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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上一颗闪烁的星子,

倏忽——

降落凡尘,

像一只危险的风筝。

冷街上的爱人不想太早睡,

冬眠的小星正唱着哀歌,

全是因为雾的缘故。

放学后,程亚突然跑来找孔芸初。

“我想跟你聊聊,到圆月湖可以吗?”程亚开门见山地道。

孔芸初深吸了一口气,她早有预感程亚会来找她,不过比她预期的晚了三天。

两入到了圆月湖,孔芸初看了看落日,是一个春色美好的夕阳。

“老师可能误会了。”孔芸初打破沉默。

“是误会吗?”程亚轻声的问道。

“老师觉得不是误会吗?”

孔芸初并未上过程亚的课,所以两人其实是没什么互动的,如果不是因为三天前的那件事,她想程亚不会大费周章的与她说话。

“我知道你是履冰的小未婚妻。”程亚说道,脸上是一抹凝重得化不开的愁色。

孔芸初并不吃惊程亚知道这些事,“我不想否认,我是韩教授的未婚妻没错,只是……这不代表什么。”

“我很羡慕你。”程亚看向她。

“你喜欢韩教授是吗?”

程亚点点头,“可是他不能给我承诺。”

“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说真的你可以不必在意,因为我和他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程亚的眼神有些空洞,“你们的故事我听说过。”

孔芸初一愣,“听说?”

“不是履冰告诉我的,不过是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

“所以我跟韩教授之间不是认真的。”她说的是实话。

程亚苦涩一笑。“但他是认真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韩履冰,就应该勇敢的去喜欢他,不必管其他人,尤其是我,我不会是你的绊脚石。”

“可是你明明就是我的绊脚石。”程亚不想矫情。

“我也不想的,那天……你看到那一幕是假的。”

“也许他抱你是假,但是拒绝我的心却是真的。”程亚的心有如飘摇不定的浮云。

“你要我怎么帮你的忙?”

程亚沉思半晌后回笞:“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想履冰应该就不会再强人所难了。”

“喜欢的人……”孔芸初喃喃低语。

“你年轻,又长得这么漂亮,一定很多人追求吧?”

孔芸初不置可否,“老师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告诉韩教授,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他就会放我一马是吗?”

“履冰之所以跟你订婚不就是因为要照顾你一辈子吗?如果有别人可以照顾你,我想他就不会这么坚持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了,不是吗?”程亚并不是很有把握。

“我不知道,我并不了解他。”

韩履冰对她而言可说是一颗遥远的星子,两人一年到头难得说上几句话,就算说话也是礼貌的对应,自从父亲过世后就没有共同话题,要说上一句话更是难上加难。

现在成了师生,关系变得更奇妙,说不上熟悉的两人,当然也没必要装熟,最亲密的举动就是三天前在研究室的一抱。

“原来你也不了解他,我以为你比我懂他。”程亚心里有些高兴,身为未婚妻的孔芸初也不了解韩履冰,那么她这个默默喜欢他的人对他一无所知,也算是寻常的。

“我不懂他,我不想花这个心思,老师喜欢的人没有必要我也要喜欢吧!”孔芸初淡淡一笑。

女人真可怜,为了喜欢一个人,必须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说这么多话。

“今天的事你会告诉履冰吗?”

孔芸初摇摇头,“不会,我想就算我们之间有人说了,韩教授也没感觉。”

“我是为履冰好,你和他在一起只会影响他的前途。”程亚补充道。

“我有自知之明。”孔芸初说道。

程亚笑笑,这次是打从心底高兴的笑。“学业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可以跟我说。”

“目前还可以应付。”客套话也不必多说。

************

孔芸初已一天一夜未合眼,孔母的病已经到了不住院不行的地步。

韩履冰在孔母住院的第二天来访。

她想她一定是露出了过分吃惊的表情,不然他不会说“怎么,你两天没来学校上课,我不能来看看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与她并肩坐在病房躺椅上,感觉有些古怪。

“我问冯从爱的……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一个人就应付得来,我已经不是孝子了,不需要有事没事就哭着找你。”

“这种话……一点也不好笑,我不喜欢你这么见外。”他说。

“本来就该见外的啊!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他冷冷的看着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非要如此才能证明你长大了,不需要我了吗?”

“我不需要证明什么,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曾需要过你。”她跟他划清界线。

他强压住自己的怒气,“在师母面前,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处不好。”

“我妈一直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她知道我们互相敌视对方。”她故意这么说。

他摇摇头,“不!我没有敌视你,是你单方面敌视我。”

她无所谓的回嘴:“都一样,不管是谁敌视谁,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我们天生不合。好啦,你骂也骂了,看也看了,可以走了。”

“你回家休息,我留下来照顾师母。”

“不!”

“我已经决定的事,不要跟我讨价还价,如果你不想走,想和我一起留下,我很欢迎。”他的眼神坚定不移。

突地,她很想大哭一场……不,她不能让他看见她的软弱,她霍地站起身,走出病房外,然后,泪水再也不听使唤的掉了下来。

以前,父亲搀,濒临家破人亡之际,在极度害怕的时候,他出现了。

她曾想过,不论是谁都好,是谁都行,只要可以让她依靠、可以陪在她的身边,让她不那么孤单,她就有勇气可以走下去。

现下,母亲病重,他又出现了。

这次与上次不同,现在的她已成年,本来她应该坚定的赶他走,可她开不了口,因为她还是极度害怕,她不想一个人。

孔芸初回家吃了点东西,洗了澡再回医院。

母亲不在病房,她慌了,问了护理站的护士。

“孔女士换到单人病房了。”护士小姐指了指病房的方向。

她推开病房门,韩履冰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师母刚睡着。”他说。

她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母亲确实睡得香甜。

“为什么自作主张?”她不高兴的低声问道。

“我想单人房比较适合养病。”

“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病房差价由你负担?”她瞪着眼睛看他。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抗拒我的帮助?”他叹了一口气。

她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在躺椅上坐下来,坐着坐着居然睡着了。

韩履冰轻手轻脚的替她盖上毯子,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不知不觉竟看得出了神。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想要好好看看这个娇容艳艳的少女,除了心生怜惜之外,还有一些莫名的情绪是他现在还无法解释的。

他在她的脸上找到了泪痕。她梦见了什么?为什么哭了?

两人初次见面,她是孤苦的小女孩,他则是来报恩的陌生人,她有一百个理由不答应她父亲的安排;同样的,他也有一百个理由不答应她父亲的要求,可是他们都没有反对。

只是几年过去,她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庇护,她想要走她自己的路了。

突然间,他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三个多小时过去,她醒了,发现他还在,没来由的发起一顿脾气来。

“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已经说了,今晚我会留下来照顾师母,我已经替师母请了看护,明天开始你可以正常去上课了。”

“多事!”她睨了他一眼。

“我请看护是为了师母,不是因为你。”

“是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报恩嘛!”她故意挖苦他。

************

请了三天假,回到学校上课的第一天,孔芸初才知道韩履冰和程亚一早便到香港去了,要两天后才会回来,说是要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底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她问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他?母亲这次住院他帮了不少忙,她该感激他的,不是吗?为何如此不识好歹?

“你妈妈身体好一点了吗?”第一堂课下课,冯从爱陪她到图书馆还书,关心的问道。

“还是老样子,就是拖时间。”她不想谈论。

“韩教授去香港……不是一个人。”冯从爱吞吞吐吐的说道。

“那又怎么样?”

她说了自己一点都不介意,怎么就是没人相信她?连她的好友都不相信,难道非要她表现出打翻醋坛子的模样,才会被视为正常吗?

“孤男寡女的,你不怕出事?”

孔芸初一笑,“出事更好,我多么希望他们之间能出什么事呢!”这样她就能解脱了。

冯从爱皱眉,“怪哉!为什么别人眼里的香饽饽在你面前成了臭鱼?你不能多为自己想一想吗?韩教授那样的人……你配他不算是委屈啊!”

“我说过一百次了,我对他没感觉。”

“感觉?什么是感觉?我认为感觉是可以培养的,如果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你对他有了感觉,你还是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吗?”

孔芸初点点头,“我会扑上去,情在不能醒,清醒的爱就不是爱了。”

冯从爱偏着头深思了一下,“情在不能醒……好深奥,可不可以活得简单点,不要这么深奥?你说的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对生活没有一点好处,日子过得清苦对你有什么好的?我就不这么想,我认为所有的感觉都是要靠钱才能堆出来的,花前月下蚊虫多,比不上烛光晚餐舒适,能睡在席梦思的床上为什么要睡在帐棚里?”

“谁说我要花前月下了,我只是打比方,解释为什么我不能选择和一个我没有感觉的人在一起。”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没感觉?”

“我和他相处过,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不要的是什么。”

“你要的东西难道不是我们所有女孩子都要的东西吗?”冯从爱疑惑的问道。

孔芸初正要说什么,周横突地出现叫住她。

“芸初,我已经约了东居,你周末有没有空?”

“可以,地点呢?”

“东居家。东居知道我要介绍给他的人是你,高兴极了,他说如果是他来请你,还不一定请得到你——是吗?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周横开朗一笑。

“你的魅力对我们这些跑龙套的来说是很大啦,不过对芸初……,我就不知道了。”冯从爱笑着对他说道。

果然是魅力四射的白马王子,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亮眼的一颗星。

周横闻言只是一笑,也不特别看她,他对女孩子一向如此,不是他觉得很重要的人,不会多花一丝心思在她身上。

冯从爱也不气馁,反正来日方长,她也不是非要周横对她另眼相看。

“刘东居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孔芸初问道。

“周末我会陪你一起去。”周横说道。

***凤鸣轩独家制作******

刘东居没有与家人住在一起,选择在外赁屋而居,不到五坪大的地方除了画具之外就是一张简单的行军床,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却甘之如饴,因为绘画是他的第二生命,为了成就第二生命,他甚至可以牺牲第一生命。

孔芸初一身水蓝,像晴日下的海洋,清新而纯洁,正是刘东居一直想要捕捉的感觉,多年不见,不禁被她清丽的面容深深吸引,心中一动。

他不容易动情的,作画的人应该多情,但是他却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向把自己的心管得很好,好到周横常笑他简直到了六根清净的地步。

孔芸初随便看了看画室里的画,除了人物,还有一两幅画了一半的风景画;对于艺术作品,她涉猎得不多,不能像一般鉴赏者说出好坏,她并不想假装自己有多内行,对于看到的一切,她选择三缄其口。

“你觉得东居的画怎样?”周横问孔芸初。

她摇摇头,“我不懂画。”

“哎呀!芸初很老实的,她连装懂都懒。”

冯从爱嚷着非要跟着孔芸初来见识一番不可,她的个性大而化之,说话常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往往会说出一针见血的话来。

“你画的这些画能卖多少钱啊?”她问。

“不知道,还没试过卖钱。”刘东居被问得有些羞赧。

“不卖钱……你吃什么?”冯从爱不放过他的进一步追问。

“家里……有给一些生活费。”

“你家很有钱吗?”

他摇摇头。

周横立刻跳出来替他解围。“东居平常生活开销不大,花不了家里多少钱的。”

“虽然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这些画应该想办法拿出去卖钱,你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苦。你如果不想成名,画这么多画是没有意义的,芸初也不必花时间来做你的模持儿。”冯从爱市侩的说道。

刘东居看了看孔芸初,他很在意她的想法,心里想着:她会不会和她的好友有同样的想法?会不会因为他穷看不起他?

孔芸初接收到他目光中的探询,可她沉默不语,不是因为认同冯从爱,而是她根本没资格说些什么,她自己不也是因为一身傲气所以抗拒韩履冰对她的帮助。

“我想你应该马上找一个好一点的经纪人帮你把这些作品推出去,你这个地方这么小,搁了这堆东西……我不知道你觉得怎样,我一走进来就觉得乱。”

孔芸初没料到冯从爱会把话说得这样直接,对她使了个眼色,要她少说两句,以免得罪人。

“我是为他好,实话总是伤人的。我有一个叔叔年轻时也是充满理想抱负的画家,画了一屋子的画,才华洋溢,可是又怎样?他不懂得推销自己,结果弄得妻离子散……我是不希望你走上我叔叔的路。”

刘东居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谢谢你。”

“你这么会说,不如你做东居的经纪人,把他的画推出去。”周横有些不以为然。

“可以啊!我是认识一些画廊,不过……我没把握能使得上多少力,要名利双收也得有些运气,不是东西好就能有搞头。我跟你们说,想成功也要付出一些代价的,配合度要够,不能有太多主见,你越乖越好推荐。”冯从爱说得头头是道。

“你这么年轻,从哪里学来这些生意经?”周横问道。

“让你们知道也无妨,我爸经营画廊,我从小看多了画廊里的事,你问我要怎么样才能成名?我可以告诉你,就是不择手段。”

周横一笑,“你说你爸经营画廊,可是你叔叔却穷困潦倒,这不是很讽刺?”

“一点也不讽刺,因为我叔叔把他的作品看得很宝贝,不是他看得起的人,他是不舍得割舍画的,就算我爸想帮他也无从帮起。”

“芸初,你的朋友说话真是直接。”周横说道。

孔芸初点点头,淡淡的笑,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恰当。

“我不是乱批评,我是言之有物,而且也许我可以帮上忙,你们以为这个时代要冒出头很容易吗?如果不是有些关系,想功成名就光靠一点才华是不够的。”冯从爱一副老成的姿态。

“从爱真的可以帮上忙。”孔芸初附和地说道。

刘东居其实并不在乎冯从爱能不能提供协助,在他的认知里会不会成名或是这一辈子可以赚多少钱都是注定好的,他不想强求,只是在女孩子面前,他不想把自己塑造得太清高。

“别老聊我的事,谈谈你们自己吧,阿横最近开始写论文了吗?”刘东居转移话题。

“正在和指导教授讨论研究方向。”

“你的指导教授是谁?”冯从爱问道。

“韩教授。”他回答。

冯从爱敏感的看了一眼孔芸初,孔芸初静静的听他往下说。

“怎么,你们觉得韩教授不好吗?”周横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是不好,你不要误会,这种话传出去很难听的!我们算哪根葱,怎么有资格说韩教授不好呢?”冯从爱忙不迭地解释。

“我看你的表情……还以为我找的教授不好呢!”

“是他太忙了,你可知道他底下有多少要指导的学生?”冯从爱问道。

周横摇摇头,“不清楚,我平常是不在乎这些事的。”

“我听说韩教授除了指导我们学校的学生之外,还有指导外校的学生,博士生和硕士生加起来大概将近二十个,你想……你可以分到多少时间?而且听说他和一些年纪相近的博士生常玩在一起,所以你找他做指导教授还得陪着一起应酬。”

“从爱,别说这些事。”孔芸初皱了下眉,朝她摇摇头,提醒她祸从口出。

冯从爱一惊,“真是糟透了,我跟你又不熟,跟你说这些话做什么?”她夸张的抹了抹嘴,“我收回我说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来不及了,我已经听进去了。”周横瞪大眼睛,煞有介事的说道。

“完啦、完啦!我太多话了,你可不要出卖我啊。”

“不会啦,韩教授在指导教授同意书上都签名了,我现在也不可能打退堂鼓了。”周横嘴里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毛毛的。

对于韩履冰的事,孔芸初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不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不会成为她的困扰,她只做她自己。

“你们谈的事,对我来说遥不可及。”刘东居的眼神看不出情绪。

“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孔芸初问道。

刘东居回过神,搔了搔头。“工作?对……要工作了,我忘形了,不知道你可以给我多少时间?”

孔芸初想了下,“一个礼拜一天可以吗?”

“可以,不知道费用怎么算?”

“我不收费,纯粹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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