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若有情
府中,似乎有客。三人匆匆进门,向大堂走去。堂内已摆上了许多菜肴,已有三人坐在了桌边。浅寒一看,祁轩和梦夫人,还有一位是安天齐。
怎么,宴客吗?
“你们终于回来了,坐吧。”祁轩看浅寒安然无恙,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命人上酒。
浅寒在安天齐身边坐下,回头道:“左善,九歌,你们先去休息吧。”两人应了一声,又看向祁轩,见祁轩点头,两人这才退了出去,“不知王爷唤我何事?”
“本王为安将军摆宴接风,你自然要一起。”祁轩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不过是府上一个幕僚,王爷如此抬爱,倒让浅寒有些受宠若惊了。”浅寒面色平淡,不动声色地饮着茶,丝毫没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安天齐爽朗地大笑:“这位姑娘的性格真直爽,王爷你还真是君子,竟然……”说罢,他转头道,“你叫浅寒?真是一个典雅的名字。”
“多谢。”浅寒依旧一脸平淡,心中不由腹诽,你妹妹还在一边一脸杀气地看着我,你还有心思调侃我和祁轩?真是怪胎……
“既然美人有主,那我也不好夺人所爱。”安天齐微微一笑。
浅寒:“……”
晚上,月朗星稀。
浅寒披上一件裘衣,在亭中坐下。又是好久没见苏陌了,那个处事淡定的白衣少年,似乎已经渐渐地侵入她的心。而她,无从招架。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开始思念一个人了呢?
“浅寒。”祁轩坐到她的身边,递上一支白玉簪,脸颊微红,“送你。”
“送我?”浅寒一怔,勾起一丝淡笑,“无功不受禄,王爷还是收回去吧。”最近是怎么了,大家送的生日礼物都是簪子!
祁轩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那日是你的生辰,对不起。”浅寒惊讶地抬头,未料他竟会道歉,却见他又道,“浅寒,从前是我不懂,现在,倘若我说,我许你一生承诺,你可愿接受?”
浅寒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俊朗的男子,仿佛他是从遥远的天边踏云而来的上神,忽地一笑,抽出了手:“祁轩,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机会了。”
“没机会了……”祁轩眸中闪过一丝伤痛,固执地将白玉簪插入浅寒的发中,“为何你如此嫌恶本王?为什么你的心里能装下十四弟,装下左善,装下楼思渺,甚至能装下蓝慕远……却不肯多看本王一眼?”
浅寒冷笑,抽回了手:“轩王,我们本就是陌生人,何必强求?嫌恶你,谈不上。但是接受你,亦是不可能。曾经我动过情,想着或许可以背弃那个誓言,再……可惜,我靠近你,却被你推开。那么如今,祁轩,放手吧。”
南疆。祁笙到了已有一日,身体也恢复了,可是心情却一直不好。他在担心,担心那个复仇心切的梨幽也。当初,她嫁给九哥时,他也是这般彻夜难眠。
一只鸽子在夜色中扇着翅膀过来了,停在了他的床头。
他翻身而起,伸手取下了鸽子脚上的纸条,展开,不由惊讶了。立刻,他的脸色便转为了深深的担忧,烛光衬得他的面容越发苍白。
“长风,备马!”他不禁怒吼。
六日后,金霞寺内。
“慕远,慕远!”祁笙一脸倦容地闯进来,身上布满了风尘,眼中也尽是血丝。他直奔后院大厅,见红衣男子笑得妖媚,不由一阵紧张,忙上前,“慕远,幽也怎么了?”
蓝慕远见他这般憔悴,不由吓了一跳,问道:“你一路没有休息过?你跑死了几匹马啊?!”
“别管我!”祁笙皱眉道,“快告诉我,幽也她怎么了?”
见他这般着急,蓝慕远反倒生起了戏弄之心。他一拂袖,云淡风轻地回答:“死了。”
“死,死了?”祁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强撑着,看向蓝慕远,眼中的血丝越发红艳了,声音冷到了极点,“谁杀的?为什么会死?什么时候死的?”
蓝慕远不屑:“笙,你看你千里迢迢而来,先休息一下吧。别用这样的表情看我啊,瞧我帮你除去了一个仇人,你该感谢我不是?”他扬起一丝妖孽的笑容,无懈可击。
“你杀的?!”祁笙只觉得一阵怒气上涌,挥拳便砸在了蓝慕远的脸上,顿时,一片淤青浮现。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你把她放哪里了?”
蓝慕远吐掉口中的血,漫不经心地推开他,道:“埋了。”
“我问你把梨幽也埋哪里了!”祁笙怒吼,火苗噌噌往上蹿。
刚醒过来不久,正打算去前院拜一下佛祖祛祛霉气的梨幽也刚好经过大厅,一听此话,不由一愣,旋即怒火飙升,三步进门,声音虽虚却不减锐气:“那个王八羔子要把本姑娘埋了?!”
祁笙的背影分明一颤,他飞快地转身,两人对视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风尘仆仆的男子上前一步,揽过梨幽也,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整个世界,就此被自己抱住了。他怕这一切都是梦,怕她真的出事。
“幽也……”他将头埋入梨幽也的发间,低哑着嗓音叫道,“你不要吓我了,对不起,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别吓我了……”温文尔雅的少年,声音孤寂地让人心疼。
梨幽也也愣住了。这样的他,让她不忍推开。怎么办,她好像心软了……“哎呀,你婆婆妈妈的烦不烦啊!”她不满地推开了祁笙,侧身,“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同情。杀父之仇,我一定会报!”
见她要出门,祁笙追上前:“幽也,你要杀我,我不拦你。可是,别不理我!幽也,正视你自己的心好不好?”
“这就是我的心,我的心告诉我,跟你不能有一点关系!”梨幽也挣开了他的手,冷声嘲讽道,“怎么,十四王爷不好好地待在南疆,回京干什么?难不成王爷还希望我能够放弃仇恨爱上你?”
“幽也,你知道我不是……”
梨幽也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得了,王爷,您也别在这里跟我表示你真挚的感情,我梨幽也受不起,也不想受。”
祁笙的双眸流露出疼痛,最终,他退后了几步,嘴角竟扬起了笑容:“好,幽也,你想要报仇是么?今日我不还手,我任你处置!”他抽出腰间佩剑,递给梨幽也。
“祁笙!”梨幽也一把夺过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她不想就这样服输,不想。可是为什么现在仇人站在她面前任她处置,她却下不了手?
还是放弃了么?
在他那么久的纵容中,她还是放弃了吗?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梨幽也手中的剑又用力了一分,祁笙的脖子上露出了一道血痕。蓝慕远吓了一跳,他知道笙对她有情,,而且很深。可是她对笙,看上去除了不忍,就再没其他了。万一……
“你们别闹了!”他伸手想去挡,却被祁笙喝住。
罢了罢了,就当他是轩的弟弟,自己此番便不难为他了。梨幽也想到这里,便也当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刚想要放下剑。可是刚才想起了祁轩,她的脑袋便又是一番剧痛。手上无力,剑便掉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的女子瘫软下去,祁笙心一紧,慌忙扶住了她,打横抱去,连唤了几声。
“快,去禅房!”蓝慕远眉一皱,领头上前。
浅寒正好进了门,见这一幕,不由呆了。“笙?你,你们……”这是闹哪样?为什么笙又回来了,而且还抱着思渺?
他们真的……
祁笙无暇理会浅寒,只冲她苦苦一笑,飞快地跑向禅房。浅寒走向蓝慕远,不由得一惊:“师,师父,你又怎么了?被谁揍了?”不是一旦他有危险,冷入瑶都会拼死保护的吗?
帮蓝慕远上了药,两人这才向禅房走去。浅寒终于明白了,这事不是他们你情我愿,只是笙的单相思。这下倒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算了,与她无关,不管这感情上的事了。
推门入室,祁笙正守在床边,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梨幽也的皓腕,目光中满是宠溺。他轻轻地抚着梨幽也的脸庞,心中涩涩的。“慕远,幽也到底怎么了?”他头也不回地低声问道。
蓝慕远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缓缓饮着,俊眉微皱:“中蛊。”
“什么蛊?”祁笙的声音一颤,问道。
“忆君。”蓝慕远平淡地答道,“是梨飞絮下的,为了牵制她。她一旦动情,便会受蛊折磨,噬骨沸血,受尽常人难忍之痛。若是没有解药,最终会被掏空而死。唯有不动情,才可无事。”
不动情……不动情……
祁笙的双拳倏然紧握:“可恶!”罗刹宫,有朝一日,他定要将它连根拔起。梨飞絮是吧?好,很好!他转头看向昏迷的女子,眼底的寒意愈发浓烈。
浅寒一愣。原来,刚到轩王府那夜听到的“思夫人心疼病复发”竟然是这个原因。不然,初见她时,为何她的身躯便如此瘦弱。想来,她也是时不时要受一番折磨的。
浅寒喟叹一声,世上最毒的药,怕就是情了。还记得那一次祁轩喝醉了,次日思渺一脸憔悴,苍白着脸色来打听祁轩的身体状况。那一夜,估计她也是受尽了折磨的。
“师父,我们先出去吧。”浅寒小声道。
蓝慕远点头,两人便出了门。
“忆君蛊……有解药吗?”浅寒走出了很久,才问道。
“有。只是,难求。”蓝慕远叹息道,“世上只有三个人有。”
“哪三个?”浅寒皱眉问道。难不难求另说,只要有,便一定有希望的,不是吗?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该为了思渺去闯一闯的。
蓝慕远叹了口气,道:“梨飞絮、玉面神君、苏鹤。”他看了看浅寒,不禁苦笑,“可惜,他们的脾气都古怪的很。梨飞絮断断不会交出解药;玉面神君云游他国,一贯我行我素;苏鹤,江湖传言,他早已疯了。”
浅寒略一思索:“苏鹤?姓苏?”
“不错。”似是猜到浅寒的心思,他答道,“是苏陌的爷爷。”
苏陌的爷爷。那就是说,苏陌应该也可以拿到的。浅寒暗暗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救思渺。“师父,今日有空,不如你教我用暗器吧。”她换上了一副笑颜,说道。
“你的孩子……”
“没事,孩子这几天乖得很,放心好了。”
一树青叶,一阵春风。恍然间,春天便已经悄然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