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邢兄,看看这个,这可是左谦耗时近半年的作品。”

地宫里,李恩朝俊美邢鹰指了指他身后的雕像,一双好色的眼眸却直在左潆潆脸上打转,直到邢鹰抿紧薄唇,黑眸冷光乍现,才尴尬的收回目光。

左潆潆刻意将视线放在父亲所刻的瑞兽上,它约莫十尺高,头似鹿、身体像牛、脚为马蹄,尾长曳地,前肢刻有双翼,称为辟邪,有镇墓避邪之意。

放眼望去,这里绝对是一个气派豪奢的陵墓,就像个地下皇宫,甚至还建有城墙,若非头上顶着的不是熟悉的天空,真的会让人产生错觉。

李恩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更多的富丽堂皇、精致工艺品映入众人眼帘,鞍马俑、骆驼俑皆是细细离琢再上釉,光彩夺人,壁画的篇幅则更是极尽奢华,丰富而细腻。

在一些重要墓室内外,有更多的雕刻及壁画,还有令人望之胆怯的石兽、宫宦俑、武士俑,只是在这样死寂的氛围下,即便有更多闪闪动人的金银珠宝、奇珍异品,左潆潆也不想逗留,更甭提这些价值昂贵的东西中有多少是赝品了。

转往另外一殿,她一眼就瞧见了父亲,看他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费力的雕刻石像,左潆潆突然巧笑倩兮的挽住邢鹰的手臂。

“邢鹰,那一位就是昨天潆潆只来得及匆匆见上一面的左谦师傅吧?”

邢鹰感兴趣的挑起浓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甚至是第一次主动碰他,她想做什么?

见眼前人的黑眸无声地传递着他的疑问,左潆潆只是按下心中忐忑,笑道:“你也知道我在雕刻上有极大的天赋,不输男人,所以我想好好请教请教他,你跟李侍郎继续往前走吧,我随后就跟上去。”

闻言,他浓眉一蹙,连站在高处的作左谦听见这话也瞠大了眼瞪着她。

“潆潆姑娘也有这方面的天赋?”李恩的眼睛倒是亮了,事实上,皇室派人来看过陵墓的进度,但对不是左谦亲手雕刻的离饰都有微词,总觉得不够生动,他也明白这是主观印象作祟,毕竟除了左谦之外,他强势征召而来的木工能匠也全是一时之选,可面对皇室的压力,他也只能答应再多找些名工匠来打造。

反正这么漂亮的女人已是别人的,他李恩好色归好色,但牵涉到生意跟利益,女人的重要性就没那么大,如果她真的有所谓的天赋……

“有天赋算什么?而且,也许几百年前我跟左师傅还是同一家人呢,我也姓左。”左潆潆刻意忽略邢鹰愈来愈阴鸷的视线,笑得更灿烂。

“姑娘好大的口气,左氏原本就非小家族,然而,不是姓左就会有雕刻的天赋?”左谦面前压下心中的怒火说。他昨天跟她说的话,她怎么都没听进去?

“潆潆,你是女人,口气那么大,的确不妥。”邢鹰倒是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甚至强势的搂住她的腰,想将她往前带。“我们继续往前走。”

但她却坚定的,拉下他不安份的手,“不要,至少让我跟左师傅聊聊。”

“好,本人也很想见识姑娘的功夫。”左谦脸色微变,从高处拾阶而下。

“那好,邢兄,我们就让他们私下聊聊,走吧。”

李恩也有他的考量。让左谦测测这美人儿的功力也好,日前皇后崩亡,全国治丧,这里虽然尚未完工,但皇室已派快马过来,告知择下月十五黄道吉日从长安起程,移灵至此,所以,完工日可是迫在眉睫,当然要愈多人手愈好。

邢鹰给了左潆潆一个极为不悦的眼神,这才不得不跟着李恩等人离开。

“你到底在干什么?”

左谦待一行人走远了,立即低声喝斥女儿。

“爹,”她的声音也是压低的,“娘在等你啊,而且,还有一件事——”她看了看四周,不安的在父亲耳畔道。这事是昨日来不及跟爹提的。

听完,左谦脸色大变,“此事当真?”

她点头,“是真的,所以,你一定要走,但我跟你说的事不能说,还有,我会代替你完成这里的工作。”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女儿,如果真如她所说,皇陵一旦完工,所有参与建造的每个人都会被迫一起陪葬,以求墓园里的任何秘密或面貌不会被公诸于世,那最后参与的她能逃命吗?

左潆潆当然明白父亲的忧心,她边说边注意四周,小心翼翼的劝着,“我们时间不多,爹,你的眼疾再这么拖下去,会瞎的。”

他也知道,“可是——”

“听我说,邢鹰可以帮忙,我有这个把握。”

“不行,如果你说的事成真,你也逃不了。”

“邢鹰会想办法带我走的。”她深吸一口气,眼眶仍红了,“很讽刺的,他忘了我,却在六年后仍想要我——”

左谦气氛的咬牙低吼,“他是个糟蹋你的恶徒啊!”

“……或许是上辈子我欠他太多吧。”她哽咽摇头,“但我现在不也在利用他了?所以,爹,请你照我的计划行事吧,还有,太傅府那里也都做好相关的安排了,但切记,别让送你回去的侍卫看到翔儿,我不希望有任何耳语传到邢鹰那里,会出事的。”说完,她再从袖扣拿出做完写好的信函交给父亲,“这封信的内容是有关翔儿的身世,我先交给爹,若我无法回来,待他长大时,再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认邢鹰那个爹吧,我把决定权交给他自己。”

左谦泪眼模糊的接过手,看着外貌仍然年轻美丽的女儿,若她不说,谁看得出来她已经经历人生的许多悲喜?

他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好,我答应你,在你回来前好好照顾翔儿跟自己的眼睛,可是你也要答应爹,一定会活着回来见我,知道吗?”

左潆潆只能点头,但其实这一点,依她的计划,恐怕是办不到了。

得到父亲的同意,她立即追上邢鹰一行人。

他冷眼瞠视她,她却不在意的回以一笑。

“如何?”李恩急着想知道她跟左谦交谈的情形。

“左师傅说他甘拜下风呢,还说我是世上少有的天生好手,生为女儿身,着实浪费了。”

这么厉害?这事得问清楚才行!他随即看向邢鹰,“我突然想到有事要处理——”

“没关系,李兄,我们今天看了不少,我也有些累了。”现在他也有要事要问一个人!

于是,他们随即离开地宫,搭乘马车回到三里外的豪华别院。

片刻之后,雅致的书房里,邢鹰盯着勇敢回视他的清澈眼眸,空气里充斥一股凝结而紧绷的氛围。

左潆潆已将她的请求全说了,希望他帮助患有眼疾的父亲回家,由她接受父亲的工作,如此一来,工程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他也比较好向李恩开口。

至于他要怎么说她跟她爹的关系,或是为何做此决定,由他全权决定。

“你还是不打算诚实对我?”久久,他才吐出这句话,却让左潆潆的心陡地一惊。

“我不知道刑公子在说什么?”

“又变回刑公子了?”

邢鹰出言讥讽,睨着这个莫名挑动他心的女人。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很清楚她不是一个好奇的女人,至少,对他是如此,所以,昨日她会追问项链的事就显得诡异,再加上她今日跟左谦的事,他才蓦然想起他跟她初见面时,她就是在雕琢小物,只是日后她不再拿刀,他又思绪烦杂,居然忘了这件事。

看着仍然沉默的女人,她的身上有好多他想挖掘的秘密,但前提是,她得留在他身边,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出答案。

没错!让她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女人,她便得乖乖跟着他,就算要花上一生一世的时间,他也要找出藏匿在她心中最深的秘密!

“你的请求我可以帮忙,但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过是开个口而已,他竟然……左潆潆咬咬牙,逼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是她求他。她双手紧握拳头,“好,你开条件。”

他笑得慵懒,“你有这么笨吗?”他要她自己说出来。

他要她!那张俊魅的脸上,透露的就是这样的讯息。

但左潆潆说不出口,即便她曾经那么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给了他。她深吸口气,缓缓道:“除了把自己给你,人凭你处置外,其他条件我都接受。”

他勾起嘴角,装模作样的佯装苦恼,“真糟糕,我要的就是你的前半句话,其他的,都不接受。”

她气得语塞,但能怎么办?那双黑眸里的张狂已经说明了,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我可以答应,但是,我的人,你得在我完成这里的雕像工作后——”

“怎么?怕被我玩了一次就怀了儿子?”他狂傲的打断她的话。

左潆潆脸色刷地一白。她的确是替他生了一个儿子……

邢鹰却误会她脸上的苍白,邪魅一笑,“放心吧,就算你有了孩子,我仍然会好好待你。”

她对他早就没有信心,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道:“如果有了,会影响我的工作,何况,爬上爬下的雕刻石块也有可能小产。”

他挑眉。他随便说说,她竟然认真了?

“虽然你的确很特别,但也只是一个女人,所以我得诚实的告诉你,截至目前为止,我有很多的女人,但是只有我觉得的原配才许拥有我的子嗣。”

他已打算再日后将她带回突厥,而他的后宫嫔妃无数,得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原来,他有很多女人……只有也难怪他对她毫无印象,就连名字也没有特别的熟悉,看来是风流成性,女人的长相及名字都是在当下参考而已,一旦倦了,也都可以忘了!

“那么,我爹的事就麻烦你了。”她木然的说。

他邪魅一笑,“没问题,不过,我想一个感谢的吻,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这个可恶的人!原本寒了的心又迅速被怒火取代。

可即使她一肚子火,也只能走进他,本想蜻蜓点水的交差了事,但邢鹰却猛地出手将她柔软的身子往他怀里带,火热的唇舌与她激烈纠缠……

第二天,从左谦口中证实左大美人的确是万中选一的天才工匠后,李恩一大早就过来见邢鹰,要他帮帮忙,让大美人替他赶些进度,要不皇后的棺椁一到,地宫未完成,事情就棘手了。

没想到,他话才说完,邢鹰便也说有事要请他帮忙。

“说来,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潆潆与左师傅切磋时,意外发现他患有眼疾,她是个善良的姑娘,想请李兄让左师傅回老家去治疗眼疾,否则一代大师若盲了,一身技艺也就没了,她认为可惜——”

李恩蹙眉,“真的吗?难怪工程近日会落后这么多……”

“所以,她有心为朝廷效力,想接替左师傅的工作,李兄觉得如何?”

闻言,李恩很是迟疑,“但朝廷安排的工作非要有左工匠的雕工才能完工,他可以监督,不能走人啊!”

“为何让个视线不清的老丈如何监督?更何况若皇后棺椁到了,地宫却尚未完成,上面怪罪下来,倒楣的也是李兄吧?”

这么说也有理,可是“那件事”能说吗?李恩思考着,不行!现在邢鹰还宠着她、帮着她来说情,绝对不能让他把人带走,所以只要等到木已成舟,他就只能接受事实了。

“不过,这跟我原先的打算不同,所以,我得亲眼瞧瞧左姑娘的确有能力,才能让左谦离开。”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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