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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啪!啪!”

厚实的铁门发出沉重的敲门声。

“来了!”

小溪燕子般轻盈地飞出房间。仲仁不是说傍晚才会过来吗?怎么这样早?

门一开,小溪的笑脸突然僵硬。站在门口的是仲名。

“是你?”怎么会是仲名?和他的敲门声好像,都是那种不急不缓,清晰铿锵的声音。

“不欢迎呀?”仲名敏感地察觉出她的失望。他有点不自在,只好用开玩笑的口气掩饰。

小溪勉强扯出微笑,让到一边,“怎么会呢?进来吧。”

现在她对仲名总是很冷淡,像是敷衍一个无足轻重的客人。

“我去给你沏杯茶。”不等他回答,她便先走回屋里,径直走进厨房,从壁柜里取出茶叶罐。

仲名不是没有注意到她最近的改变。他不懂以前和他总是很谈得来的她,为什么这些天变得这样难以亲近?这令他本来烦恼的心更加郁闷。

他望着她的身影。乳白的毛衣外,套着一件厚厚的无袖藏青色呢料长裙,前面有一排长长的木质纽扣,朴秀雅质。头发用一根墨绿色的长簪子盘起,非常休闲家居的打扮。

这几个月,她变了很多。以前的她,属于女孩特有的腼腆,现在则多了几分沉静的韵致。

“喝茶。”小溪将茶盘放到茶几上,端一杯茶放到他的跟前,自己在对面的沙发上斜斜坐下,也端着杯子慢慢饮啜。

屋里很安静。下午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透进家里,静静洒在茶几上,照着漆木茶盘,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自言自语,所有的家具都沉默地聆听着。户外是灿烂的阳光,植物生机勃勃地在太阳下舒展着。

小溪不知道仲名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安静。平常看见无论他和谁在一起,总是一副海阔天空的样子,笑容满面,嘴里不停地叽里呱啦。

今天却反常地沉默,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仿佛有了无限的心事,倒像个因为失恋而受到打击的酗子,郁郁寡欢。

不过据她所知,这个笑起来常常迷倒一大片公司女职员的家伙,迄今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你瘦多了。”仲名将茶杯搁在膝上,没头没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口气却有着说不出的伤感。

“是吗?”小溪没有多话。

上次田恬来也说她瘦了。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每天她总是尽力逼自己干这干那,人前摆出一张快乐的笑脸,直到深夜才人睡。可是躺在床上,他、她,还有常玖——心事又在脑中徘徊一夜。

仲名的神情更加不安,也更加苦恼了,“你现在话都很少了。”

“哦。”小溪垂下眼眸,答复仅仅是一个字。

唉!仲名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心中的疑云越来越大,不仅担心昨天吵架的事情全被小溪听在耳里,更怀疑小溪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更多。

“小溪!”小溪抬头看着他,等他说下去,“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昨天爸和大哥吵架的事,你全听见了?”

“你爸和仲仁吵架了?真的吗?为什么?”小溪不相信地睁大眼睛。

她的表情很惊讶,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骗人的。她或许真的没有听见。算了,再说下去反而惹她疑心,追问起来不好掩盖。

“哦,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他含糊其辞。

“为什么吵架?是因为我吗?”她却没有罢休,声音突然放软,变得更温柔,可是语气中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嘲意,“你爸爸不喜欢我?想让你大哥和我分手?”

“没有,你多心了!”仲名赶紧辩解,“其实爸很喜欢你。只是其中有些……误会。”

“误会?”小溪的嘴角噙起一道看不见的冷笑,“也许吧。我总以为你爸想要个相貌更完美的儿媳妇。”

她的弦外之音仲名没有听出来。

“没有啊。我觉得你很可爱,妈也这样想!”他着急地保证,不喜欢小溪这样贬低自己。

“可爱?我还以为我长得很讨厌,你家没有喜欢我的呢。”看到她就想起那个让他们蒙受巨大耻辱的常玖,能不讨厌吗?

“怎么可能呢?我就很喜欢你,真的。”仲名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小溪慢慢放下茶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仲名。她蓦然变得像水,深渊里的水,虽然清澈无比,却深不可测。仿佛下楼时一脚踩空了,仲名的心一下变得没底。

良久,小溪缓缓扬起唇角,无声地牵出一个微笑。她收回视线,轻轻抿一口苦香的清茶。茶水含在口中,却半天没有咽下去。真的好苦,似乎从口腔一下苦到了最深的心底。

“喜欢我?”她再次抬头看着他,眼中闪现出恶意的嘲弄光芒,“是单单喜欢我,还是喜欢长得像常玖的我?”

一道霹雳在仲名头顶轰然炸响!他猛然站起来,匆忙中甚至将搁在腿上的茶杯打翻,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音。

没有人顾及杯子的命运。仲名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小溪,好像根本不认识她。

他严肃的样子和仲仁真的好像。为什么她当初一见倾心的人不是他呢?他是这样年轻可爱而又善良。如果他有女朋友,他一定会对她很温柔很体贴。小溪突然有些心酸,脸上却还是笑得若无其事。

“我说错了吗?你们兄弟三个的感情还真是亲密,连找女人都挑容貌相似的。”

她知道了!而且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仲名缓缓地重新坐回沙发,瞪着她,脸上还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的,是吗?”小溪不客气地打断,“怎么,你们原本打算一直瞒着我吗?为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仲名还是震惊地吐不出一个字。小溪对他的反应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你们为什么不想告诉我呢?是害怕我知道,让我伤心吗?那我好感激你们呀!真的,掏心挖肺的感激!可是很遗憾,我发现事实根本不是如此。从一开始,因为你发现我长得像常玖,而你大哥至今除了常玖谁都不喜欢,所以我就成了完美的替代品。恰巧你又察觉到我爱上了你大哥,你的计划就实施得更容易了。你有目的地接近我,利用我的天真、我的无知,千方百计让我和你大哥在一起,好让你大哥忘记过去负心的常玖,转而注意眼前这个新的常玖!哼,真是兄弟情深,让人感动啊!”

一大堆尖酸刻薄的话仿佛自己有脚,自动从嘴中滔滔奔出。原来做坏女人也很容易。这样冷嘲热讽的话在以前的自己,肯定是连想都根本没有想过的。

小溪的唇角撇着讥诮,眼睛却真实地感到有一层雾弥漫上来。她狠下心肠,继续对仲名毫不留情地攻击。

“可惜你的父亲并不这样以为。当年大儿子轰轰烈烈的订婚仪式没有多久,未婚妻就被二儿子拐跑了。天哪!多么大的耻辱!就是用最上好的消毒水都洗不掉,刷不尽了!好不容易六年了,那种屈辱的感觉刚刚变淡,长得像常玖的我偏偏又出现在他的面前,重新揭开他的疮疤,让你们张家又要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沦为笑柄!”

“不是这样的!”仲名冤枉地叫起来,“爸爸根本不是这样想的!这是大哥故意气爸爸的话!你不能相信!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要骂你就骂我吧!”

“骂你?我当然要骂你!”小溪脸上故意嘲讽的笑意早已烟消云散,换上愤恨的表情,“对,你是你大哥的好弟弟,你当然向着你的大哥,替他的幸福打算。可是,你有没有考虑到我,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的!你明明知道你大哥根本无法忘记常玖,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喜欢我,你还、你还……利用我……”小溪的声音哽咽了。

如果不是仲名故意牵线搭桥,也许现在她对张仲仁至多还抱着一种仰慕的情怀。就像一颗小小的星星爱上遥远的太阳般庄严,喜欢却不能靠近。也许无法靠近,也就无从继续沉迷、朝夕思念、不可遏止、无法自拔!

仲名!都是张仲名害的!

她知道这种想法不公平,她应该去恨张仲仁,真正利用她的人是他。可是她做不到,对他,她就是无法产生半点恨意。

“对不起!”仲名心疼地看着她,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像是清晨的露珠一般明亮和脆弱,仿佛只要手轻轻一碰,就会滚落下来。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悲愤地冲他大喊。

心似乎再也载不动这么多负荷了,急需宣泄出去。她匆忙用双手遮住脸,眼泪立即像山洪爆发那样迅速地崩溃而出。

怎么办?她好喜欢张仲仁,他就是天、是地、是光芒、是空气、是她所以存在的整个世界。可是在仲仁的眼里,她却是另外一个女人,他总是透过她的微笑、她的言语、她的呼吸来感受那个女人的存在!真正的她,在他的眼里算个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常玖,她对他而言,与路边千千万万的小石子有什么两样!

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想拉下她蒙住脸的手,小溪死死捂住,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眼泪。慢慢地,仲名的手松开,接着,一滴湿湿的水滴低落在小溪裸露的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一向活泼、开朗、阳光的仲名居然也控制不住落泪了,“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我是多么希望我没有做这件事。现在的一切就会多么不同,至少你不会这样痛苦……”

她的悲伤和眼泪,他都能痛彻肌骨地体会。因为他也第一次体会到为情所伤的痛苦,他也在为一个女孩,一个永远不可能爱他的女孩魂牵梦萦。

似乎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他突然单膝跪下来,胳膊撑着沙发,手挡住脸,突发的感情堵住他的胸口,纵使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多少次,他多么渴望能对喜欢的女孩大声说出“我爱你”,又有多少次,他多么渴望能够抱住那个女孩,对她说,“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是,有些话永远都不能说出口,有些感情也只能埋在心里一辈子。自己酿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咀嚼。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春风一般的温暖,我想你一定可以融化一切寒冷的东西,包括我的大哥。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会伤害到你……”

仲名说不下去了,小溪看到他的肩头颤抖着,他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

她突然对自己刚才疯狂的攻击感到羞愧。他是这样善良的男孩,对她一直很好,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地步并不是他当初能预见的,更不是他所想要的。他也根本不想这样啊!

“仲名,对不起。”她歉疚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仿佛要借这个动作请求他的原谅,“我刚才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根本不讨厌你,我觉得你很好,我一直很喜欢你。”

她单纯的动作,天真的语气,让仲名莫名觉得时间好像倒转了,她又回到当时他看到的那个穿着牛仔裙、白T恤的纯真女孩,而不是刚才那个饱经情感创伤,尖酸刻薄的疯狂女人,他觉得辛酸又安慰。

“没关系,我永远也不会生你气的!”他抬起手,轻轻拍拍自己肩膀上她的手,让她安心。

“你们两个最好给我分开。”

冰冷的话语让仲名和小溪的心脏同时停止了跳动。两人恐怖地将头缓缓转向门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本来明亮温暖的家里,不知何时因为门口堵上一个高大的黑影,整个房间突然寒气逼人!

“看来历史在重演了。”

他不怒反笑,可是眼睛里绝对没有丝毫的笑意,森冷阴鸷,仿佛两颗千年的寒冰。如果他是恶魔,那么不用怀疑,几分钟后,他的脚下绝对尸横片野,血流成河。

“大哥!”

“仲仁!”

仲名和小溪被他骇人的表情吓坏了,异口同声急于解释。

可是两人的默契反而更令张仲仁误会。嫉妒又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残酷地撕着他的一心,一口一口可怕地吞噬着。

“看来我的弟弟们都有一种特别的嗜好,就是抢走大哥的女人,对吗?”他缓慢地一步一步逼近。每靠近一步,仲名和小溪都顿觉房间的寒气又深重了几分。

害怕重蹈前日的覆辙,更不愿张仲仁对原本最疼爱的弟弟误解,小溪赶紧解释:“仲仁,这是个误会!真的!我和仲名……”

“误会?”张仲仁不容争辩地打断,一丝冷笑贴着他的嘴唇闪现出来,“难道我的眼睛出现问题了?刚才看见的是幻影?”

“是因为、是因为……”在他阴冷的视线下,小溪实在没有勇气说出那个禁忌的名字,只能求助地看着仲名。

张仲仁精锐的眼睛当然注意到这一切,“我真蠢!你们两个经常在一起,我早该发现的。毕竟你们俩年龄相近,当然更有共同语言。而且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要开心得多,可我还是太相信你们了,我真该死!”

他的眼神过于残酷,充满恨意。小溪的心一下冰冷,她知道当他出现这种目光的时候,他根本已经无法理喻。

张仲名爆发了!

“你没有看见小溪脸上还有眼泪吗?你不问问她刚才为什么哭,反而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污蔑,你做得也太不对了!”

这是仲名第一次和他最敬爱的大哥针锋相对。

“我为什么要问?事实不是明摆在这里吗?你们俩亲亲热热地手拉着手,我还有什么可问的?”

小溪开口了:“仲名,你走吧,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根本听不进去。你走了反而会好一点。”

“小溪……”大哥的眼神真的很不对,那样冰冷没有感情,都不像是人的眼睛。

“你没听见吗?她让你走啊!她是我的!她就是死了也是我的女人!你这次别想我会再让给你!我就是杀了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从我手里抢走她!”他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吼声近乎咆哮,带着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他失去理智的样子让仲名更加不能放心了,他犹豫地不动脚。小溪着急地直推他,“走吧,求你快点!你再待下去才会出事。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说着她却蓦然想起那个醉酒的夜晚。可是不管今天她的下场如何,她绝对不让仲名亲眼目睹这些。她毅然走到张仲仁身边。

她一走近,他立即将她拉进怀里,占有欲十足地紧紧搂着,冰冷而又胜利地傲视仲名。

“看见没有?她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永远是我!你输了,别在这里碍眼了,快滚吧!”

看见她偎在大哥的怀里,背对着不看他。这一幕让他还能说什么呢?黯然垂下眼帘,他低头离开。

“祝你幸福!”走过她的身边的时候,他低声祝福。

她却没有抬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仲名的心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阵热辣辣地疼。

他们都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唯一的不同是小溪尚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而他却永远也不可能。

房间终于只剩下她和张仲仁。小溪觉得房间像被抽尽了氧气,呼吸突然困难,有些紧张。她悄悄地站直身体,想离开他。

他立即察觉她的意图,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她几乎都能感受到衣服下他的力量。

“仲名说你刚才在哭,为什么?”他逼视她的眼睛。无法否认,仲名的话还是在他的心里掀起波澜。

“没什么。”她回避他的眼神,心却在一阵阵地颤抖。如果告诉他是因为常玖,他还会对她这样温柔吗?

她的拒绝让他的目光一下冷下来,“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喜欢说谎。我原来还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说谎?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心中的刺痛又翻上来,小溪慢慢抬起眼睛,对视着张仲仁,委屈的泪水在她的眸中闪亮。她突然不再去想考虑什么后果,只想不顾一切地表达她的真实感受。

“别的女人?你指的是常玖吗?那个和我很像的女人?”她轻轻开口。

他浑身一僵,接着暴怒,双手像钳子一样有力地握着她的肩膀,几乎都能将她的骨头掐碎,“是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是仲名吗?”

“这个问题重要吗?”小溪的眼睛越来越湿,感到有眼泪滚下来,她低下头,用力闭上眼睛。可是他听见这个名字时,错愕且震怒的神情却深深地映在脑海里。

连听见她的名字他都无法忍受。他对她,竟怀着这样深刻的感情。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听来的。你之所以和我在一起,就是因为我长得像常玖,你根本不爱我,对吧?”

“不准再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既然你能够天天面对我这张长得像常玖的脸,为什么不能忍受常玖这个名字?你就那样忘不掉她吗?你喜欢我穿红颜色,因为那是常玖最喜欢的颜色。你说过你喜欢我的笑容,因为那是活泼开朗的常玖常有的表情,对不对?”

“我让你别说了听见没有?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他猛力地晃动着她的肩膀制止她再说下去。

“为什么不让我说?”小溪猛然抬起脸,满脸的泪水就像被暴雨打过,凄楚得让人心碎,“你被常玖背叛过一次。就以为天下女人都这样负心!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就在你面前,你却看不见我。什么时候你才能懂,如果能够让你爱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却勇敢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想让他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她失望了。他的眼睛仍然冷漠,他根本不信她的话,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女人。

“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的唇角撇着讥诮,声音很不屑。

小溪的眼睛满含着雨水,仿佛带雨的梨花。她无力地点着头,只要能让他相信她,她真的会付出自己的一切。

“真的吗?”他有力的手突然覆上她柔软的心房,那是一片还没有开垦过的处女地。

小溪在出其不意的袭击下蓦然睁大眼睛,惊慌失措,第一个反应是想反抗。

他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深了,“刚刚不是还说会付出任何代价吗?”

小溪想要推开他的手停了下来。她慢慢地合起眼睛,迟早,这种事情是要发生的。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她的第一次是他。

他细细地端详着她,用手指轻柔地描绘着她眉毛的曲线、眼睛的轮廓、秀美的鼻子、甜美的红唇,一直到她白嫩的脖子,然后沿着她的衣领悄悄蜿蜒下去,他感到他手下清嫩的肌肤绷得很紧,他没有停手,即使她阻止他也不会。

虽然隔了一层毛衣,当他有力的手流过她的全身,缓慢重轻地摩挲着她时,她还是立即感到周身的血液像到了汛期的春水,全身涨得酥酥的发麻。她害怕再这样下去,她会被这欲望的激流倾覆,会控制不住自己,忘情地迎合他。这样他就会以为她和一般的荡妇没有什么两样。她害怕他会用一种鄙夷、不屑、冰冷的眼光藐视她!

“够了!”她猛然抓住他的手,却无法将它从自己的身上拉开。

他不规矩的手停下来,感受她急剧的心跳。他嘲讽的目光盯着她的脸,“你不是说能为我付出一切的吗?我不过刚刚开始。”

小溪答不出话,只觉得心口像烧了一把火。她羞涩难当,更害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没有多想,她突然猛力推开他,拔腿向卧室逃去。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跑得过他。果然她刚要关上卧室的门,他已经随后跟进,反而顺手锁上门,把她变成他的笼中小鸟。

原来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让她一直逃进卧室。前面他挡在门口,后面是床,她已经走投无路。

站在房间中央,她无助地看着他,那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让他的心也不可遏制地加剧,体内的欲望之火燃烧得也更为猛烈。

他慢慢走近她的身边。步履沉稳,像一头豹子走向势在必得的猎物。他深邃的眼中仿佛有一团火,炽热得令她无力承受,却又无处躲藏,只能勉强承受。

他的大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抱住,亲密地贴合着他的身躯,强迫她感受他体内勃发的力量。不管他本来对她做了何种打算,可是此刻体内的火已经大起来,要扑灭就不容易了。

她徒劳地挣扎着,觉得自己使足了力气,却毫无效果。她明白他肯定不会放过她,她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

因为火焰的灭绝只能是柴禾燃尽的自动熄灭……

★★★

弯弯的月亮从院墙上一点一点升起,树影婆娑、光华如水,四周的景物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下,仿佛是云雾缥缈的幻境。

小溪昏昏然醒转,刹那间有些茫然,都忘了今夕何夕。屋内家具的影子清清晰晰。她偏过头凝望着窗外,这夜景是熟悉的,很多个不眠之夜,都是看着它从而打发了漫漫长夜。可是这心情分明又很陌生,幸福却又渺茫,也许是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吧。

她觉得累极了,更槽糕的是张仲仁头靠着她的肩膀,紧紧抱着她,有力的胳膊搂着她的腰,将她牢牢束缚在自己的胸间。她试着微微动弹一下,顿时一阵肢体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醒了?”张仲仁立即被惊动,初醒的声音有些暗哑。

“嗯。”一阵羞涩泛上心头,她想从他紧密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她的头发擦着他的脸和脖子,像春风一般轻柔。张仲仁抚摩着她光滑细嫩的肌肤,满足地叹息一声,将头更深地埋入她的胸前,汲取她身体的温香,觉得惬意极了。

“不要。”小溪试图把他的头推离自己的胸脯,“好痒。”

张仲仁无声地笑了,放开小溪,转个身,仰面躺着。整间屋予沉浸在氤氲的月色下,他觉得几天来郁积在心头的烦恼统统都消失了,心头禁不住泛起一种甜丝丝的幸福感。

他转过头看着小溪,正好她也注视着他,被他抓住视线,她脸上一阵发烫,羞得急忙翻身想躲。他顺手揽过她,轻轻将她抱到身边,温柔地搂着她。

“傻丫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女之事,人之大伦。你迟早得过这一关。”他取笑她,抚过她滑腻的后背,掬起她的长发,那柔美润泽的秀发顿时如泉水般流过他的掌心,在他的手中舒展。

“好香啊!”他把她的头发捂住脸,孩子气地使劲闻那股清香。又放下手,慢慢地摩挲着她光滑的肩膀。她没有说话.静静地任他抚摸着。

四周是一片令人心满意足的宁谧,全身松弛,懒懒的,迟钝而又舒适,内心涌动着言语无法形容的酣畅。有她陪在身边,世界仿佛也变得安宁与平静。

在他的一生中,好像还从来没有在醒来的时候,看到有另一个人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这种新鲜的感觉,尤其让他感到亲切,甚至心醉神迷,让他突然对她产生一种割舍不下的依恋。

“我们结婚吧。”张仲仁蓦然开口。他感觉手下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他的心头顿时掠过不悦,“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结婚是迟早的事。”

“如果你只是想对我负责,那大可不必。”他和她最亲密的时刻,是把她想成常玖的吗?虽然这个想法太残酷,可是她却不得不面对。

他笑了,“小傻瓜,我怎么能不对你负责呢?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也只能是你最后的一个男人,你已经没有选择了。过两天我就去你家提亲。一想到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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