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忙碌的日子持续着。
为了宣传新专辑,一个礼拜以来,甄温婉都跟着梁天音南北跑,每一天,她的脑袋瓜里就只有如何为好友张罗新衣、搭配服饰、塑造外型、设计发型,各式各样的大小事,让她无暇再胡思乱想,只是她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尤其这一天,她最恐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权天湛出现了!
他来到电视台,决定等梁天音录完影,便和程铭一块驾车出外用餐,顺便商讨电影新片的主题曲,因此程铭发了则简讯,询问她要不要一块去。
老天,她当然不想!
但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因为三个小时后,天音还得赶个重要的通告,为了确保行程不会开天窗,她势必得跟在她的身边,把握每一分钟为她打点妆容,而且类似这样的聚餐,她早已随行好几次,如果突然撇下一切,只会造成天音的麻烦,并且启人疑窦。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来到,温婉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道具室里来回走动;其实,她应该待在后台等天音下通告的,但她又怕程铭和权天湛会提前来接人,所以作贼心虚的她,早在半个小时前就躲到了隔壁的道具室里。
铃~~
悦耳的手机铃声无预警响起,瞪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温婉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是程铭,他果然提前来接人了。
她该接电话?还是继续当鸵鸟?
温婉实在好犹豫,然而她却马上想到,程铭也许早已来到附近,她若再不接电话,铃声恐怕会泄漏出她的位置——
她连忙掀开手机。“喂?程、程大哥,我是温婉……”
“温婉,看到我的简讯了吗?”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我看到了。”噢,她的声音小得就像是在作贼!
“那好,天音已经录完影了,一块出来吃个饭吧!”
“可是——”
“阿湛也来了,他还带了些补品,说要送给你。”程铭继续说着。
补品?天啊,这下她更无法拒绝了。
先是照顾生病的她,接着又送来补品,他这样有情有义,她实在做不来过河拆桥的那一套,但她若是答应一块用餐,那她——他——他们之间——
揪着裙摆,温婉急得都快哭了,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怎么不说话?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过去接你。”程铭倒是很有效率,一瞬间就帮她做出决定,甚至还非常绅士的决定先过来接她。
甄温婉可吓坏了!
“不用了!”她扬高声音,却又迅速捂着小嘴。“程大哥,我……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你们先过去好了。”她压低声音,连忙弯进一排毛茸茸的舞衣后头,就怕会泄漏出自己的踪迹。
“什么事那么急?若是小事,交给助理们处理就行了,这几天你和天音忙着到处宣传,都没按时吃饭,今天就好好的休息一下。”程铭温和建议。
“呃——是关于——关于衣服,事情有点麻烦,所以你们还是先过去好了,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再赶过去跟你们会合,一样是那间餐厅对吧?呃——真的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嗯,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嗯,好,再见。”好不容易终于结束通话,温婉也虚脱的蹲到了地上。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着,整个人既慌乱又不安。
若是可以,她绝对不会说谎,可她真的无法在这个时候和权天湛见面,她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更多的准备,她甚至需要——
“老天!”
她沮丧的将脸埋进双膝间,觉得自己真的无药可救。
承认吧!她根本就是一筹莫展,就算给她再多的时间,她永远也无法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因为——
因为她根本就无法忘记所发生的一切!
即使她以为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然而权天湛的身影,却在不知不觉间在她脑海里扎了根,每当午夜梦回时,就会突然出现,提醒她所发生过的一切。
直到现在,光是听见他的名字,她就会无法自拔的别扭、害羞、无措,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泰然自若的与他同桌吃饭?
只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拿衣服当借口,最多也只能拖延几十分钟,之后,她还是得认命的到餐厅现身,否则她不但会搞砸所有人的心情,甚至还会搞砸天音的行程。
抱着膝盖,温婉压抑着想尖叫、想逃到天涯海角的冲动,只能将所有的紧张不安化作一声声的叹息,直到蹲得脚麻了,才无从选择的起身站好。
也罢,该面对的,最终还是要面对,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一次死个痛快,而且换个角度想,既然权天湛都能大方的邀她一块用餐,那不就代表他早已忘了一切?
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
粉润小嘴不断念着同样一句话,仿佛像是想将自己催眠似的,只是念着念着,一缕叹息却也莫名飘出了小嘴。颦着柳眉,温婉一脸困惑的捂着心口,不明白胸口为何会突然一阵紧缩,甚至感到一股难过和……惆怅?
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惆怅?他若是真的忘了那一天的事,她应该要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她却——
“原来你躲在这儿。”
熟悉的男性嗓音,无预警截断那难以理解的思绪。
温婉惊吓地转身,平光镜片下的一双媚眸倏地睁大。
“郭隽?!”
“一段日子不见,你过得倒是不错嘛。”郭隽不知何时已推开道具室的大门,就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你来做什么?”温婉可没心情跟他寒喧,只是警戒的看着他。
自从上回不欢而散后,她因为权天湛和工作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竟然就把他给忘了,如今他突然出现,她才想起他之前的恶言恶行。
“我丢了工作,也丢了名声,还能做什么?当然只能到处拜访老朋友,看看能不能利用关系,帮我谋得新职。”他若有所图的晃进道具室,并关上门。
甄温婉小心翼翼的后退。
“所以呢,那关我什么事?”
郭隽不以为然的发出啧啧声。“怎么?直到现在你还想装傻?省省吧,这儿就只有我们俩,你想演戏给谁看?你我心知肚明,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温婉蹙起眉头,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迅速绕到一只箱子后头,谨慎的和他保持距离。“而且我早说过,我什么也没做,更没有拜托天音和程大哥揭发任何事,你这样纠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不舒服?”郭隽嘲讽的勾起唇角。“我看不是不舒服,而是作贼心虚吧!因为你怕我这个旧情人,会跑到新情人的面前胡言乱语,把你的过去全抖出来。只是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攀上权天湛的,那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无法接受个孤儿当情人吧?”
温婉恼怒的抿紧粉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郭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权先生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
他打断她。
“少来了,人都能在你的房里来去自如,你还想狡赖?交往两年多,你连大门都不肯让我踏进一步,我还以为你是个无趣的女人,没想到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才钓到豪门金龟婿,马上就大敞温柔乡。”他虎视眈眈的步步逼近。“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很早之前就有关系了吧?我甩了你,一定正中你的下怀吧?”
温婉被逼得节节后退,脑袋瓜里警铃大响,正想夺门而出,却意外绊着一个纸盒,整个人跌到了地上。
觑得这个空隙,郭隽迅速绕过木箱,倾身捉住她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心头一颤,温婉吓得差点尖叫。
“不用那么紧张,我并不想惹麻烦,只是想麻烦你帮我做件事。”他不怀好意的蹲了下来。
“就如同你所说的,我只是个卑微的孤儿,什么能耐都没有,能帮你做什么?”温婉挣扎的想抽回双手,一点也不想和他有所接触,即使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偶尔会亲吻的情人,但如今,他的触碰只让她觉得反感,甚至恐慌。
“那可不一定。”郭隽忽然扯下她脸上的平光眼镜,不顾她的挣扎,调戏般的抚触她妖媚的脸蛋。“至少你还有副好相貌,权天湛恐怕就是因为这张脸,才会被迷得团团转,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好好利用这项优势,帮我向他讨份工作。”
“不可能!”她拚命挣扎,甚至弓起双腿攻击。
“该死!”郭隽不小心被踹到两脚,疼得变脸。眯起黑眸,他沉怒的扯起她的长发,并一把撕裂她的领口。
“啊,不要——”温婉尖叫。
“郭隽!”
骇人的怒咆,无预警地在道具室里炸开。
当一道黑影挟着冷风袭来,温婉感到压在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了,只是她的耳边却立刻传来吓人的撞击声响,和男人的痛苦衷嚎。
她脸色发白的扭过头,发现郭隽正捂着胸口,蜷曲在支离破碎的道具堆中。
衣架断了,整排舞衣散落一地,装饰用的花絮、彩球、压克力板碎散一地,而权天湛就背对着她,像头巨大而危险的猛兽,正用自己的身躯扞卫着她。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透过他紧绷的拳头、肌肉,以及那身凛寒怒气,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勃发的怒气。
揪着被撕裂的领口,她颤抖却迅速的跪坐起来,不明白自己是恐惧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
他来了!
他找到她了!
“郭隽,我应该说过,不准你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你竟敢又伤害她!”紧握的双拳,清晰地发出骨节的喀啦声,显示权天湛正努力压抑着怒气。
“我……咳!咳!”捂着剧疼的胸口,郭隽痛苦的岔气重咳,直到他终于能够从地上爬起,他才发现,原来袭击他的人竟然是权天湛。
因痛扭曲的脸庞,迅速爬满慌乱。
他尝过他的苦头,早已明白淡漠如他,其实远比任何武器都还要强悍恐怖,他是那种不怒则已,一怒就会天崩地裂的男人。他惹不起他!
“权先生,这、这是误会,只是误会啊,温婉——呃,我是说甄小姐跌倒了,我只是想扶她起来,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仓皇解释,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再挨他一拳,肋骨会断掉几根。
沉怒的黑眸倏地紧眯,权天湛可没兴致听他撒谎。
他只想打得他满地找牙!
但顾及温婉就在一旁,又惊吓过度——
青筋交错的大掌几次松开,又几次紧握,最后,他选择放过郭隽,然而上衣下的每寸肌肉,却依旧像拉满的弓般紧绷着。
挟着某种压抑的危险力量,他无声而迅速地踩过一地的碎片,将狼狈的郭隽逼到了墙角。
“这是我最后的警告,永远,都不准再出现在她面前。”他咬牙低语,冰冷的黑眸,残酷得令人心惊。“否则你失去的,将不只是工作和名声。”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轻,只有彼此才听得见。
恐惧的眼眸蓦地瞠大,郭隽懂了。
是他!
原来一切都是他做的,这男人——
“权天湛,你怎么可以?!”巨大的怒火,在一瞬间焚毁了郭隽的理智,他忘了恐惧,抡起拳头就往前挥。
“不要!”温婉发出惊叫,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吓坏了。
她心急如焚的迅速起身,好担心权天湛会因此受伤,然而下一瞬间,他却出乎意料的轻易攫住郭隽的拳头,并迅速反手扭转。
凄厉的哀鸣再次响起,郭隽痛得全身都在颤抖,但心头上的怒火却没有褪去分毫,因为他不甘心!
原来就是他毁了他的一切,而他竟然还妄想透过那女人,从他身上要回一切。
他就像个傻瓜,被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