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架空 > 憨丫头

第八章

「你这孩子今儿个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找祖母散步?」

繁花似锦的园圃小径上,一道含笑嗓音蓦然响起,定睛望去,就见闻府一老一少两名主子悠闲的漫步其中,并有几名丫鬟尾随在后方几步远之处,以便随时上前听候吩咐,好服侍主子。

「祖母这是在埋怨孙儿陪您的时问太少了吗?」闻少秋故装忧伤的反问,得到老人家一记轻啐,这才咧嘴笑道:「难得今日天气这么好,阳光明媚、云淡风轻,不出来晒晒太阳,活动活动身子骨就太可惜了。」

「这倒是。」微微一笑,闻老太君点头赞同。「人老了,多走动走动对身子骨确实有好处。」

「老?」夸张疑问,他故意打量着老人家周遭一圈,一脸逗趣的笑道:「我只瞧见十八姑娘一朵花的美人儿,哪儿有老人家了?」

「油嘴滑舌,没个正经!」闻老太君轻斥一声,不过还是被逗得很是开心。

纵然被斥,闻少秋还是得意地嘿嘿直笑,只因心知老人家「口嫌体正直」,心中欢喜得很,否则就不会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一时间,只见祖孙俩并肩相偕,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边散步、边闲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两人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来到了闻夫人所居的院落外,闻少秋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

「娘昨儿个突然喊头疼,也不知现在好些了没?」忧虑低喃,满脸担心。

闻言,闻老太君也想起了昨日之事,又见儿媳所居院落就在眼前,当下便开口道:「既然走到这儿了,一起进去看看你娘吧!若你娘的气色还是不好,也好让下人赶紧去请大夫来瞧瞧。」

「祖母说得是!」忙不迭的应声点头,闻少秋搀扶着老人家一块走了进去。

一进院内,只见里头虽然井然有条,可却不见半个人影,闻老太君登时忍不住皱眉。「怎么回事?这院里的丫鬟都到哪儿去了?」

摇头表示不知,闻少秋环顾周遭一圈,却见大白天的,本该门户大敞的花厅却关得密不透风,当下微微扬了扬眉,随即微笑开口——

「祖母,您也走了好一会儿了,应该累了吧?孙儿先扶您到花厅坐一会儿,歇息一下,然后再去找这院里的丫鬟问问娘的情况。」

轻「嗯」了一声,闻老太君点头答应了,在孙儿的孝心搀扶下,慢慢往门扉紧闭的花厅而去。

「大白天的,怎么连厅门也不打开通通风……」嘴里叨念着,老人家慢慢行至花厅外,然而一道突如其来,夹杂着呻吟与喘息的怪异声响却让她愕然顿住。

这是怎么回事?

门扉紧闭的花厅内怎么会传出如此……如此不雅的声响?

闻老太君活了这一把年纪,自然明白什么情况下才会有那种声响出现,当下脸色铁青地转头看向孙儿……

「呃……也许是哪个不检点的丫鬟与男仆私通胡来……」压低了嗓门,闻少秋以着只有老人家才听得清楚的声音低语猜想。

是这样吗?

这府里有哪个下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下就在花厅内干那下流之事而不怕被人发现?

沉着脸暗付,闻老太君一双利眼缓缓朝身后一干尾随的丫鬟扫去,却见她们亦神色古怪地面面相觑,看来也早已听见那下流的声响了。

「把门给撞开,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不欲打草惊蛇,她同样压低了声音,只是脸色却难看至极。

点了点头,闻少秋二话不说,当下一脚猛力踹向紧闭的门扉——

砰!

就听巨响骤然扬起,花厅门板瞬间碎裂大开,吓得里头正在干那苟且之事的男女不约而同惊叫失声,惊慌失措的面容与赤身裸体的丑陋姿态瞬间曝光,一丝不漏地映入了闻家祖孙与一干丫鬟的眼中……

***凤鸣轩独家制作******

闻老太君已经记不太得先前的混乱,她只隐约记得当儿媳慌乱的脸庞映入眼帘时,她一阵气血上涌,随即眼前一片昏黑,模糊中似乎还瞧见了孙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那还想逃跑的男人给制伏,然后……

然后就什么记忆都没了,待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被扶坐在椅子上了。

「祖母,您还好吗?」见祖母终于转醒,始终守在她身旁的闻少秋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唉……方才她老人家受不住刺激,一时气怒攻心,竟昏厥了好久,让他真是忧心,幸好如今终于转醒过来了。

「还能有什么好的?」闻老太君苦笑叹气,接着环顾周遭一圈,见一干丫鬟已不见踪迹,看来是被孙儿给斥退了,心中对他思虑仔细的做法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如此家丑,纵然第一时间已被下人们看了笑话,可没道理继续上演给人瞧,将不相干人等全给摒退清场,私下才来处理这丑事是正确的。

心中想着,闻老太君环顾的视线终于落在眼前两个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身上,眼底眸光转为凌厉——

「月芙,你为何要如此?」叫着儿媳的闺名,她痛心疾首地质问,想到闻家竟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个红杏出墙的媳妇,真觉无脸面对历代祖先。

面对质问,闻夫人只是紧抓着身上的凌乱衣衫,苍白着脸,不发一语。

见她默然不语,闻老太君更是气愤,转而对赤身裸体被五花大绑,仅胡乱抓了一块布遮掩羞耻下体的男人厉声喝骂,「大胆淫贼!竟敢勾引良家妇女、淫人妻女,看我不报官抓你上街游行,让人乱石打死才怪……」

「老太君饶命!老太君饶命啊……」那王二有色无胆,奸行被抓,一颗心早已吓得慌乱无章,如今又听闻老太君这么一威胁,当下涕泪齐喷,不断跪拜求饶,毫无男人担当。

瞧他如此模样,闻老太君更是嫌恶,不懂儿媳究竟是看上他哪一点,气得怒声又暍道:「说!你们的丑事有多久了?」

事到如今,王二也不敢隐瞒,抖着声全招了出来。「两、两年多了……」

「两年?」厉声惊斥,闻老太君简直不敢置信,气得怒火攻心,险些再次昏厥过去。

「祖母,您别恼!先顺顺气,有话慢慢说,保重身体要紧……」一旁,闻少秋见情况不对,嘴里柔声劝慰,手上则不断为她抚胸拍背,就怕老人家气坏身子。

这声音……这声音好耳熟……

对了,是他!

「是你!」瞠目结舌地瞪着他,王二失声惊叫起来。「是你!当初就是你!」

难怪!难怪他先前还奇怪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闻少爷的声音,如今总算是想起来了,只是……

只是怎么会?那个人怎么会是他?这……这说不通啊!

「你在说什么?」眸光微闪,闻少秋皱着眉,一脸不懂他在喊些什么。

「是你!就是你!」急切的大叫,王二高声指控,「两年前的某一夜,我被人给吵醒过来,本以为是宵小闯入,谁知那男子不偷也不抢,而是……」

「你、你想干什么?」躺在床上抖着声询问,王二极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这个三更半夜侵入住处制住他的陌生男子,奈何却徒劳无功。

「不干什么!」轻笑响起,男子整个人融入夜色中难以瞧清,可架在王二脖子上的利刃却是不容错辨,低沉好听的嗓音吐出商量的话语。「只是有件事想找你商量商量……」

商量?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还说什么商量?去他奶奶的!

纵然心中骂翻了天,此时此刻,王二也没胆抗议,只能涎着笑脸讨好。「大爷,您说!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正当他嘴上还说着话时,一包不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拿这个给他干嘛?

「薰香。」低沉嗓音再次轻扬。「明日你送胭脂花粉给闻夫人时,记得在两人独处时推销这薰香,并试燃给她闻。」

「为、为什么?这薰香不会是什么毒香吧?」他娘的!若闻夫人闻这香而闹出人命,他王二岂不是要被当成杀人凶乎?不要!他才不干!

「放心,不是什么毒香,闹不出人命的!」彷佛看透王二的心思,神秘男子轻笑一声,语带玄奇道:「说不得还让你占尽便宜呢!」

呵……这就要看这个王二与那个闻夫人的意志坚不坚强了,而他就赌这一次。

「什么意思?」满头雾水,王二不懂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到底足在说什么?

「这你就不须明白。」冷冷将他的疑问堵回,神秘男子淡声道:「你只须照我的话做,当然该有的报酬也不会少给你。」话落,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在他眼前晃拔。

「答应的话,这全元宝就是你的,事成后,我会再给你三锭金元宝,如何?」噙着笑,男人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很是清楚对方的弱点。

呵……这叫王二的男人,不只好赌也好色,是以才会雀屏中选哪!

这、这不是在作梦吧?这可是金元宝哪!他辛苦干活一整年都赚不了这么多的钱……

浓重的夜色中,什么也瞧不清楚,唯有一小道自窗口迤逦而入的淡淡月光下的景物勉强可见,而那只托着全元宝的修长大掌就在那月光下晃拔,晃得王二目光发直,怎么也移不开眼。

有了这金元宝,还怕他先前欠下的赌债还不了吗?再说,还有事成后的那三锭元宝……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悄悄地吞了口口水。

「如何?要不要干?」淡声询问,心中却已料定他必会答应。

果然,王二心志动摇了,只是……

「我、我只是个粗鄙的卖货郎,怎么可能有机会与闻夫人独处……」大户人家的妇人最重名节,身边必有丫鬟随侍,那闻夫人怎么可能与他一个大男人独处呢?

「这我自会处理。」冷冷的,男子又道:「你只须说答应或是不答应?」

人为财死、乌为食亡,更何况只是燃一包死不了人的薰香就能前前后后得到四锭全元宝,王—一当下连忙点头,「我答应!我答应……」

「很好!」轻笑一声,男子满意的点头,爽快的将手中的金元宝抛给了他。

霎时,就见王二喜孜孜地啃着手中的全元宝测试真假,而男子则留下了那包薰香,随即遁入夜色中,悄然无声离去……

「谁知道那包薰香竟是催情迷药,才会害得我们……我们……」我们之后的话,王二无脸再说下去,只能瞠大了眼瞪向闻少秋,大声叫道:「是你!那个深夜闯入我屋内,拿那包薰香给我的男子就是你!我记得你的声音,不会错认的……」

「胡说八道!」震怒拍桌,闻老太君怒声厉喝。「少秋是我的孙子,也是月芙的儿子,他没理由找个像你这样的男人来糟蹋他的娘亲!」

「可是……可是……」可是明明那声音就是他啊!王二心中非常肯定自己绝不会错认,可却又无法反驳闻老太君的话,毕竟连他也想不通身为儿子的闻少秋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的娘亲?

「可是什么?」眸光微闪,闻少秋冷声道:「先不说你的话是真是假,就算真有那教唆你如此做的男子,你为了钱财而真拿那包来历不明的薰香给我娘闻,就是第一个不该;其次,就算那包薰香真有问题,只要意识坚定,药效发作之际早早离去,就算再强的催情迷药也作用不了,必是你早有色心,乘机将错就错,此乃第二个不该;再者,错误既成,却又不思改过,两年来藕断丝连、私下通奸,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继续行那苟且丑事,这乃第三个不该。」

他一番冷然话语句句戳中王二丑恶的心思,堵得他嘴巴几度张阖,却始终无法辩驳。

而跪倒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闻夫人,此时却突然开口了——

「原来……原来我竟是如此被人设计了……」惨白着脸,她似哭似笑地喃喃低语,直至今天才明白当初失身的缘由。

闻言,闻老太君利眼扫向她,无法谅解地怒声道:「就算遭人设计,一开始就该明说,我们也不至于怪你,还能一起商量,除了把这淫贼抓去官府定罪之外,说不得还能把那陷害于你的幕后凶手揪出来,可这两年来你做了什么?你竟然继续与这淫贼私通,坏我闻家门风!

「我闻家待你不薄,可你竟然干出对不起闻家、对不起你死去夫婿的丑事来,你还有什么脸哭说被人设计?」

「待我不薄?我对不起死去的夫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闻夫人蓦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由低转高,她愈笑愈是疯狂,最后竞笑出眼泪来。

「你笑什么?」见她如此模样,闻老太君又气、又怒。

「我笑什么?我笑你竟然说我对不起死去的夫婿!」疯狂的笑声顿止,闻夫人扭曲着脸孔,目光极度阴毒地狠瞪着,咬牙切齿吼出满心的怨恨。「失身一次与失身多次又有何差别?再说,我为何要替你死去的儿子守贞节?当年,我嫁进闻家,他有怜爱过我、珍惜过我吗?没有!他满心只有那个下贱的丫鬟!

「他既喜爱那贱人,就不该娶我进门;既然娶我进门,就不该一颗心全在别的女人身上!他对我从来就只有冷漠相待,就算在床第上亦不曾有过怜惜,多年的夫妻生活,我大半时间独守空闺,从未曾有过欢愉,甚至我一度以为闺房之事就是那样了。」

想起当年之事,她妒恨满心,看了看神色慌乱的王二一眼后,又冷笑道:「但王二不同,虽说我是被他用了催情迷香才失了身,可也是因为那次,我才第一次体验到肌肤之亲的欢愉,也才明白什么叫鱼水之欢、什么叫云雨之乐,这是你那死去的儿子从来不曾给过我的!」

怎么也没料到她不仅不思悔改,还无耻到说出如此言语,闻老太君登时气得浑身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喘着大气。

而闻夫人似乎觉得还没把她气够,接着又恨声道——

「你儿子不能给我的,王二给我有什么错?他把他的情爱与怜惜全给了那个贱人,难道还不许我找其他的男人要吗?我恨他,我更恨那个夺去我一切的贱人,他们全都死得好……死得好……哈哈哈……」说到后来,她又疯狂的笑了起来,只是眼角的泪水却未曾停过。

「你……冤孽啊!」看她如此又哭、又笑的模样,闻老太君虽气,却又忍不住心酸,开口想骂,可到了嘴边却喟然叹气。

一切都是她的错!当初儿子喜欢上自己的贴身丫鬟时,她就不该有门户之见,坚持要亲上加亲,强逼他娶表妹入门,导致他们夫妻俩打一开始就感情不和,而儿子也因此把那丫鬟安顿在城外的庄园里,时常夜不归营地留宿在她那儿,直到……

想到了什么似的,闻老太君摇了摇头,不愿再继续回忆下去。

于是一时间,就见有人不知所措地簌簌发抖、有人摇头叹气、有人疯狂地又哭又笑,还有人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这个时候,疯狂的哭笑声蓦地顿止,闻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瞪着一双怨毒至极的眼眸直射向闻少秋,厉声叫喊——

「是你!是你设计我的对不对?王二说得没错,那个人肯定是你!」

听她又提起这可笑的指控,闻老太君皱眉怒斥,「少秋为何要害你?你得了失心疯,开始胡说八道了吗……」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蓦地,一道骤然响起的淡然嗓音打断了老人家的斥责,亲眼目睹娘亲与野男人有染的闻少秋不仅毫无怒恨之色,甚至薄唇还冷冷地勾起了一抹笑。「就算真是我设计你,也掩饰不了你不守贞节的丑事,我说是吧?夫人!」

他这声诡异又疏远的「夫人」一出,闻老太君与闻夫人登时怔住,接着闻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双目尽赤地瞪着他,恨声尖叫起来——

「果然是你!你这个下贱的杂种,当初我早该杀了你……」

「就如同杀了我娘那般吗?」微笑接腔,闻少秋的眼神却很森冷。「可惜的是,当年你毒杀我娘,却让我逃过一劫,注定了你今日的失败。」

想当年,他也是个天真无忧的孩童,住在小小的庄园里,天天开心的与爹娘过活着。

直到他十岁那年,爹亲因病过世,闻家正室并未生下一儿半女,他这个「野种」成了闻家唯一的香火,祖母这才不顾儿媳反对,强将他接了回去。

娘亲因为舍不下他,也跟着回到了闻府,物质生活虽然不虞匮乏,可却始终受到闻夫人那个正室的欺压,日子并不好过,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他与娘午睡醒来下久,闻夫人……

是的!他一直是喊她夫人的,因为这位正室认为他只是个丫鬟所生的野种,是以从来不许他叫她大娘,只能与其他奴仆一样称她为夫人……

那一天,闻夫人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突然端了一盘点心来,说是夫人特地要她送来给他们尝尝的。

原本娘亲还开心不已,以为夫人终于愿意接纳他们母子俩了,当下笑开怀的招呼他去吃。

可他因为讨厌夫人平日欺压娘亲,是以不愿接受好意,迳自在一旁独自玩乐;而娘亲不疑有他的吃下了那点心后没多久,却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吓得他急忙跑去找人求救,可最终娘亲还是回天乏术。

由于他可说是亲眼目睹娘亲毒发身亡,虽哭闹着指控闻夫人的丫鬟害死娘亲,大家虽有怀疑却也不敢多言;同时相隔不到一天,那有嫌疑的丫鬟被人发现意外溺死于府里的玄中,于是大家更是噤若寒蝉。

而祖母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却是不愿意追究到底,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而他则因为惊吓过剧,导致身体也出了问题,接连着十几天高烧不退、意识不清,直到终于烧退清醒后,竟将以前的记忆全给忘了。

也因为如此,祖母竟决定让他认闻夫人为母,并为了防止有人泄漏口风,还辞退了府内所有下人,换上新的奴仆,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当真正的母子。

可惜她老人家千算万算,却依然无法让闻夫人对他有母子亲情;而他纵然失去记忆,可心中却总是莫名的对闻夫人有着无来由的疏离感。

反倒是他夜夜作梦,梦中总有个面容模糊的妇人慈爱地叫他秋儿,让他感觉怀念不已,尤其每当梦醒时,他便莫名其妙哭得无法自已。

如此状况持续了近三年,某一日的夜晚,他又再次作梦哭醒,然而这次醒来却不若以往那般的茫然,反倒脑中像是有无数画面掠过,一幕又一幕的跳出又隐去,而他则由一开始的惊愕到最后的沉静。

是的!那一夜,他无故消失的记忆又莫名的回来了,也什么都记起来了,于是他冷眼看待闻府内的一切,深怕如同娘亲般遭到毒手,他开始养「汤圆」试毒,后来还养了那个死心眼的憨傻丫头。

接下来的数年,他装作记忆不曾恢复,他小心翼翼的防备,他笑着叫那个女人「娘」,直到他觉得时机成熟后,这才展开行动——在两年前找上王二,设计了这一切,如今看来,效果挺好的,不是吗?

想到这儿,闻少秋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却毫无温度,森寒得令人心颤。

「少、少秋,你……你想起什么了吗?」怔怔地看着孙儿,闻老太君颤巍巍的问。

冷峻而不带感情的眼眸往她瞅去,闻少秋嘴角嘲讽的勾起。「呵……我什么都想起来了,祖母。」

「什、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不曾提起?

「我十三岁那年。」望着老人家震惊的面容,他笑得更是开怀。「怎么?祖母,您很惊讶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你……为何不说?」闻老太君颤声轻问。

「说什么?」噙着笑反问,他嗓音柔和至极,却让人禁不住发颤。「说我亲娘遭谁害死吗?祖母,您知道吗?我想您是知道的是吧?」

他这话一出,闻老太君原本挺直的背脊登时散了骨般瘫了下来,整个人虚脱似的软倒在椅子上,只能神色怔然地望着他……

他什么都知道了,可却依然佯装毫不知情地过了这么多年,并不让人察觉……

难道他的心思竟是如此深沉,深沉到明知月芙毒杀了他的亲娘,他仍旧可以在表面上笑咪咪的叫她一声娘,不时对她展现孝心,可暗地里却……

却……

「难道这一切真是你设计的?」强振起精神,闻老太君要他说个明白。

「祖母,您说呢?」他微笑反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就是他!就是这个杂种设计的,就是他……」一旁,闻夫人哭叫着控诉。

「住口!」厉声喝止她的尖叫,闻老太君看着嘴角始终噙笑的孙儿,心中已然明白,可却还有一点不解。「就算你要报仇,两年前就可揭发一切,为何要等这么久?」

「我在想,虽然闻夫人的年纪不小了,可还是有那么一点机会,若是让她怀上野种,光看她烦恼着是要打掉,或者是珠眙暗结,然后偷偷生下送人抚养,这不也是件有趣的事?」扬起眉梢,闻少秋笑得极为恶意。「她让我与我娘死别,我若让她与自己的孩子生离,那倒也不错,可惜的是她的肚皮不平气,让我损失了这个乐趣。」

「你好毒的心!你畜生不如……」得知他竟打着这种算盘,闻夫人当下厉声尖叫,嘴里咒骂不绝。

「我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闻少秋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即变脸狠瞪着她,凌厉的目光几乎将她凌迟。「我有你毒吗?昨日若非喜福先吃了粥,今天我还能站在这儿与你比谁毒吗?你在粥里下毒,害得喜福可能从此成了废人,你敢说我毒吗?」

「什么?竟有此事?」闻老太君惊问,再次震愕不已。

老人家的疑问很快的得到解答,因为闻夫人恶毒的大笑起来——

「原来那贱婢真的中毒了,只可惜没有把你也顺便毒死……」

啪!

蓦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猛然响起,闻老太君颤巍巍地收回打人的枯瘦老手,看着儿媳的眼神既痛心、又悲怆。「月芙,你太不像话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用心想兜拢的一家人,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她当初不该强这儿子娶月芙的……

抚着热辣的脸颊,闻夫人无声泪流,不再言语。

眼看如今已成这种景象,闻老太君只能长叹一口气,招来下人将王二给押去官府,又让丫鬟送儿媳回房,并命令将她关在里头不得出房门一步,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才望着孙儿……

「少秋,你恨祖母吗?」恨她明知月芙害死了他的娘亲,还是依旧庇护着月芙,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没将她送去官府定罪。

闻言,闻少秋定定地看着她悲伤的神色,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微笑。「我明白闻夫人除了是您的儿媳外,也是您的外甥女;而我娘只不过是个你们认为下贱的丫鬟,是以您偏心并庇护自己的亲人,我不感意外,也能理解,可如今……」

顿了顿,他蓦地哑了嗓音。「就因为您当初的偏心与纵容,让她丝毫没有受到教训,是以才会食髓知味,再次害了喜福,一想到这个,我就无法原谅!

「祖母,如今我恨自己,但我也恨您!」将心中的话说完,他掉头转身就走。

「少秋,你要去哪里?」老眼盈泪,闻老太君隐约知道孙儿的打算了。

足下一顿,闻少秋连回头也没有。「这座府邸,我是再也住不下了。」话落,毫下犹豫地迈步离去,未曾留恋。

而闻老太君看着他挺直背影愈去愈远,终至消失后,眼里老泪终于流下,许久不止……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