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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当天傍晚,陶青岑又前往白家。

这几天沈浸在恋爱的喜悦中,她老是和夏景泫腻在一起,对老人有点歉疚。

「白爷爷,不好意思,这几天都没来陪你。」

白宇和笑道:「不要紧,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气象报告说有台风形成,可能会扫过台湾,你要小心,有没有什么防台准备我能帮忙的?」

「不用了,这房子牢固得很。」白宇和瞧着她满面春风。「这几天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

「是啊!」她笑咪咪,小脸抹上晕红。

「和夏先生有关吗?你们——交往了?」

她脸蛋更红,呐呐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白宇和欣慰地笑。「我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他的个性其实不太适合和他一样骄傲的人,像你这样温和的女孩子才能和他长久相处。」

陶青岑试探地问:「白爷爷,你和他怎么演变成现在这样?」

「说来话长,你问他吧,他若想说,自然会告诉你……」

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打断老人的话,白宇和回头望着走下楼梯的优雅倩影,道:「小青,她是我孙女。丫头,她就是景泫的新管家。」

白于紫穿蓝色纱质上衣,长发披泻在肩头,衬得她皎白丽颜更显楚楚动人,她向目瞪口呆的陶青岑浅笑。「你好,我今天下午刚回来,听我爷爷谈了很多你的事,我爷爷这几天麻烦你照顾了。」

万没想到会和偶像面对面,陶青岑完全被她的美丽高雅震慑,她兴奋得结巴:

「你、你好,我是你的书迷……」她的手机偏在这时候杀风景地响起,她道:「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

白宇和走到孙女身边,低声道:「就像我猜的,她和景泫在一起了。」

「不会长久的,他们相差太远。」白于紫打量陶青岑,娇小而缺乏曲线的身材,没化妆,衣着简单,比较引人注目的是灿烂笑靥,但整体来说平凡无奇,这样的女孩在路上随处可见。

「她是景泫的书迷,个性很好。」

「我个性就不好吗?」白于紫似笑非笑。「你说的没错,我和景泫都是骄傲的人,但我们分手的原因和骄傲无关,纯粹是理念不合。」

白宇和深深看着从不服输的孙女。「不就是因为你们理念不合又都太骄傲,互不相让,才闹到分手吗?」

她抿唇,拒绝承认。「那只是我们年轻,一时冲动。」

和夏景泫分手,她始终认为只是暂时,他们终究会回到彼此身边,他们同样怀有理想,深刻地互相了解,他们的感情不是一般男女交往的层次,也是志同道合的伴侣,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不相信他会甘于一个只会做家事的平庸女孩。

手机是夏景泫来电,他一时兴起,决定要去看电影,催陶青岑回去。

「我晚上也让你放假,你陪我看电影。」

「要看什么啊?嗳,你先听我说,我遇到不得了的人喔!你猜是谁?」

「你直接说,我不想猜。」

「是白于紫!我没想到她就是白爷爷的孙女,她本人好漂亮喔!」

她很兴奋,话机那端却冻结似地沈默了几秒,夏景泫冷酷的嗓音才响起。「你给我回来,马上。」然后便切断通话。

陶青岑莫名其妙。他哪根筋不对劲了?从没用过这么差劲的口气对她说话。

白于紫走向她。「陶小姐,夏先生在家吧?我想去拜访他。」

「他在家,可是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白于紫嫣然一笑。「没关系,他看到我:心情就会好了。」

那笑颜极美,陶青岑却觉得有点刺眼。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白夏两家既然有交情,夏景泫当然认识美若仙子的白小姐,他却只字不提,刚才一听到她名字,反应非常恶劣,两家人交恶的关键也许是……感情纠纷?

脑中转过的推测都很不愉快,陶青岑索性不再想。「我正好要回去,一起走吧。」

两人离开白家,走上小路,白于紫道:「景泫过得好吗?他还是整天窝在家里写稿,不出门吧?」

「他还不错,偶尔会上健身房。你……和他很熟吗?」

白于紫微笑。「很熟呀,我们一起长大的,还曾经交往好久。」

果然。陶青岑心里问号满天飞,但不愿再追问,两人陷入微妙的沈默里。

片刻后,她们回到夏家,夏景泫正在庭院里陪狗玩飞盘。看见白于紫,他神情不悦,但并不意外。

「景泫,好久不见!」白于紫扬声招呼,她神情自在,像面对久违的老友。

两人视线交会,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陶青岑忽觉得自己像个观众,正在看一出男俊女美的好戏,此刻是暗潮汹涌的内心戏,两对眼波之间似有张力,似有暗语,她看不透,厌觉茫然失落。

直到拉布拉多犬对着白于紫吠叫起来,她赶紧过去制止。

「进来谈吧。」夏景泫转身进屋。「青青,请你准备点心,送到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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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书房,白于紫道:「你有个好管家。爷爷对陶小姐赞不绝口,我一直想请个佣人照顾他,他老是说不要——」

「找我有什么事?」夏景泫单刀直入地开口:「如果想找我上节目,你可以回去了。」

白于紫对他无礼的态度不以为意。「这是我们分手以后第一次见面,你就这样招待我?不先问候近况、叙旧一下?」

「我在电视上常常看到你,你的近况我很清楚。」夏景泫直视她,她比往日更美,显然也更圆滑。

想起过去,他不免惆怅,但不后悔当时选择分手,倘若他为了感情和谐勉强留下,不会有今日成绩。

「好吧,邀你上节目只是来意之一。你这几年很红,作品还改拍电视剧,你自己也参与幕后工作,为什么不想上节目?」

「原因我早就说过,我没兴趣出现在镜头前。倒是你,我以为你不屑这个圈子,为何跳进来?」

白于紫耸肩。「我需要赚钱。纯文学的读者是小众,我写书的收入太少,如果不尝试写作之外的路,我没办法维持爷爷和我的生活,不像你,即使不写作也衣食无虞——」

「怎么,马上要谈起老问题了吗?」夏景泫冷笑。「我家有钱是上一代传下来的,和我无关,仗着家里肯养,以追求理想为名写些卖不出去的书,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我不干。」当时前辈们几乎都拿这理由酸他,激得他更一意孤行。

「我只是觉得可惜,你不必担心收入,可以全心创作——」

「我实在不懂,我的书或许怪力乱神,至少不教人偷鸡摸狗,也没教人自杀或做炸弹,就因为我的书以普罗大众为目标读者,你们就瞧不起我,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那些东西都太浅,依你的才能,你可以写得更好、更出色——」

「好,我问你,为什么你写好了文章要出版、要公开?因为那是创作者的热情,因为有些感触想分享,有些声音想被听见,公开是为了寻找共鸣。那些美好的道理或智慧,它不会因为浅显易懂,就变得低俗,那么与其卖弄文学技巧,写人家看不懂的文章,何不写得浅白一点,让大家一起感动?」

他缓口气,语调低沈感性。「我不想坐在高高的宝座上,被人拥戴,我想拥抱他们,分享每个人都会有的喜悦和迷惘,我们都只是凡人,为什么要用文学的尺来分高下?」他顿了顿。「虽然,这一点我并不是做得很好。」

是陶青岑让他警觉自己背离了当初的理想。想到她,他唇畔浮起微笑。

「简单来说,你希望做到雅俗共赏。」

他颔首。「其实我不讨厌纯文学,只是不喜欢那些自命清高的家伙,以为懂了某些文学理论就高人一等,他们只会炫耀写作技巧,写出来的都是垃圾,还批评我爱钱,自己其实也同样想出名……抱歉,我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白于紫满心激赏。他变了,年少时的理想不变,但态度更成熟,她怦然心动。如今他们之间有了转机,也许将拉近他们,再度成为昔日相知相守的爱侣。

她柔声道:「现在有个改变的机会了,我的节目计划邀请前辈作家来对谈,我已经和爷爷几个朋友讨论过,他们也希望推广文学,大家一致认为可以借重你的经验。」

夏景泫愣住。「我?」

「你是我们之中少有的畅销作家,根据你刚才说的,你很了解如何贴近读者,这对节目很有帮助,你要是不想用安客的身分出现在萤幕前,可以用你以前的笔名——」

「不,当我决定成为安客,夏旋就永远消失了。」

她隐藏住失望,恳切地道:「至少,来帮忙幕后策划好吗?我一个人空有构想,实在做不了那么多事,前辈他们对这些又一窍不通。」她美眸盈满渴盼。「这是和大家言归于好的机会,你不怀念从前和我们相处的时光吗?」

夏景泫默然。他当然会怀念从前,写大众口味的小说固然很有乐趣,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文友交流也富有挑战性,但事情太突然了。

「让我考虑。」他有点动心,因此犹疑不决。

「还要考虑?难道你不想念和我唇枪舌剑的感觉?」她下巴微抬,美眸闪耀着挑衅的光芒。

「想念是很强烈的字眼。」他微哂。白于紫反应快、观点新颖,他们往往激辩到几乎吵架,又能维持在理智的范围内,这让他们的感情保持新鲜,不厌腻——但都过去了。

「我有女朋友了,说话得小心一点。」

白于紫心坎一阵酸涩,还以为她能挑起他对旧情的怀念,他却提出女友来挡。

「我听爷爷说了,对方是你的管家,也是你的书迷。」

「她很迷安客,但她不是因为我是安客才爱上我。」他看向钟一眼。「抱歉,我还和她约好看电影,这件事让我再想想,改天给你答覆。」

「那我先回去了。这几天我都会在家里,你随时可以找我谈。」白于紫不情愿地道别。

通俗小说的世界让他太安逸了,才会恋上那种水平的女孩,她相信只要拉他回她的圈子,他很快会醒悟,明白适合自己的是她这种充满挑战性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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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青岑刚准备好点心,就见夏景泫送客人下楼离开。他关上大门,回身朝她走来,她注意到他脸色不像几分钟前那么肃杀,已温和许多。

「你们谈了什么?是和白小姐工作有关的事吗?」她忍不住问。

他颔首。「她希望我加入新节目的幕后阵容,我说要考虑,还聊了点其他的……」

「聊什么?」为什么没有马上答应?是因为和前女友共事会令他困扰吗?

「没什么,叙旧而已。走吧,该去看电影了。」

但她不动。「之前我提到白小姐,你毫无反应,没想到你认识她,交情好像还不错。」她不是介意他交过几任女友,但既然对方就在这么近的地方,临走时又对他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于情于理他都该告诉她一声。

「嗯,我们一起长大,只是这几年彼此都忙,越来越少见面。」夏景泫略一踌躇,决定不提他和白于紫的一段情。

就他朋友们的经验,在现任女友面前提起旧爱是不智的行为,女方通常会展现风度表示不在意,但日后吵架,这就成为口角的好材料,将心比心,他也不想听陶青岑谈起她和前男友,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珍惜眼前人比较要紧。

「走吧,看电影去。」他亲她一记,没留意她眼底的失望。「我去开车。」

「我去换衣服。」陶青岑轻道,转身上楼。

他只字不提,或许是觉得旧事没必要说,或许他和白于紫不欢而散,不想碰触旧伤口,至少他的眼神坦荡,不像做了亏心事,她决定相信他。

她忽然想,爱情就像读安客的灵异小说,看多了鬼影幢幢,人就草木皆兵,发现一点征兆便心惊胆战,怀疑有人要来破坏,最后发现全是自己吓自己。

她决定相信自己也相信他,不让无中生有的猜疑破坏刚萌芽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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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接下来几天,陶青岑果真尝到草木皆兵的不安感。

白于紫每天都来夏家,和夏景泫关在书房里讨论。她送点心茶水上去,常在门外就听见夏景泫爽朗的笑声。

来开门的通常是白于紫,她会展现无懈可击的美丽笑容,歉然道:「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你。」

如此亲切诚恳的表情,即使怀疑她意图不轨,陶青岑也很难讨厌她,她慷慨地送她新书,为她签名,甚至主动到厨房帮忙。

夏景泫见了,开玩笑道:「你是客人,厨房的事交给她就好。」然后便拉着白于紫出去。

陶青岑听见他们在客厅里谈笑,而她独自留在厨房,面对待处理烹调的一堆菜,强烈的委屈涌上来。

她头一次发现,身为男友的管家是这么可恶的事,听他和前女友聊天,她还得秉持一贯的敬业精神,做饭给他们吃。

幸好,夏景泫也知道自己处置不当,当晚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厨房,还说那种话。」他们坐在沙发上,他搂住她肩头低语。「平心而论,于紫是客人,让她帮忙不是待客之道,这是礼貌——不过,这些话你听过之后可以马上忘掉。」

他一副忏悔表情。「总之是我不对,要也是你陪客人,由我下厨,可是我煮的菜实在太糟糕,君士坦丁都不屑吃,只好委屈你了。」

应和他似的,拉布拉多犬吠了一声。

一人一狗的配合逗笑了陶青岑,她稍稍释怀。「白小姐每天都来,你们到底在谈什么?」

「我决定加入她节目的幕后智囊团,这两天都在讨论节目的走向。」和前辈修好、白于紫的强力邀请都是其次,主要是这节目和他一直以来的理念相同,他才会同意协助。

「你有制作电视节目的相关经验吗?为什么她会找上你?」

「呃……其实我懂得不多,主要是老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她参考的是我身为作家的意见。」这是实话,他是曾参与连续剧拍摄,但实务方面完全不懂。他没说谎,却感到不安。

陶青岑缓缓仰眸,凝视他,澄澈眼光让他肩头犹如有万斤重的压力。

「白小姐知道你是作家,所以她知道你的笔名喽?」

「……嗯,她知道。」

她不再说话,静静看他。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等他亲口招认。他润了润干燥的唇。「我和她是邻居,从小都在她爷爷的指导下练习写作,后来我们开始投稿到报章杂志,她才会知道我的笔名。」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前女友都知道了,为何至今仍对她隐瞒?她感觉受伤,他甚至不曾对她坦承他和白于紫的过去。

「不是不肯,是我……没有准备好。」夏景泫懊恼。「你绝对听过我的笔名,但,我做过……不太好的事,你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再给我一点时间做心理建设,我保证会告诉你,先别逼问我。」他求饶似地叹息。「我在乎你,我真的很怕你讨厌我……」

对,他怕,他敢和一干文坛前辈唱反调,却怕她生气,她是他的知音,他却对她做了无聊的恶作剧,他越想越觉得幼稚又丢脸,还在苦思赔罪的方法。

陶青岑不语,明知他在哄她,可因为那句他在乎她,她便心软了。

爱情让她敏锐,洞悉所有的不对劲,她相信他对她的心意,但她阻止不了不愉快的感觉——白于紫知道某些她不知道的关于他的事。

爱情,很小心眼,一粒沙都容不下。

她轻声道:「今晚网路投票要结束了,如果没意外,我应该是第一名。」

「嗯,恭喜。」换言之,他做最后决定的时刻也越来越近。「明天早上我有事出门,下午会有两位作家过来加入我们的讨论。等我这阵子忙完,我们再去看电影。」

这几天他是冷落她了,只能说时机太巧,他刚找回从前的热情,马上就有让他大展身手的机会,他满脑子都是精彩的点子,他渴望制作和他的书同样引人人胜的节目,让许多人爱上它,尤其是她。

他希望她对这节目能如对他的书同样热哀,他期待她看了之后有满腔想法对他滔滔诉说,他要给她一般男人无法给她的精神飨宴。他没有太多时间经营爱情,爱情却在驱使他为她而努力。

陶青岑仅是淡淡一笑。「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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