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相思病
不过很不巧的是，这天趁父亲出远门走亲戚，春若水终于下定决心主让素娥去找孟奇帆的时候，得到的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冷先生说，他派孟奇帆去城里进药，在回来途中经过一个叫黑风林的地方，被土匪绑架了，土匪已经让人送信来，让冷先三日后凑足三百大洋去赎人，否则就撕票，冷先生现在正头疼呢。
冷先生一辈子悬壶济世，对乡绅收费公道，对穷人一律免费医治，素娥在冷先生医馆的时候，很多乡亲聚在那里，大家义愤填膺，纷纷慷慨解囊，并表示愿意去救孟奇帆。
冷先生苦笑摇头，乡邻们虽然有心，但他们的支持也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他感谢了大家的好意，准备关闭医馆，去城里一趟，城里大户孔家老太太，当年得了个怪罪，还是他医治好的，看能不能去借点钱。
素娥一口气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春若水说：“不好了，不好了！孟先生被土匪绑架了！”
春若水一听，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那病体倒似好了九分，她拉住素娥的手，让她赶紧说说是怎么回事。
当听到这个情况后，春若水从床头取出了一些金银首饰，交给素娥，让她赶紧拿去给冷先生。
三天后，孟奇帆终于安然无恙回来了，一来就直奔春府，向春爱民感谢救命之恩。
春爱民奇怪地说：“孟公子，我也是刚刚从外县亲戚家回来，才听到你说被绑架了，如果冷先生早点来找我家，我们肯定也会解囊帮助的，只是他没来。所以，你说感谢，何来之有啊？”
孟奇帆一怔，便说：“三天前全村乡邻在我阿舅那里捐款，贵府下人素娥也去了，给了很多首饰，窃以为是受大人所托。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大人，救命之恩，容后再报。”
“孟先生言重了，乡邻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冷先生对全村均有恩泽，孟公子虽然才来不及，但对乡亲也多有照料，再说小女上次从秋千上跌下，如不是孟公子及时救助，恐怕也无复于世，是以，我还得先感谢孟公子才是。”春爱民说。
当下叫素娥摆出酒宴，给孟奇帆压惊，问及孟奇帆被绑架的过程，孟奇帆不愿意多说，只说绑匪也没为难他，钱送到，就把他送下山来了。
“世道不济，匪盗横行呀。”春爱民长叹一声，便不再谈论，只劝孟奇帆喝酒吃饭。
孟奇帆走后，春爱民径直来到女儿闺房，素娥已经知道老爷知晓了她受小-姐所托捐资的事情，吓得连忙跪下说：“老爷，你就别怪小-姐了，都是我怂恿小-姐去捐款的。”
“不，不，是我作主的。”春若水虽然害怕，但不愿意下人受过，便斗胆要承担责任，也跟着跪了下来。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我不是来责怪你们的。”春爱民挥手让她们起来，然后说：“我春家托上苍的福，在蒙城春风镇扎根几百年，一惯仗义为民，乐施好善，才得到乡亲拥戴，我不在家，你哥少不更事，不知道济救乡亲，让我很是失望。幸好若水有此胸襟，才未使我春家信誉受损。这次我回来的时候，也从城里孔家经过……”
春若水一听急了，估计父亲又是商量自己出嫁的事，忙说：“爹，女儿还想多侍奉你和娘几年，不想这么早出嫁。”
春爱民淡淡一笑：“你对父母的孝心，爹心里明白，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人伦大礼，不可废也。孔家已经向爹提出，最近形势不好，从我们村进城，时有匪盗出没，是以希望早点迎娶。爹已经答应了，不用等到年后，一个月后就将迎娶你。”
“爹！”春若水终于不顾衿持，大胆地叫了起来，“女儿还没作好准备呢？”
“好了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最近世道不太平，少出门，静候佳期吧。”春爱民挥挥手，出去了。
春若水和素娥面面相觑，春若水一下子跌坐在床上，呐呐地说：“完了，完了！”
“小姐也不要灰心，要不，你和孟公子私奔吧。”素娥低声道。
“私奔？”春若水叫了起来，在她心目中，只有三从四德，可没私奔这个词。
“嘘！”素娥示意她噤声，然后附耳道：“小-姐，你就愿意跟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吗？孟公子才学人品，全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觉得，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既然喜欢他，就要大胆去追求。”
“可是……”春若水羞涩地说，“我还不知道他对我印象如何呢？”
“小姐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他敢对你无感！”素娥撅嘴道，“小姐，今晚我就去问他！”
当天夜里，素娥偷偷摸到孟奇帆住处，自从孟奇帆来后，冷先生晚上就回去自己的家，让孟奇帆守医馆，素娥蹑手蹑脚站在窗口，沾了唾液，把白纸蒙的窗户蘸开一个孔伸个眼睛向里面看。
夜深了，只见孟奇帆还坐在室内，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素娥暗暗点头，心想孟公子一表人才，又如此用功，正是我家小-姐的佳偶人选。
素娥直接拍了拍窗户，突然看到孟奇帆有些慌张地把手里的书往枕头下一塞，然后才沉声道：“谁呀？”
“我是春府的素娥，有急事找孟公子，烦请开门。”素娥已经走到门边。
“夜深了，不便会客，有什么事，还请先行告之。”孟奇帆庄重地说。
素娥想笑，你这家伙真的这么正经呀？但她努力压抑着，急促地说：“我家小姐突发急病，有烦先生过府看望。”
“什么病？我这就开药。”孟奇帆也急了，想着春若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要全力以赴医治她，但他还是不想让素娥进来，这夜半三更，万一被人无意看到，有心传了出去，影响可是不好。
“你让我进来说呀，隔着门讨论小-姐的病，孟公子认为合适吗？”素娥有些生气了，“难道你怕我一个小女子吃了你吗？”
孟奇帆一想也是，便有些不情愿地开门，他给素娥搬了一张凳子，然后自己隔着她一步远的距离坐下，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谈你小-姐的病情了。”
素娥见他对自己拒之一步，不禁笑道：“孟公子真是正人君子！小姐的病嘛，其实她没病，她就是家里书看完了，久闻先生饱读诗书，想让我来借几本，不知先生肯否？”
孟奇帆一怔，借书不必这么半夜来吧，但嘴上还是谦虚地说：“小-姐谬赞了！我这里全是药书，并没诗书可读。”
“那先生刚才看的是什么书？我就借那本。”素娥笑道，接着作势起身。
孟奇帆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忙道：“素娥啊，你偷窥我看书，恐怕有损你小-姐教导清誉哟。也罢，既然你很好奇，我给你看看吧。”
说罢，他侧身在枕头下一抽，拿出一本线装书，上面手书《陆放翁诗选》，“我从小比较喜欢陆游，他是南宋爱国诗人，那首《示儿》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至今读来，仍然让人热血沸腾而至扼腕叹息，当今军阀混战，民不聊生……”
素娥掩嘴一笑，截断他的话：“孟公子是英雄男儿，那些爱国什么的俺小女子不懂。不过我们小姐也教过我陆游的作品，我们更喜欢那‘红酥手，黄藤酒，江城春色宫墙柳……’”
孟奇帆一听，不禁有些意外，这丫头也竟然能够背陆游的名句，看来她小姐更是不得了，不过看这丫头兴致正浓，如果任由她说下去，不知要聊多久，也打断她说：“素娥，你还有事吗？”
“哦，就两件事，借书，看病。”素娥脸一红，心想俺本是为小-姐而来，可不要对小-姐的心上人动情了，再说，自己也没那资格，便赶紧简明扼要地说。
“这本书是我闲极无聊时摘抄的放翁诗，你小姐未-必喜欢。”孟奇帆委婉地拒绝道。
素娥一把就从他手里把书抢了出来：“你不是小-姐，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就这本了，回去后，我们小-姐可以把陆游的词补充进去，还有唐婉的，嘻嘻，以后，摘录者：孟奇帆、春若水，定然是一段佳话。”
孟奇帆连连摆手，“要不得，要不得。当然你小-姐喜欢，我乐于借阅。好吧，如果没事，你请便吧。”
素娥正眉道：“还有一件事呢，给我家小-姐看病。”
“你不是说你小-姐其实没病吗？”
素娥“噗嗤”一笑：“我家小-姐身体没病，但有心病，孟公子啊，她是犯了相思病，这个病，就委托你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哟，孟奇帆一听，脸色大变，忙说：“素娥，这个可不能乱说呀？我们都知道若水小姐许配给蒙城孔府公子。此事我就当你是开玩笑，如果让别人知道，有损贵府和你家小-姐清誉。”
“怕什么，只是许配而已，又没嫁过去。”素娥撇嘴道，然后从袖里掏出一张罗帕说：“这是小姐给你的，明晚不见不散，你是英雄好汉，我想应该不会失信。好，我走了。”
素娥说完，款款就走了，孟奇帆看到手上那张透着幽香的罗帕，字体娟秀，上面写着两句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