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借钱风波

记得有一个学期，家里经济不太宽裕了，原因是我哥结婚花了不少钱，大概有5万块吧，那是我妈卖了10年大米才赚到的钱，我能想象我妈这些年汗流浃背的蹬着三轮车，送数以吨计的大米给人家才换来这些钱，在自己的儿子娶媳妇的时候那种满足感，那种成就感。

我嫂子人很好，家里情况也不太好，反正还没我家好，嫂子家要彩礼要一万零七百，说是万里寻妻，我妈知道我嫂子家条件不太好，主动给了一万七千，我妈就是这么个人，遇到比自己还困难的，总是忍不住能帮多少是多少。剩下的打扫一下我家那几间破房子，买点家具家电，再办酒席，5万块钱省不再省的，终于算是完成了大儿子的终身大事。

婚礼办完，家里就没剩多少钱了，我那个学期的学费就成了问题了。我妈想了好几天才给我大舅打了个电话，说是借个一万块钱，给我做学费加生活费，等有钱再还他。大舅没说什么，就说让我开学到他家拿钱。

开学了，在去大舅家拿钱的路上，我就在想，到大舅家要怎么开口呢，大舅妈会不会为难我呢。到了大舅家，果然出了点麻烦。

大舅在家正在泡茶，大舅妈不在家，看到我来了，招呼我坐下喝茶，大舅喜欢喝铁观音，用那种小茶壶泡出来，倒在一个小茶杯慢慢品。大舅说喝茶要有三个步骤，一，先用眼观汤色，汤色很清，没有茶渣是好茶；二，用鼻子闻茶香，茶香味淡淡的不刺鼻是好茶；三，含一口茶在嘴里，细细品味，从喉咙慢慢咽下去，之后呼一口气满嘴余香是好茶。

听大舅说喝茶有这么多讲究，我笑了起来，在我家喝茶都是大茶杯倒上一些茶叶，开水一冲一大杯，凉一点大口大口喝，像这种用小茶杯喝茶我还是第一次。喝了一会茶，大舅只字未提钱的事，就问问我爸我妈身体好不好啊，学习怎么样啊拉拉家常之类的。我茶喝的多，就起身上个厕所。

从厕所出来，大舅妈回来了，我刚打了招呼，大舅妈就说对我说：“三胖是过来拿钱的吧？”我嗯了一声。大舅妈又说：“三胖啊，你大舅一个教书匠，也没赚几个钱，一万块钱还是跟邻居借的，到时利息什么的你跟你妈说下要按时付给人家啊，一万块一年一千的利息，算少的了，合着一个月还不到一分利。”

我有点尴尬的说：“大舅妈，我妈没跟我说利息的事啊，她就叫我过来拿钱。”这时大舅在旁边说：“没事，利息算我的，钱你先拿去用。”大舅妈一听不干了，跟大舅吵了起来，她用省城的方言说的我听的不太明白，大概就是说大舅出息了发财了帮别人出利息，长本事了之类的。大舅刚开始还说两句，后来干脆不说话任大舅妈一个人在那里说。我也不说话了，气氛僵起来了。

大舅妈又叫我要写欠条，还说以后的大学生毕业出来不包分配了，还不一定找到什么好工作，一万块不知道要赚几年才攒的下来。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深深的有一种耻辱感，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借个钱吗，等我以后有了钱我加倍还还不行么。最后不得已，我写了人生中第一张欠条，债主是我的大舅妈！

我从来不知道亲戚之间借个钱还要写欠条，我们那个小县城民风都是很朴实的，亲戚之间说借多少就是多少，还的时候一分都不会少，都是口头上说的算，还真没有写欠条的经历。

在大舅妈的指导下，我终于写好了欠条，大舅妈从房里拿了一万块钱给我，让我数数，我说不用了，大舅妈说还是当面点清为好。我只好一张一张的数起钱来，每一次点动手指，我都会难受一下，我心里默默的发誓：我以后一定要赚大钱，让这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看，我三胖也不是孬种，我也是能赚钱的爷们！

数好了钱，我对大舅妈说：“谢谢，钱我会还的。”大舅妈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出门的时候大舅送我出来，跟我说：“三胖，你不要在意，你大舅妈就是这么个人，别跟她计较。”我笑着说：“没事，我走了大舅。”大舅说等等，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200块钱，塞到我手里，让我在学校买东西吃。我不要，大舅执意塞到我口袋里，然后关门进屋了。

我怀里揣着钱，回学校，在宿舍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当时我就想这钱真的是跟邻居借的吗，以大舅一家当时的情况，不可能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恐怕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借个钱不想借就明说，干嘛还要打着邻居的旗号借钱，还不是怕我家以后还不起才这样说的。其实现在看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长辈说了几句吗，不管钱是自己的还是邻居的，不是最终也借给你了吗，过程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是不是你想要的。只是当时那个年纪，人本来自尊心就强，受不得半点委屈，又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哪里知道人世间险恶的事情比这件事多的去了。

后来过了一年，我妈就把钱还给我大舅了，利息一千块也给了。我问我妈哪来的钱，我妈说她联系了几家工地的食堂，食堂的大米以后都是包送上门，价格比别家低一点，薄利多销，所以大米的生意比以前好一些了。

那次借钱以后，我再也没去过大舅家了，大舅倒是打了好多次电话给我叫我去他家吃饭，我都借口学习忙走不开推掉了。其实我真是很怕再见到大舅妈，很怕再听到她说毕业也赚不了几个钱之类的挖苦的话。穷人最怕志气短，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

不过好像真的被大舅妈说中了，大学毕业时，工作真的很难找，几百万的大学生在一起抢饭碗，很多高不成低不就，在家待业的很多，找到工作的工资也很低，一个月在省城也就一千多，租个房子吃个饭，人情事事的，就没剩几个钱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我还是坐车回去吧。想到这里，我就搭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