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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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虚伪到可以结伙去行骗了!
其中又以雁依盼最令人惊奇。胆大心细,学什麽像什麽,在如意楼才待了数日,就把名妓的行为举止学了个十足十。
加上她易容的功力,更是如虎添翼,混在众多歌妓舞妓中间,一点也不突兀,活脱脱是个青楼出身,沦落风尘的堪怜美女。大家都以为她是如意楼新来的姑娘,毫不起疑。
景四端也不遑多让。他看来是真的享受靡烂荒淫的生活,每天就是饮宴作乐,让一批又一批的姑娘伺候着,谈笑风生,聊天说地,乐不思蜀。
这人要说是个清官,大概连三岁小儿也不信吧。看他一出了京城,就是这副德行!
如意楼的姑娘可不在乎,她们爱煞了这位「金爷」。殷勤招呼之外,还要撒娇抱怨:「金爷什麽都好,就是不常来,想死我们了!」
「你们忙着招呼别的贵客,不是吗?前两天听姑娘说,有个赵老爷最近常来光顾,还一掷千金,你们全爱惨他了。有没有这事?」
「金爷喝醋了吗?」几句话逗得姑娘们笑得花枝乱颤,全乐翻了天。
雁依盼正在一旁倒酒,听到这里,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景四端这样的人,也会吃醋吗?那位赵爷又是何方神圣?
「可我就不喜欢赵爷,人冷冰冰的,很难讨好;还是金爷和气。」年轻点的姑娘嘟着小嘴抱怨。
「来者是客,别这麽批评人。」老一点的教训着后生小辈,「何况赵爷出手大方,你唱首小曲,打赏都是一两银子哪。」
「这是在暗示我出手不够大方吗?」景四端笑着说,一面大手一挥,豪气地说:「翠绣唱个曲让我听听,等会儿一定有你好处。」
哪来的银子啊?雁依盼忿忿想着。这人看似挥洒自如,大方豪爽,可是私底下,是个连弱女子身上的金镯子都要收去的小气鬼!
虽然低头摆弄酒杯,她微微皱眉的不悦表情还是让翠绣眼尖看见。翠绣误会了,立刻笑着安抚她。「小眉,不用吃醋。赵爷特爱年轻新鲜的面孔,改天他来了,安排你去伺候一回,怎麽样?」
雁依盼闻言心中大惊。她可不是真的青楼艳妓啊!
幸好有易容,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惊慌失措。只见她微微一笑,温驯回答:「谢谢翠绣姊提拔。」
「你长得是普通一点,不过嘴很甜,学得又快;吃这行饭就靠这两样。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红牌,大批爷儿们捧着银子上门来找你的,别担心。」
「姊姊说得是。小眉不担心了。」乖得让人打心眼里舒服。
景四端那边突然传来闷咳声,像是呛到了,又像是在忍笑,一张俊脸略略涨红,眼眸闪烁。
这人竟敢笑她?坚持要住妓院的,不就是大老爷他吗?她如此努力要「融入」,他还有脸笑她?
当下雁依盼偷偷把沾点心吃的海味酱以指尖沾了一点,浸入倒好的酒里。酒是好酒,就不知道喝起来有海鲜味的酒,还好不好?哼!
「金爷,来,喝杯酒吧。」她低眉敛目,娇滴滴地送上白瓷酒杯。
景四端接过酒杯,不疑有诈地喝了一口,尔后不动声色,扬眉笑道:「这酒不错。小眉,你也喝一点怎麽样?」
「不敢……」雁依盼自然倒退一步。
「客人赏酒,怎麽可以推辞呢?」翠绣俨然是众姑娘里的大姊,笑着把她往前轻推。
雁依盼一个踉跄,跌坐在景四端的腿上。他趁势一搂,那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海鲜味怪酒已经凑到她唇前。
「喝一口嘛,我想你会喜欢。」他的语气说有多贼就有多贼,笑吟吟地在她耳际亲昵调笑。
外人看来,金爷真是怜香惜玉到极点。真奇怪,金爷就是跟小眉投缘。众人都羡慕地看着被爷儿宠爱的幸运儿,哪知道有人是有苦说不出?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谁知道报应来得这麽快?雁依盼也只得硬着头皮,轻轻啜了一口臭掉的酒,柳眉都皱了。
「哎哟,你看看,酒量这麽不好,才喝个一小口就脸色发白,这还怎麽招呼客人哪?」一直很嫉妒雁依盼的夏菱酸溜溜地说,故意又倒了杯新酒,凑到英俊体面的景四端前献殷勤。「爷,夏菱陪您喝,我酒量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准能陪爷喝个尽兴!」
「那小眉就少陪了……」雁依盼撑着宽厚的男性胸膛,准备逃之夭夭。
不料景四端伸手一握,把白嫩小手握在掌中,轻轻一带,又把她拉回怀里。
「我偏爱看姑娘微醺的模样。」他低声笑说,俊朗眉目间尽是风流。「再陪我喝一杯吧,等会儿有赏。」
「金爷赏什麽?小眉喜欢镯子呢。」快把我的镯子还我。她甜笑反击,一面暗地里使着劲,想要摆脱那牢牢搂着她腰肢的铁臂。
众姑娘听了都倒抽一口冷气。这小眉明明还是生手,怎麽要起东西来如此行云流水,毫不考虑?
「就赏你镯子。来,喝吧。」又是那杯海鲜味道的酒,他就是硬要逼她喝完就是了。
「讨厌,人家不爱这酒……」
一个故意哄骗、一个假意撒娇,厅里众姑娘有的帮腔、有的讪笑,端的是热闹非凡。自金爷来了之后,每天晚上都是这麽热闹——
「我说是哪位爷儿在这里,逗得姑娘们这麽开心,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金大爷,这就难怪啦。」一个娇笑声由花厅门口传来。
人未到,声先到,然后是一阵浓烈的香气,最后,才是正主儿登场。
说话的可是如意楼的当家——花大姊。只见她虽已徐娘半老,却打扮得华丽夺目,一双媚眼如丝,两片红唇似血,烟视媚行,风韵犹胜许多年轻姑娘。
「大姊!」
「大姊来了!」
「大姊上座!」
姑娘们争先恐后地嚷了起来,花厅里更热闹了。
雁依盼侧目偷偷看了景四端一眼。只见这个表里不一的双面伪君子两眼都直了,盯着那突然现身的浓妆艳女,彷佛魂都被勾去了似的。
他们一定是老相好。要不然,如意楼哪可能让景四端这样说来就来,说住就住,还对身边带的拖油瓶——也就是雁依盼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知道雁依盼要假扮如意楼的姑娘时,花大姊都欣然同意,没有多问?
「跟小眉喝酒吗?能不能也让我敬金爷一杯?」花大姊笑吟吟说,一面接过夏菱斟好的酒,摇曳生姿地扭过来。
「花大姊要跟我喝,哪有不喝的道理。」
魂都给勾走的男人手一松,雁依盼顺利逃脱他坚硬的箝制。
好,大腿换人坐了。看两人低声调笑,交头接耳的样子,花大姊尖尖瓜子脸上遮也遮不住的笑,银铃笑声伴随着男性低沉的嗓音,简直是蜜里调油,亲昵得让人看了眼睛都痛。
其他姑娘只能在一旁乾瞪眼,连雁依盼已经逃到房间角落了,还是感觉得到一股酸气冲天。
「秦老爷跟顾老爷来了,点名想看翠绣跟孟琴呢,你们去招呼一下吧。」说着,花大姊一双勾魂眼瞟了过来,上下打量一下雁依盼,「小眉,去换件鲜艳点的裙子,你跟两位姊姊去见一下世面。」
「我也要去?」雁依盼再度大吃一惊。她真的要沦落风尘了吗?守了二十年的清白,就要毁在这里?
一阵透骨恐慌中,她对景四端投去求助的一眼。
拜托,救人救到底,都大发慈悲带她出京了,别在这时抛下她!
只见景四端搂着花大姊,看了过来。浓眉一扬,彷佛在反问:要我救你?这次有什麽好处?
她望望自己的手肘,示意:我还私藏着好几只镯子,随便一只都值好几十两银子,可抵平常花费的一家人半年吃穿,够不够?
镯子嘛……有人考虑着。
很贵的好不好?反正你不过就是见钱眼开!雁依盼忿忿地瞪回去。
两人无声的眉来眼去,全落在旁观的一双媚眼里。
花大姊娇笑着问:「看我这主人怎麽当的,小眉还正伺候金爷呢。不知道金爷舍不舍得放人哪?」
本来说好的,「小眉」来暂住几天,吃住都包在「金爷」身上,就躲在这小院里不用抛头露面;是雁依盼自己好日子不过,太有学习精神,搞到现在,尾大不掉!
快说不放,快说不放!
只见景四端漂亮的薄唇微扬,低沉回应:「有了花大姊在抱,哪有舍不得放人的道理?」
他居然说这种话?就这麽迫不及待要推她入火坑吗?
诚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她分明是自掘坟墓!
眼看无法推托,雁依盼只得悲惨地随着姑娘们离去。头也不回地,走向堕入风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