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哎呀!全身软绵绵的,好难过。”圆淮靠着墙,她们让人下了软筋散,所以身体完全使不上力。
“师父,你说玉煞宫把咱们捉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圆玉问道。
“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想报仇。”圆淮立刻道。“她们不是说了,只要师姊一来,就会放我们回去,还说我们是臭尼姑,杀了也只是浪费精力。”
“后面那两句就不用说了。”惠易叨念一句。
“因为师姊在客栈杀了她们的人,所以才要报仇吗?”另一名女弟子问。
“师姊不会来吧!她说跟我们不相干了。”
“没想到师姊会说这样无情的话。”
“师姊平时虽然很凶,可是……也对我们不错。”
“但是她在客栈说的那些话……”
“好了,别说了.”惠易皱下眉头。
“她若知道这事,一定会来的。”惠良在一旁缓缓开了口,虽然月影在客栈说的话刺耳难听,但她认识这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会不了解她的个性。
“我也觉得师姊会来。”圆玉说道。“不过她一定会骂我们给她添麻烦的。”
“是啊!”圆淮与圆香同时说道。
“咱们也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惠良说道。
“可是我们都被下了药,没有气力做多余的事。”惠易说道,即使连走路这样简单的事,对她们来说都有些勉强。
这玉煞宫,竟然下药将她们掳来,实在太无法无天了,水月庵都是些出家人,江湖上的事甚少涉足,实在不明白为何这样大费周章将她们抓来这儿。
就算是逼月影就范,也太劳师动众了,再者她们若真要报仇,直接找上月影就是了,何必这样脱裤子放屁!
“我们大声鼓噪,把外面看守的人引进来怎么样?”
“引进来了又能怎样,我们连站都站不太稳了,更别说打昏她们。”
“我看还是乖乖坐着,保留体力。”
“怎么说这种泄气话!”
“这不是泄气话,是指出事实。”
“好了,别吵。”
“如果我们功夫像师姊这么好就好了,随便比两下,就赢了。”
“这跟功夫又没关系,咱们是被下药的。”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时,屋顶上的一个瓦片悄悄被拉开又悄悄移回原位,没有人注意到不速之客来了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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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真的单枪匹马来了。”
月影怒视着眼前的人。“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燕秋霜瞄了眼她手上的红雨剑。“很好,没想到还真让你拿到了。”
她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少废话,她们人呢?”
她必须先确定师父她们真的在这儿。
“不用急,一会儿就能见到面。”
“没确定她们平安无事前,我是不会把剑交给你的。”她直言道。
燕秋霜对其中一名女弟子说道:“去带一个人过来。”
“你这种做法也未免太过卑鄙。”月影冷哼一声。“自己没本事抢下红雨剑,就做出这种肮脏事。”
“肮脏事?”燕秋霜无所谓地笑了下。“江湖上多的是肮脏事,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所以昨天的蒙面人也是你派来的吗?”
“没错,本来是想把你直接掳来,没想到却让洛无央给破坏了,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月影皱着眉头。“原来你打算利用我威胁洛无央交出红雨剑。”
“那只是其一。”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意思就是……”她走到她面前。“我要你再帮我做件事。”
“什么?”
“我对你的剑法很好奇,所以希望你能把剑谱留下。”
月影恍然大悟。“原来你在打这个算盘。”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这就是为什么你没在袖箭上涂剧毒,因为你要我的剑谱。”
“没错,我希望你能乖乖听话合作,否则你师父她们可就不保了。”
“怎么,玉煞宫的武功这么低微吗?竟然觊觎起别人的东西。”月影讥讽道。“传出去不嫌丢脸吗?”
燕秋霜冷笑一声。“有什么好丢脸的,你学的剑法,本来就是我们玉煞宫的。”
什么!
月影震惊地看着她。“胡说八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燕秋霜吓了一跳。
“是谁!”她怒喝一声。
洛无央悠哉地从外头走进来。
“你什么时候……”燕秋霜诧异地望着不速之客。
“我跟着她来的。”洛无央微笑地指向月影。
月影也是一脸吃惊,他竟跟着她来了,她怎么都没发现,就连在三里坡接应她的人也没发现她后头还跟了个人。
虽然意外,不过心里却很欢喜,一时间月影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高兴地抓着他的手臂。
洛无央笑着摸摸她的头。
“我不是说了不许带人来。”燕秋霜冷下脸。“看来你不想要水月庵的人活命。”
“你敢动她们我会杀了你。”月影怒目而视。
“来人……”
“不用叫来人。”洛无央摇了下手。“除了这屋内的,外头的都不能动了。”
燕秋霜冷笑道:“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外头少说也有三十名弟子,就算洛无央再厉害,也不可能不出半点声音就把她们全摆乎了。
“你可以叫个人出去看看。”洛无央耸了下肩。
“看来我们倒是小看你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由纱幔后传来。
月影怔了下,原来后头还藏了一个人,那女子由纱幔后现身,走上前来,盈满着笑,凤眼微勾,媚态横生。
“你就是洛无央?长得还真俊俏。”
恶心死了,月影瞪着她,这女人让她想到以前在青楼时那些姑娘们勾引男人的模样。
见她伸手要碰洛无央,月影不假思索地扬起剑鞘挡下她的爪子。
“洗过手了没?”她冷哼一声。
洛无央嘴角牵动,双眸闪过一丝笑意。
“你这丑丫头还真像燕秋霜所说,是个没礼貌又猖狂的小尼姑。”
“你这臭妖女原来是燕秋霜提过那个满身骚味又不洗澡的千年狐狸精。”
洛无央转开脸,忍不住笑出来,这丫头……真是拿她没办法。
“臭丫头,别挑拨离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燕秋霜大怒上前。
“好了。”席欢抬起左手,示意燕秋霜退下。“这样就沉不住气,难怪一事无成。”
燕秋霜的脸闪过几许难堪,她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说正事吧!”洛无央切入主题。“请问姑娘你是……”
“小女子席欢。”
月影冷哼一声,小女子?真恶心。
洛无央点了下头。“原来是玉煞宫的左护法。”
“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没想到公子听过我的名号。”席欢漾着笑。
“不要废话。”月影怒视她一眼。
席欢忍不住笑出声。“你是太讨厌我,还是太喜欢他?”她的眼朝洛无央那儿勾着。
月影脸上浮现一层薄晕,可口头上仍不认输,“我是吃太饱撑着,想杀几个人泄恨,再废话就先拿你开刀。”
“那我可要担心了。”席欢笑意末减。
见月影真要拔剑,洛无央立刻道:“谈正事吧!有什么证据说月影的剑法是由玉煞宫来的。”
“把东西拿过来。”席欢朝女弟子说了句。
月影瞧着她们煞有其事地捧着一个方形木盘走过来,盘上还盖了一块红色的布。
席欢将红布掀开,月影讶异地瞪着木盘上的东西,那不是她断掉的腰剑吗?
“这是你的吧!”席欢说道.
月影哼地一声下说话。
“剑柄的地方刻了一个字,你有发现吗?”席欢将断剑拿起,指着剑柄末端。
洛无央定眼一瞧,是个“影”字。
“我玉煞宫第一代宫主叫月夜,她的亲姊姊,也曾经是左护法,叫月影,当时她以招招致命的狠毒剑法扬名江湖,当时她身上佩戴的就是这把腰剑,因为已经是一百年前之事,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她不过出现三年时间,便从江湖上销声匿迹,所以流传的事迹并不多,久而久之这传言也隐没了。”
席欢蹙起眉心继续道:“因为某些原因,她将剑谱给烧了,当时弟子们只来得及抢救一部分,所以……”
“你希望月影把这剑谱给补齐?”洛无央补续她未完的话语。
“是。”席欢朝他微笑。“为了证明我并非信口开河,可以破例让你们看一下本门的记载札录,虽然只有短短几行,不过也可证明我所言不假。”
“这些事简单说清楚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劳师动众,还把师太她们给架来此处?”洛无央摇了下头,她们这样一闹,依月影的性子是绝不会答应的。
“为了剑谱,把不相干的人拖下水,在道义上实在过不去。”洛无央摇头。
“本门自有本门的考虑。”燕秋霜回了一句。
这剑谱何等重要,那容得了这丫头说个“不”字,为了要确保万无一失,才会把水月庵的人架来这儿,主要就是要让月影无法拒绝。
当天在威远镳局见识到月影的剑法时,一开始只是惊奇,并无其它想法,是之后回想时觉得不对劲,才会在客栈时故意试探。
只是没想到情况会失控,她自己也失去理智,若不是洛无央当时砍断她的剑,她可能当场就误杀月影,那这剑谱就永远见不到天日了。
更确定自己的想法无误,是在威远镳局草丛发现了月影的断剑,那时她才忽然想起第一代护法就叫月影,而她的随身武器即是腰剑。
“怎么样,肯帮忙吗?”席欢开口问。
“不要。”她拒绝得爽快。
“你这臭丫头。”燕秋霜火道,她就知道会这样。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月影也一肚子火。“谁叫你们把我师父她们绑来这儿,还叫我去偷红雨剑,求人是这样求的吗?”
“你这个……”
“好了。”席欢制止燕秋霜再说话。“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拜托你,你也不见得会帮忙,站在我们的立场,自然是要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我说得没错吧?洛公子,就算我们手段是激烈了些,可这关系到本门传续的武功,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别把我拉进你们的浑水里。”洛无央轻松撇个一干二净。“要我说,我自然是向着月影,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站在你们那儿。”
听见这话,月影喜上眉梢,嘴角眉间都是笑意。
看来若要说服这丫头,得换个方式。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洛公子。”席欢媚笑着问。
“不行。”回答的是月影。“你在打什么主意?”她才不会让他们两人独处。
“我什么主意也没打,姑娘不用紧张。”
“我看我们还是就此告辞。”洛无央说道。
“你们别想走。”燕秋霜决意阻拦。“别忘了水月庵的人……”
“我不是说了她们没事吗?”洛无央道。
“这次没事,可不保证下次没事。”燕秋霜冷言道。
一听见这话,月影下意识地就要拔剑,没想又让洛无央扣住手。
“放开我,我杀了她们一了百了。”月影火道。
洛无央瞄了燕秋霜与席欢一眼。“你们真打算不顾道义吗?”
“道义?”席欢笑了开来。“玉煞宫可从来不在乎这些,只要达到目的就成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不用太过顾忌了。”
席欢一怔。“什么意思?”
“道义这种东西,有时的确是满令人厌烦的,但是为了好好过日子,表面功夫最好还是做一下,否则可会自找麻烦。”
“你这话什么意思?”
洛无央冷笑一声。“我家老太爷说过一句话,人要有本事才能猖狂,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席欢打量着他,江湖上关于他武功修为的传言并不多,除了他祖父洛青凤曾是江湖上响叮当的狂人外,他的儿子乃至孙子们,都没有太多可供赞叹的事迹。
再加上洛青凤退隐江湖后开始从商,便很少再介入江湖纷争,孙侄辈们虽有在江湖走动,但却始终没闯出什么名号,如果不提洛青凤之名,甚至有些人根本没听闻过他们自身的名字。
江湖上这种例子不胜枚举,即使做过武林盟主的人物,现今他们的子孙也没几个更胜前人。
“要杀你们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不过念在这次没有人受伤,我不跟你们计较,可如果再有下次……”洛无央松开手。
月影瞬间拔剑,席欢本能地往后偏,寒光一闪,月影的剑已回鞘,削断的黑发自席欢颈肩垂落至地。
“你的脑袋就暂时寄放着。”月影冷哼一声。
席欢诧异地摸了下颈旁被削断的发。“看来燕秋霜倒没虚夸了你的剑术,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本门剑法厉害之处,难怪当初能威震江湖。”
“走吧!”洛无央对月影说道。“师太她们中了软筋散,行动不便,不过我想她们现在应该已经走到外头来了。”
“好。”她勾着他的手往外走。
见他们就要走出去,燕秋霜决定一拚,朝着屋内的弟子喊道:“把他们拦下。”
“啊——”
下一瞬间,只听得燕秋霜惨叫一声,胸口插着一把飞刀。
一旁的席欢与弟子们都吓了一大跳,惊呼道:“燕堂主……”
洛无央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只是一个小教训,别再来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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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外头,月影就发现师父与师姊妹们搀扶着彼此,缓缓走来。
“你们没事吧?”她如释重负地跑向她们。
“师姊……”
一群小女尼蹒跚要跑向前,却因双脚无力而倒了一地。
“我们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
“她们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绑走了。”
“我就说师姊舍不得我们的……”
“你刚刚明明说师姊才不会来。”
“我哪有——”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让月影头都疼了。
“好了,通通闭嘴。”她喝道。“谁说我来救你们,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吗?”
“师姊……”
“好了,快起来,还要坐在地上多久。”赶羊似的,她以剑鞘指挥,示意她们快站起来。
“师姊好凶喔……”
“还是这么坏心。”
“我们被下了药,都走不动。”
“要不要我去叫玉煞宫的人来伺候你们。”月影斥喝一声。
“不用了,不用了。”
她们扶着彼此,椅地起身。
“她们没为难你吧?”惠良走到月影面前。
月影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敢瞧她。“没有,我已经给她们教训了。”
“是该给她们教训,这玉煞宫也太不像话了。”惠易冷哼一声。
“师妹,别说了,大家没事就好。”月影的性子,禁不起煽风点火。“洛公子在前头吧?”
她隐约瞧见个身影在前头,可夜太黑,看不清楚,方才她们在房里商量着怎么脱身,突然房门就开了。
外头玉煞宫的弟子全被点了穴,而洛无央就站在外头,她还来不及问清楚,洛无央已说月影在另一边,他不放心,得去瞧瞧。
“你叫他过来,我有几个疑惑想问他。”
“知道了。”月影往前奔去。“洛无央,师父找你呢!”
月影轻快而甜蜜的语气让众人怔了下。
“哎哟!那是师姊的声音吗?都起鸡皮疙瘩了。”
“小心被师姊听到,我们会挨揍。”
“师姊不是很讨厌洛师兄的吗?”圆淮疑惑地瞧着师姊抱着洛师兄的手臂。
“师姐在笑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圆香吃惊地望了天空一眼。
“你糊涂啦!现在哪有太阳?”
惠良听着月影欢喜的语气,有感而发地说:“看来将月影托付给洛公子还真是做了正确的决定。”
虽然当初并没预料到会是如此结果,但现在这样可说是圆满落幕。
“只要她不在水月庵出家,怎么样都好。”只要一想到那丫头无法无天的模样,惠易就头痛。
她如释重负的表情让惠良笑了起来。
“那孩子自小就吃了不少苦,我只希望她的人生已是苦尽甘来,倒吃甘蔗。”
瞧着月影拉着洛无央朝她走来,她不自觉地咧嘴而笑,这下她也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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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
“公子,该起来了。”
翻过身,假装没听见这声音,晒过太阳的干草味真是香。
“公子……”
“走开,别吵我。”
“真是辛苦你了。”坐在牛车前头的庄稼汉回头朝家仆打扮的洛无央说了句。“你家公子还真是贪睡。”
“是啊!”洛无央微笑道。“公子,要进城了,快起来。”
没听见,假装没听见,翻身将脸往干草堆埋。
“到这儿就成了,劳烦你了。”洛无央给了庄稼汉一些钱。
“你们家公子怎么办?”
“我背着就成了。”他下了牛车,将贪睡的人背起。
“真是娇生惯养。”庄稼汉感叹一句。“我们村里也有个少爷,懒得自己走路,成天要人背,结果有一天,一个仆人没背好,由楼梯上滚下,伤了背脊,这下好了,大夫说后半辈子也不用走了……”
“你诅咒我啊!”月影睁开一只眼。
“怎么敢啊!公子。我是粗人,不会说话,只是跟你说个乡里故事。”庄稼汉笑了笑。
“我们家公子不是懒得走,他只是想撒娇任性一下。”洛无央笑着往前走。
“撒娇?”汉子摸摸头。“男人也撒娇?”
月影晕红脸。“我才不是在撒娇,我是太累了。”
为了避免回青凤庄途中,有人觊觎红雨剑而横生枝节,所以两人乔装打扮,混淆耳目,原本洛无央要她扮个听话的婢女,她偏不肯,就要扮公子哥儿,奴仆让他当去。
洛无央笑道:“我喜欢你撒娇。”
她的脸更红了。“就跟你说不是,放我下来。”
“进城后再放你下来,这样背着也挺舒服的吧!”
“有个马鞭就更好了。”她故意道。
他笑道:“也是,你还有自觉嘛,知道自己该打。”
“是你该打。”她敲了下他的头。
两人拌着嘴,一路笑着走进城里,晚霞映在天边,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月影将脸贴在他耳边,唇边是浅浅的笑,以前总觉得日子过得无趣而漫长,现在却很开心,她从来没有这样踏实安心过,这样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