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

“是吗?我说了这样的话?”

蓦地,一声似鬼魅的阴沉嗓音陡起。

大伙朝声音来源一看,赫然发现赫昕说已死的王竟然活生生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黑衣侍卫。

左潆潆一看到他,立即喜极而泣的推开身前人,奔入他的怀中,“太好了,你没事,我快被吓死了,金妃她——”

阿史那鹰看着倒卧在血泊中,死状凄惨的金妃,再看向脸色蓦然发白的赫昕,冷声道:“你还真狠。”

“你……怎么可能?我明明看你喝完了——”赫昕一脸难以置信。

“你是看我喝下了,却没看到我咽下吧?”

他脸色陡地一变,这才想到他是背对着自己喝完茶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左潆潆突觉毛骨悚然,不由得更贴近阿史那鹰。

他也将她拥得更紧,看着眼前的画面,他相信自己怀中的人儿是因为赫昕而捡回一条命,不过,那也是私心作祟。

“我也想问问,为什么我认识的赫昕,会成了一个既冷酷又有野心的人?”

赫昕抿紧了薄唇。

“为什么不说话?说你潜伏在我身边,跟我称兄道弟,结果却是要我的女人,还有我的位置啊。”

“错了,我原本只要你的位置,但她的出现……”赫昕看了左潆潆一眼,眸中有着毫不掩饰的依恋,“的确改变了某些事,让我沉不住气,才会露了馅。”

“还在撒谎,你要了金妃不是?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因为她有了,所以你才极力向我推举她成为后宫之首,也可以为你的王位铺路,是不是?”

阿史那鹰这话其实只是猜测,毕竟他跟金妃也有过肌肤之亲,只是上回小映说赫昕从金妃的寝宫出来,他才开始怀疑,两人之间是不是早有暧昧。

眼见一切都被看穿了,赫昕也不再隐瞒,爽快承认,“没错,我是要你的王位,我们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不相上下,凭什么你一直高高在上,我很不平,后来,你给我了很大的权力,而权力衍生出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欲望。”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竟笑了。

“外人都认为我跟你情同兄弟,也是你最看重,最信任的人,我就想了,一旦你死,不必一兵一卒,我定会被众臣拱上王位,金妃也会成为我的皇后,自然,我的孩子也会成为日后的王,可汗之位将永远是我的血脉所有。”

闻言,左潆潆一脸难以置信。

所以,金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可是她亲眼看见他拿刀刺进金妃的肚子里……

天啊,多么残酷的男人。

“这是你原来的计划吧?但现在你连金妃都杀了……”阿史那鹰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再看向好友,“是潆潆的出现,让你改变了计划吧?”

他不避讳的点头,看向左潆潆的眼神也变得温柔,“没错,但你不能否认她的出现也改变了你,对女人,你一向视为玩物,从不在乎她们的感受,却为了她,冷落了金妃及其他人。”

阿史那鹰抿紧薄唇,“如此说来,你那么辛苦的从严峻的山崖救了我,一路背着我,把我救回来,完全是为了得到我更多的感激,信任及敬重?”

“没错,甚至在与回纥交战中冲进箭雨里要为你挡箭也是一样。”

他扬唇自嘲,“害我还飞身救了你,更甭提我在大唐时为了救你而差点命丧异乡了。”

赫昕脸色一绷,“我无话可说,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开始对我有戒心?又怎么知道那杯茶有问题?”

“只能说你没有做可汗的命,命该如此,你太沉不住气,在森林里偷袭我跟潆潆的那一箭,让我想起了很多事。”

左潆潆一愣,抬头看他。

“我还想起六年多前跌下山崖前,也隐隐约约听到一声怪异的吱嘎声,当时因为很快就摔落山崖,我也忘了这件事,可是这一次,在湖边遭到袭击时,我又听到了这个声音,接着飞箭便疾射过来,我才明白那是拉满弓的声音,而且拉弓之人有极好的内力,才能在瞬间拉出这种紧绷声。”

阿史那鹰摇摇头,冷笑一声后说下去,“于是我开始回想,在落入山崖时,是你及时出现救了我,这一次差点出事,你又马上来向我示警,说回纥部落的人要暗杀我,但这样的巧合是不是来得太诡异了?何况,我也只告诉你我要带潆潆出去走走的事,怎么想,你的嫌疑都太大了,我怎么能不小心?”

赫昕脸色惨白,看见他身后数十名脸色冷肃的黑衣侍卫后,突然猖狂一笑后,迅速转身,抽出站立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腰间的剑,自刎而亡。

左潆潆吓得将脸埋进阿史那鹰怀里。

他抿紧薄唇,瞪着倒地的好友,随即拥着她快步出去,而训练有素的黑衣侍卫也立即上前,动手清理这一地的“垃圾”。

黑夜如墨,寒冷的夜风呼呼袭来。

左潆潆独自立在窗前,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蓦地,她被拉入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

“那么冷,怎么站在这里?”阿史那鹰紧紧搂住她,感觉到她身子的冰凉,一双大手立刻将她冰冷的小手包住。

“有点难过……事实上,甯王对我很好。”

“别想了,我很庆幸有你,要不,也许我的人生就在不明不白下结束了。”他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她摇头,“我不懂。”

“你的出现,让赫昕丢了一颗心,也打乱了他的沉着及耐性,你跟我愈恩爱,他心中的妒火燃烧得更炽烈,他太想要你了,才会让他几近完美的假面具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破绽。”

“是吗……”她还是好难相信那么好的人,竟然有一颗那么残忍的心,连自己的骨肉也眼睛眨也不眨就一刀杀了……

“我——想起了所有的事,就在抱着你一路滚到湖边时。”

她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刻意转移话题,不再让她处于难过之中的他。

“所以,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了,为什么我记得一切却独独忘了你的原因。”

他深情的凝望着她,“当时落入山崖时,我整个心思都在你身上,怕自己没有机会再见到你,没有机会再拥抱你,更怕单纯的你会无止境的等下去。我担心你会虚度一生,担心你会不敢爱了,担心你把我视为负心汉,带着对我的恨过一辈子,谁知在我昏厥失去意识后,这些在脑海里盘旋再盘旋的事反而消失了。”

她顿时泪如雨下,原来,原来他心里一直有她,还有这么多的担心。

他叹息一声,“我想我大概太害怕这些事成真,所以在醒来之后,才会完全没有记忆,你会怪我吗?”

她噙着泪摇摇头,“不会,都过去了。”

“是,绕了一大圈,即使我把你遗忘,却还是再一次跟你相遇,相爱,所以,这是命中注定的,你是我的。”

“是,我是你的,下一辈子,我也还是你的。”因为她爱得太深太深了。

他将她紧紧拥住,哑声道:“别让我变得太贪婪,我会生生世世的追着你,不让别的男人得到你。”

“可是,还有别的男人已经得到我的心了,恐怕生生世世,你都得跟他竞争呢。”她突然推开他,俏皮地眨眨眼。

他整个人一僵,眼中立即冒出火花,“是谁?”

“你儿子。”她笑了出来。

那抹久违的娇俏笑容在她的丽颜上绽放,美得令他屏息。

他心猿意马的俯身吻住她,喃喃低语,“无所谓,我是他老子,他永远排在我之后……”

那双带着渴欲的黑眸,左潆潆是懂得的,在他将她打横抱起后,她脸红心跳的抱住他的脖子。

这一夜的缠绵,也就更温柔了。

披星戴月的策马奔驰近月余后,吕杰一行人终于抵达长安的太傅府,和敬在看到信的内容后,眼眶泛红的唤来妻子,让她也过目信的内容。

一读完,喜极而泣的大叫,“太好了,翔儿跟左老肯定会开心极的。你快带他们去找人啊。”

于是,在和敬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长安近郊的一栋山中木屋。

“左老,左老,快出来啊。翔儿,翔儿。”眉开眼笑的和敬边从马背上下来边喊。

吕杰等人也纷纷翻身下了马背,打量起这栋偏僻的山中木屋。

蓦地,木门打开,一名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出来,而这个男孩的长相,让五名黑衣侍卫顿时呆若木鸡。

随后走出来的是左谦,他是认识吕杰的,一见到他,便想到女儿的叮咛,急急忙忙将小孙子拉到自己身后,“你,你带这些人来做什么?”

他这一喊,吕杰等人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拱手,“左师傅。”

“不必叫我,你们想干什么?你家主子没有把我女儿从地宫里带出来,还让你来做什么?”

左谦回到家后,日也盼夜也盼,直到听见皇后已被埋入皇陵中,心彻底凉了,再加上女儿迟迟未归,更把他最后一丝希望也抹去,一想到女儿的牺牲,他就老泪纵横。

“别紧张,左老,你先听他说嘛。”和敬连忙安抚。

吕杰朝他感激的点点头,再看向左谦,“左师傅,事实上,我家主子救出了左姑娘,她现在人在突厥,但身子单薄了些,不好千里跋涉,所以主子要我们前来带你跟小主人去跟他们团圆。”

他眨了眨泪眼,惊讶得都结巴了,“此、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你看。”和敬立即从怀中拿出信函交给他,“是潆潆写的。”

左谦急急接过手。

“其实,左姑娘她现在已是我家主子的潆妃,再过不久——”吕杰笑看着从左谦身后又偷偷探出头来的小男孩,“我想她就会被封为皇后了。”

潆妃,皇后?左谦虽困惑,但在展信一看后,老脸都亮了起来。

没错,是女儿的笔迹,而且,她说她现在过得幸福快乐,直到现在才捎来平安的讯息深感抱歉,可其中还有太多太多的过程。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尽的,待日后定会当面详述,现在她要接他跟翔儿过去团圆……

看完信,左谦泪流不止,他蹲下身来开心的环抱着小孙子,“太好了,翔儿,你娘还活着,还活着啊。”

“那我爹也活着?”左展翔小虽小,但天资聪颖,反应极快,大人的话虽然没有说得很完整,但他已听明白了“团圆”两字。

吕杰蹲下身,看着这名小小年纪便俊美过人的孩子,这孩子的确是主子的血脉,看来左潆潆跟他家主子之间的确有一段他没有参与的过去。

“天啊,他的五官简直跟王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同行的四名黑衣侍卫也凑上前来,细细打量,个个一脸难以置信。

就连王那股天生威仪,小小年纪的他也承袭了几分呢。

“你们干什么?我想看我娘,我想死我娘了,也好奇我爹是不是真的跟我长得同一个模样,你们快带我去找他们,”左展翔被当成怪物看,抗议的说。

吕杰等人莫不相视一笑,这命令的口气,似乎也有点像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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