……啊——」

手术室外,叶芝宁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血色已经完全从她的脸上消失。小祁已经被推进去了,正在动手术。

小祁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生产时的辛苦她未曾忘记过,她告诉自己,就算没有父亲,她也要好好照顾小祁、带大小祁,让他跟一般的孩子一样。

上天没有忘记她,给了她一个听话又可爱的孩子,为她带来五年昏暗生活中唯一的笑容,他是她的天使。

后来,文皓回来了,她的幸福这才完全。可是不过一瞬问,为什么她的幸福又要失去了?

她真该死!她为什么花这么多时间在自卑,在自怨自艾?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小祁,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

叶芝宁双手不停发抖,看着手术室外的红灯,眼神涣散,不能自主的一直落泪。「不会的……不会的……」

看着那双手,不停颤抖,叶芝宁好恨,「你为什么没有接住他?为什么没有接住他……」

这时,吴嫂眼眶含泪定了过来。「小姐,我联络不到少爷……恩斯先生也找不到……」

叶芝宁没有反应,她根本无法管别的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小祁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吴嫂痛骂。

丽娜一看到小祁摔下来,也吓了一大跳,趁着所有人忙成一团时,包袱款款赶紧逃难。

等到吴嫂发现时,早就不见人影。

这时,叶芝宁突然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接着放声痛哭,把吴嫂吓了一大跳。「都是你的错,你该死!你该死……」

吴嫂赶紧抓住她,「小姐,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吴嫂……如果小祁……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抓着吴嫂,不停的自责,不停问着,恐惧戚几乎将她逼往死境。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小祁很有福气,一定会没事,一定……」说到这里,连吴嫂也不停流泪。

吴嫂也亲眼看到了,小祁流了那么多血,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承受……会怎样她不敢说,只能求上天放过他们,别再为难这对苦命的母子。

「小祁这么小……流了这么多血……」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我真希望……这是我流的血,我真希望……是我……」

「不要这么说……」

绝望的不停颤抖,泪水朦胧的双眼看向急诊室门口,没有动静,她的心不停往下沉……

这时候她真的需要一个依靠……可是为什么,就跟五年前一样,当她面临种种打击时,当她最需要依靠时,都必须独自面对一切打击呢?

为什么?为什么文皓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为什么他一定要飞?为什么他不能留下来?

难道她不配吗?她下配获得依靠,活该独自面对这一切吗?

文皓——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现在的我真的需要你……我快撑不住了……

「小姐,别担心,一切都不会有事的,我再去联络少爷……」看看急诊室,「不知道手术要进行多久,小姐你饿不饿?我去买东西……」

「……」毫无反应,一双眼神失去焦距。

「小姐?」看着叶芝宁完全不理她,吴嫂知道她的一颗心完全悬在小祁身上。

吴嫂再去联络,半个钟头回来,还是找不到人。

打分公司电话,她听不懂英文;打手机,文皓少爷与恩斯的手机都关机。

该怎么办?

现在这一切,真的需要文皓少爷来处理,看看小姐,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连日来的心情沉重,再加上这项重大打击,再坚强的人都会垮的,该怎么办……

又过了两个钟头,叶芝宁一动也不动,维持同样的姿势看着急诊室外的灯,仿佛那种灯可以照着她走出这场噩梦。

终于,接近凌晨一点时,手术灯灭了,叶芝宁就像触电一般跳了起来,这时医生也走了出来。

「医生,我的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拿下口罩,「伤得非常严重,颅内大量出血,他陷入重度昏迷……情况很危急……」

叶芝宁湿着一双眼睛,当场下跪,声声带泣的说着,「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他准备回到手术室,「等一下院方会帮你儿子动脑部手术,看看能不能处理颅内出血。他年纪很小,我们本来不打算这样做,但在做过脑部断层扫描后,还是决定动这项手术。」

「医生……我求求你,救活他……」

「我尽力!」说完就进去了。

叶芝宁呆立在手术室门口,面临这生命中最大的打击,双眼瞠得大大的,泪水竟然不可思议的逐渐收干,哭泣已经无法表达她内心的悲痛,然而她也感觉到那逐渐流失的希望。

这时候,她该把她的祷告告诉谁?

膝一弯,跪在手术室门口,叶芝宁的头累极似的贴在门上。

天啊!放过小祁吧!

他那么纯洁、那么美好,人生才刚开始,没道理就此喊停,如果真要带走一个人,就拿她来代替;她满身自卑,只会拖累别人,一身的罪恶。

拿她来代替,放过小祁吧!

吴嫂看着,也不禁掩面哭泣,心沉到谷底。

漫漫长夜,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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