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挂上电话,白绪忠向万能事务所的社长夏尔治告假,说是有要事必须处理。

夏尔治打量了他好一会,他的神情很严肃认真,可以确定他不是偷懒想回家睡觉,于是便批准了他的假。“办完事要记得回来上班!”

知道他富家大少的身份后,夏尔治就很担心他辞职不干,回家当他的大少爷,让原本只有几个人的事务所更加冷清、生意更少。

办公室内另两名员工,也暗中倾耳聆听,等待他的答案。

“这是请求吗?”白绪忠与社长对视,故意傲慢的说。

“是命令C歹我也算是你的……”夏尔治端出身为社长的气势,并想提醒关于自己录取他的恩情,试图施压。

没让他把话讲完,白绪忠便贸然打断。“事情处理好,我会回来。”他的笑容很浅很淡,语气却很肯定。

他已经考虑得很清楚,该舍弃哪些、拥有哪些,他早就有了明确的方向,接下来他会一项一项执行。

在夏尔治吁出一口气的同时,他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可能是回来收拾东西也说不定。”

话一出,夏尔治当场把吐出来的气又倒吸回去。“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他放低姿态,只差没有摇尾乞怜。

“你知道的,我向来没什么幽默感,不大会开玩笑。”白绪忠自我剖析。

夏尔治怔住,片刻,他纵声干笑。“哈哈哈,你真有趣。”他“赞美”道。

白绪忠哂然一笑。“我走了。”

“绝对要回来,你签下的合约还没满!”夏尔治朝他的背影大喊。

人走了,办公室顿时无比寂静,剩下的三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着遗憾,弥漫心头。

白绪忠出了事务所,驱车来到一间征信社,该征信社的特别之处在于社内聘用的职员清一色全是年轻女性,在业界享有“美女征信社”的美誉,业绩成效相当出色。

今日亲眼证实,果真名不虚传,而且社内规模不小,办公空间足足有万能事务所的两倍大,装满高级奢华,简直让人误以为来到五星级饭店。

而该社社长也姓夏——夏尔怡,是个外表美丽、气质干练的女性,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教育,懂应对、交际手腕极高女强人模样。

社长夏尔怡出面打过招呼后,对他说:“接下来由社内业绩第一名的员工,为白先生说明案情。”

白绪忠点了点头,觉得她笑起来跟某人好相似……随后,一名穿着米白色套装的女人站到他面前,露出合宜的笑容。“白先生您好,敝姓林,由我来解说您委托的案子。”

他们在一间简洁明亮的会客室里谈话,林小姐从纸袋里取出一叠清晰的照片,那是一对男女亲密互动的连环照,搂腰、拥抱、激吻,一眼即可看穿男女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如您所见,照片中的女性,是您委托调查的对象孙若洁小姐,旁边的男人,则是万祥企业小开张志翔,根据调查,双方五年前开始往来,之后一直保持密切联系与男女关系,期间女方怀了男方的孩子,但后来女方流产,男方为了讨她欢心,经常大手笔赠送昂贵礼物。”林小姐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白绪忠接过照片浏览,心里一阵刺痛,心痛中夹杂着震惊、羞辱与不堪,更让他认清自己的心意。

他难过的不是映入眼底的证据,而是得知在他和孙若洁交往前,她就已经有了要好的男人,他竟是她劈腿的对象,甚至在和他订婚后,她仍持续和该男子藕断丝连。

虽然知道她背叛了自己,却不知道她一开始就已不忠,同时周旋在两个男人之中,直到现在。

林小姐停顿下来,给委托人缓和冲击情绪的时间。

白绪忠将照片扔向桌面,面色凝重。“继续说。”

“万祥企业从去年便传出财务危机,需要一笔资金拯救公司,于是张先生向孙小姐开口,怂恿她尽快和您结婚,方便运用自家资产,为万祥解决问题。”事实很残酷,但林小姐职责所在,仍得把话说完。“导致她开始找寻你的下落,催促你结婚。”

听完前因后果,白绪忠几乎无法动弹。

难过吗?好像有一点,但那也都被胸口炽烈的怒火焚烧殆尽了。那么多年,他的付出只换来一场恶意欺骗,孙若洁甚至打算瞒骗他一辈子,拿他的钱去解救另一个男人,完全不顾他的尊严、他的感受。

若事实演变成那样,那他白绪忠的人生才真的是彻底失败!顺利接管家业,掌控大权又如何?也不过是个被女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大输家、大笨蛋。

一个满脑子金钱利益,践踏别人真心的女人,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数倍,更教人胆颤心惊,背脊发凉。

他知道得不算太晚,这场惊悚的恶梦,将由他亲手终结了断。

然后,他才能无牵无挂放手追求新感情。

也许就是这样的感情洁癖,他才更无法忍受出轨的未婚妻,就算他还深爱她,也绝对会忍痛斩断情丝。

何况,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还没一起同甘,便已先一起共苦过的女人,悄然进驻,之所以迟迟没采取行动,就是等征信社搜罗孙若洁偷情的证明。

现在证据确凿,他手中握有揭开孙若洁虚伪面具的王牌。

收下照片,白绪忠支付一笔为数不少的委托费用,随后,回到久违的白家,公开与孙若洁解除婚约一事。

事情处理完毕,白绪忠一早便打了通电话到翎淑的办公室,希望能和她约个时间见面。

自从她到事务所找他、还了他钱离开的那天之后到今天,中间两人仅仅搭上一次电话,而且她随便敷衍了两句就宣称有事要忙,匆忙挂断他的电话。

他也曾利用外出工作的机会,到她上班的地点,试图见她一面,却被告知她请了一星期的休假,并没有特别交代去向,于是他也只能继续当一名等待者。

一个礼拜之中,他解决了悬宕许久的棘手问题,退掉了孙若洁的婚事,揭穿了她虚伪的面具与不忠的背叛,这件事引起自家众人震惊,孙若洁的恶行被公开,自然也没脸再待下去,只得狼狈逃离。

也许是同自于补偿心理,他的父亲白正洋首度表态,要他退掉外头租的房子,搬回家住,然后回到自家公司效力,但都被他一口婉拒。

至少,现阶段他很喜欢目前的生活,想在外头多闯荡,体验更多生活面貌。

电话接通后,他却得到她正前往机场,准备飞往日本出差的答案。

又出差?白绪忠忍不住翻白眼。

这女人除了喜欢研究妖怪,还喜欢当空中飞人,一天到晚往国外跑,让他疲于奔命。

他问了她所搭乘的航空班机,看了看时间,现在出发应该可以赶得及在她登机前见上她一面。

挂上电话,白绪忠没有半点迟疑,驱车前往桃园机场,明明是非假日,高速公路上的车流却超乎他想像的多,他纵然心急也莫可奈何。其实行驶车速并不算慢,是他的心情太过焦躁,造成速度不快的错觉。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比他预估的时间慢了半个多钟头,幸好离飞机起飞尚有一些空档。

机辰厦占地广阔,要找一个人并不简单,白绪忠没有考虑太久,直接走向服务柜台。

没多久,整个空间里都回荡着广播的声响。

“搭乘皇宇航空第1308班机的乘客,马翎淑小姐,请迅速至皇宇航空服务台,有要事找您。”

这样的广播内容,重复放送了三次才停歇。

在书店里翻书的翎淑,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又看到四周的人听见她名字后忍不住发笑的模样。

她不禁一边暗暗咬牙,一边揣想着是怎样的突发状态,需要透过广播找她。

忽然间,这样的场景使她想起曾有个男人,也是透过这个偷吃步的方式找她,进而得知她刻意保密的名字。

不过,这回不可能是他了,她只能猜测大概是有什么登机方面的问题,需要她当面核对之类的,虽然她自认为登机程序都已经很完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决定跑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放下阅读中的书本,翎淑带着疑惑往柜台移动。

走近柜台,她赫然惊见一道颀长的男性身影伫立在航空柜台前面,明显是在等人。

透过广播找她的人,是他吗?翎淑放慢脚步,在离他几步之遥前停了下来,存心观望,脑海中同时浮现无数个问号,心乱如麻。

仿佛感应到她的存在,白绪忠朝她所站的方向望了过来,然后朝她走来。

翎淑不禁屏息,望着他的眼神充满困惑,心跳疯狂鼓动着,神经紧绷。见到他很高兴,但也很心痛,复杂的滋味切割着她的心,无法完整。

她休息了一个星期,做了一趟疗伤之旅,可显然没有任何作用。“幸好赶上了。”在她面前站定,他轻场地说,嘴角微扬,松了一口气。

他的笑容依旧迷人,看在她眼里,却很伤人。

半晌,翎淑才故作镇定,开口问他:“找我的是你?”她的语气很疏离,这是她挣扎后决定面对他的态度。

“我来送机。”白绪忠答非所问,目光一直牢牢的盯着她。

“送机是借口吧?”翎淑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调侃道。

整理了下思绪,他徐缓道:“的确是想借着送机多看你一眼。”

闻言,她的眼底闪过愕然,怔愣了好几秒,才回神道:“白先生,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实在很残忍。”她有点生气,气他我行我素、为所欲为,不顾他人感受。

白绪忠皱了下眉头又旋即松开,认真澄清。“我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顿了下,他纠正道:“还有,不要叫我白先生。”

“不叫你白先生,要叫你什么?难道你结婚后改姓孙了?”翎淑用力睨住他,字字句句都透着酸意,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便已无法收回,清了清喉咙,她连忙转移话锋,化解尴尬处境。“来多看我一眼又怎样?顺便诀别吗?”

“结婚?”白绪忠低语,恍然明白了她敌视他的原因。“我要结婚了,所以你很生气吗?还拼命躲着我?”他直捣问题核心。

心口的痛楚被狠狠挑起,翎淑轻抹脂粉的娇颜又气又窘,无言以对。

这时,皇宇航空往名古屋的班机已催促旅客登机。

“等你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白绪忠投给她一记温和的微笑,心里有了谱。

他想,既然没时间好好说明,干脆等她回台湾再把前因后果说给她听,就让她多误会几天,往后,他会好好弥补她。

翎淑根本不知道,他没有和孙若洁复合,反而是向对方划清界线,不相往来。因此已打定主意,要与他断绝往来,不让自己有机会越陷越深。

沉默过后,她幽幽开口:“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讲吗?”她还是无法对他完全不闻不问,说出口后,她兀自气恼自己不够争气。

“等你回来再说。”他故作神秘,并且临时提出唐突的请求。“对了,你可以把婆婆送的玉石给我吗?”

翎淑眉心紧蹙,脸色更差。上回跟他索讨,他想也不想的拒绝,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反过来跟她要真是个小气自私的男人!她看走眼了!这种男人不爱也罢!免得早晚有一天被气死!她在心里大声怒吼咆哮。

没等她回答,白绪忠接着说:“有个我很重视的人,她好像很喜欢那块玉石,所以想拿去做成特别一点的形式送给她。”他意味深长的凝视她。

“白绪忠,你没听过君子不夺人所好吗?明明知道我很喜欢玉石,还妄想拿去送给别人?过分!”翎淑气急败坏,连名带姓的喊他,不禁气红了眼眶,受到二度伤害。

“我知道我很过分,但还是希望你能割爱。”见她泛红的眼睛,白绪忠心里一阵怜惜,有点后悔自己似乎出了个馊主意,弄巧成拙,不过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把玉石要到手,尽管困难度很高。

“休、想!”翎淑奉送他一记硬邦邦的钉子,转身便要前去登机,然而泪水氤氲了她的视线,延迟了她的步履。

“翎淑。”白绪忠站在她身后,低唤她的名,不具丝毫戏谑,而是饱富感情的温柔嗓音。

她的心猛然一颤,心头一软。

“对不起。”他为自己的笨拙,不擅表达而道歉。“路上小心。”

再普通平凡的不过的一句话,翎淑却格外感到沉重。

“我等你回来。”白绪忠的眸光坚定,承诺道。

翎淑牙一咬心一横,疾步走开,走没几步,她霍然而止,停顿了几秒钟,回身直朝他而去,从随身提包中取出玉石交到他手里。“祝你幸福……”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白绪忠在她抽手前,及时扣住她的皓腕,低哑道:“这是最后一次让你独自飞走。”

翎淑不敢回头看他深邃墨黑的眼睛,虽然清楚听见了他的话,却没能细想个中涵义。“我该走了。”她奋力脱离他的掌控,几乎是落荒而逃。

白绪忠紧握着她忍痛退让的玉石,胸口涨满感动,此刻手握得有多牢,他就有多不想放开她。

在她出差回来前,他有很多事得忙……白绪忠一直等到翎淑搭乘的飞机起飞,才开车回万能事务所。

这几天来,只要有空,白绪忠就捧着厚厚一本妖怪图监猛翻,要不就读着各种妖怪相关的书籍、报导和电影,从原本的不信与排斥,慢慢的倒也逐渐投入起来,感到兴味盎然。

其实从小,我们就开始接触妖怪;像是西游记或桃太郎,故事精彩有趣,童稚的心灵深信妖怪真实存在,因为害怕它们,所以会收敛自己的行为;长大成人以后,知道妖魔鬼怪不过是杜撰编造的,少了畏惧之心,反而失去约束力,更容易做出伤害他人的事。

仔细想想,热爱妖怪、认定它们实际存在过的那个女人,代表着她有一颗纯净的心,也更懂得是非善恶……反观自己,既不相信又心怀恐惧,心早已扭曲变形。

白绪忠的书读到一半,突然被用力抽走。

“有你的包裹。”事务所的成员之一,薛楚卫指了指搁在置物柜上的东西。

“帮我拿一下会怎样?”白绪忠似指责又像质问。既然有心告诉他,直接拿给他不就得了……真难相处。

薛楚卫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随后闷不吭声的走开,置之不理。

“喂!”

没多久,他的包裹伴随着一声沉喝,准确无误的被抛往他的方向。

白绪忠反应不及,只能用他的俊脸去接……“噢!”他闷哼一声。“要帮忙就甘愿一点。”

薛楚卫不以为忤。

另一名员工关有承搔了搔耳朵,眼睛仍盯着股票指娄和,置身事外。

感情差到连架都吵不起来……其实,他们能斗上两句话,就表示接受彼此的存在,而不再完全无视对方。

白绪忠拆开包裹清点内容物,确定无误后,把东西收进抽屉。

准备的物品都到齐了,就等主角登场……

日本不愧是妖怪传说大国,从博物馆到各种书籍、图监,以至于玩偶公仔,文具用品、实用周边,应有尽有,令人眼花扰乱,翎淑也买得不亦乐乎,战果丰硕。

只是三天都这样买,连同行的上司都有点看不下去。

“翎淑,有问题就要去面对,并且解决它,借由疯狂购物务拼只是暂时的逃避方式,一时的快感过后,烦恼依旧存在,不会凭空消失,甚至会让你更空虚、更痛苦罢了。”妖怪研究促进学会会长语重心长的开导她。

翎淑轻扯嘴角。“我要做的不是面对或解决,而是想办法让自己遗忘,这才是我该做的。”

有些事呢,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不见得有成果,心仪的男人都有论及婚嫁的对象了,纵然有满腔热血与拼劲,也无用武之地,硬要往里头栽,只会两败倶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是她没控制好自己的感情,任由它满溢,要收回自然需要一点时间和力气,要将爱苗连根铲除,难免要经历一阵痛楚。

疼痛过去,她才能找回完整的自己,不再受困于这段注定没有结局的单恋中,破茧重生。

听她这么说,会长也料到是感情方面的问题,爱情是一门艰深且无解的学问,没有人可以轻易修满学分,从中毕业。

“这是促使你决定去南非的原因?”会长好奇。

“一半一半吧。”翎淑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视线转向空外飞掠而逝的景色,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不能解决的问题,就让时间的洪流冲淡一切。

三天后回到台湾,翎淑下班后便赶着回家打包要运往南非的物品,毕竟要长住久留,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光是书籍就有好几箱。

一踏出大楼,就有人自身后叫住她。

“马铃薯小姐。”

戏谑的称呼,熟悉的语调,都指向一个人。

“下班了?”白绪忠走近她,温柔的询问。

翎淑瞪大美眸,呆呆的望着他带笑的俊颜,连眨眼都忘了。

瞧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她就更觉得自己好狼狈。

她的心一拧,抿唇不语,不打算搭理他,毕竟,他的幸福可是建筑在她的痛苦上呀。“干嘛臭着一张脸?”白绪忠有点泄气。

“顺路经过吗?”翎淑不敢自作多情,以为他是特地来找她的,毕竟给自己希望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说过,等你回来,有事要跟你说,你忘了?”白绪忠帮助她恢复记忆,证明他当时不是随口说说。“忙了一天,肚子好饿,一起去吃个饭?”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吃饭?”翎淑的心跳不争气的加速。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吃饭?”他反问,并搬出理由说服她。“这样才方便讲事情。”

“我妈妈煮了大餐,等着我回家吃,没空陪你打发时间。”她气呼呼的说,这种男人真是女人公敌!都快结婚了还出来打野食,让翎淑对他的好感打了点折扣,大概像绿豆那么大一点。

“我送你回家。”他主动接过她手里颇有重量的手提包。

“不用。”她吃了一惊,呐呐地拒绝他的好意。他现在究竟想做什么?她怎么一头雾水。

“那跟我去吃饭。”他改口,语调轻缓却不容置喙。

翎淑蹙起眉,瞪着他好半晌。“你在寻我开心吗?还是在找我麻烦?”

白绪忠凝视她几近素颜的脸庞,清清秀秀的,看起来好舒服。

“都不是,我是很诚恳的想请你吃饭,送你回家。”末了,他附赠一记温柔迷人的笑容。

他有计划的诱她步入他设计的“陷阱”里。

翎淑被他好看的笑颜搞得方寸大乱,情潮涌动。“为什么啦,你不要随随便便对女人示好,会被误会的。”她动怒了,为他的轻浮,为她的悸动。

“我喜欢你,不能示好吗?”他答得俐落爽快。

“嘎?”她目瞪口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有个美如天仙的未婚妻,还大言不惭的说喜欢她,他敢说她还不敢听咧,她真是看错人了!翎淑再度感叹,心里有说不出的恼怒。

“只说喜欢还不够吗?”他扭曲她的指责,存在逗弄她。“这么快就想逼我说出那三个字?”

“哪三个字?”她似懂非懂,迷失在他蓄着笑意的黑眸里。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自然会跟你说那三个字。”白绪忠积极展开攻势,诱导着她。

“别闹了!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翎淑板起脸斥责。她那么努力想忘记他,他竟然又莫名其妙跑来挑逗她,还要她接受他,他都是快有老婆的人了,说出这种违反道德伦理、伤风败俗的话,不怕天打雷劈吗?还恶劣的拉她下水,陷她于不义。

“又说我在开玩笑?我最不会的就是开玩笑了。”他敛眸正色道。

翎淑暗吸一口气,内心动摇。“我不能……”她现在完完全全懂得情不自禁是怎么样的心境。明知不可为,却管不住蠢蠢欲动的感情,无论是非对错,只想奋不顾身的投入,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只有你愿不愿意,没有什么能不能。”白绪忠只给她暗示,不言明,看着她茫然的娇憨神情,他低笑出声。“好了、好了,不管能不能,都先吃完饭再说,先以朋友的身份。”

趁着她尚未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他握住她的细腕,先下手为强。

这一瞬间,翎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跟随他的步伐向前走去,什么仁仪道德,全数被她抛至脑后,心中的恶魔正在高唱《甜蜜蜜》……

当车子来到以高消费闻名的义大利料理餐厅外,翎淑的脸上有掩不住的讶异。

“你该不会想在这里吃饭吧?”

“有什么问题吗?不好吃?”白绪忠停好车,解开安全带。

“不是……”她欲言又止,怕说出实情会伤及他的自尊,不过既然是朋友,各自付帐也是理所当然,就算她请客也无访。

白绪忠豪爽的点了数道菜肴,翎淑被他的大手笔骇住,忍不住发问:“你中乐透了?”

“嗯,所以你尽量吃,不必客气。”他顺水推舟的应和。

她愣了下,没想到随口胡说的,竟然被她蒙中了?“不会吧中了头彩了?多少钱?”她的语气充满惊叹,由衷为他开心。

“不多,刚好够吃一顿饭,送你一份礼物,这样而已。”他啜了一口红酒,多加一句:“喔9可以看一场电影。”

啊?他的计划都跟她有关吗?她越来越迷糊。

“你约我看电影那次,为什么无缘无故放我鸽子?”白绪忠旧事重提。“所以这次你要赔偿我。”

“怎么赔偿?”翎淑无从反驳,坚持正逐渐崩溃瓦解。唉!爱情让人道德沦丧啦!她的心里浮现淡淡的罪恶感。

“陪在我身边就行了。”他简洁的说。

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他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口才比以前流利、嘴巴像抹了蜜,她一时不太适应。

翎淑没有给他明确的答覆,迳自低头沉默。

果然,她不适合当个介入别人的婚姻,成为第三者的坏女人……今晚就当和朋友见面吃饭,下不为例。她暗自做下了决定。

晚餐结束,他们来到电影城,讨论起要看哪部戏。

“这部吧?听说有很多妖怪。”白绪忠指着其中一部电影看板说。

翎淑愕然的盯着他瞧,莫非这人真的转性了不成?太诡异了。

“不必勉强自己配合我。”她的心窝暖暖的、甜甜的。

“我陪你看你喜欢的,下次轮到你陪我看我喜欢的,这样可以吧?女人真爱计较。”他撇撇嘴,然后趋前买票。

影片剧情紧凑、高潮迭起,毫无冷场,等到翎淑想起同行的男人,侧首一看,发现他早已经睡着。

明明就不喜欢,何必要迁就她而委屈自己?他今天实在好反常。

翎淑凑近他的脸,用眼神描绘着他出色的五官。

她喜欢他英扬的眉宇、挺直的鼻,性感的丰唇,最喜欢的是他的眼睛,有着深刻明显的双眼皮,明亮温和的眼神,以及他笑起来的样子,总令她回味再三,低回不已。

然而这样教她心折的男人,已经属于别的女人。他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夫,将来会是别人的丈夫,她顶多只能当他的朋友。

但她没办法抱持爱着他的心态和他做朋友,不过也无所谓了,她下个月就要出发飞往南非,而他和心爱的女人结婚,她和他将各自展开新生活型态,不会再产生交集。

可是,一想起他将完全被另一个女人占有。嫉妒和酸意排山倒海袭来,腐蚀她的心。

“唉……白绪忠,你到底想干嘛?”她幽叹一声,思绪比大萤幕里的战斗场面还纠结混乱,理不清的千头万绪,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细微的声响马上被壮阔的音效淹没,却没逃过白绪忠的耳朵。

在她靠近时,他混沌的意识便苏醒,因为靠得很近,他的鼻端萦绕着她高雅的发香,在空气中浮动,干扰他的心思。

她那一声声的叹息,对他有着莫大影响力,看来她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困扰,他是不是逗她逗得太过火了点不过,不能在现在破功,否则之前做的铺陈都白费了。

突然,白绪忠感觉到有人轻推他的肩,耳畔传来低柔的嗓音,唤着他的名字。

“白先生?白绪忠?你有听见吗?”翎淑试着喊了几声,确定他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接着一阵东张西望,确定四周没其他观众注意,便倾身把双唇贴上他的,解放满怀爱恋。

轻吻持续了三秒钟后,她退开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盯着萤幕,神情恍惚。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出乎白绪忠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在电影院里主动献吻。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把她搂进怀里,回敬她一记缠绵悱恻的热吻,虽然欲望强烈,却没有真正付诸行动,他握紧拳头,克制住满腔想吻她的冲动。

他发挥极大的忍耐力,这带点自虐的压抑,让他更清楚对她的感情有多浓烈。

隔了一段时间,白绪忠才伸了个懒腰,假装如梦初醒般恢复清醒。

“我想回家了。”翎淑对他说,必须回去打点行李才行,她用着这样薄弱的理由自我提醒,给自己离开他的助力。

昏暗中,白绪中隐约看见她郁郁寡欢的表情,才惊觉她今晚一个笑容都没有,让他不忍心再捉弄她。

他顺从了她的意愿,电影尚未剧终,便送她回家。

车子抵达翎淑居住的大楼外,她下车,他也迅速抓起置于后座的精美纸袋,连忙跨出车门,来到她身边。“这是送你的礼物。”他把东西交到她手里。

袋子沉甸甸的颇有重量。“什么东西?”她问。

“这些小东西,看到就买下来,不知不觉就累积这么多了。”他解释。

好奇心的驱使下,翎淑打开袋子,随手挑了一样物品出来。“这是……”

里头是十几年前发行的Q版妖怪公仔,是收藏迷心目中的梦幻逸品,而且还不止一个,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跟妖怪有关的钥匙圈、手机吊饰……等等,显然是为她精心挑选准备的。

“看久了,觉得这些东西挺可爱的。”白绪忠已不再排斥这些其貌不扬的怪东西,比它们更可怕的人心,他已经见识领教过。

那天飘洋过海而来的包裹,里面装的就是要价不菲,意义却远比金钱价值更为重大的公仔收藏。

闻言,她的喉头哽咽,鼻头泛酸,泪水不由自主的充盈眼眶。

“为什么……”

她努力想逃开,他却一再诱她沉沦,这样下去,她会不顾一切的留在他身边,即使被所有人唾弃、瞧不起,也执意要跟他相恋……泪水自她的眼角悄然滑落,声音透着痛苦,心里饱含折磨与煎熬。

白绪忠黯下眼瞳,深深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庞,觉得抱歉,因为他的自私而让她流泪。“我以为你会高兴。”他沉声说道。

“我很高兴……”她咬着唇,却怎么也止不住悲伤的泪。“可是越高兴,也同时越难受。”她爱他,所以更需要离开他,她不想背负着第三者的罪名爱他。

“说算我说爱你,你也不能接受我?”白绪忠丢出问题,存心刺探她。

“你不可以爱我……你能爱的只有你的妻子。”翎淑终究将他拒于心门之外。

他深吸一口气,徐缓道:“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她凝住泪,惊愕惘然的望着他。他想要的,就是得到她亲口对他说,她不会破坏他的婚姻生活?既然如此,他可以直接摆明了跟她说清楚,何必拐了个大弯,做一堆让她误会的举动……更蠢的是抱着期待的自己。翎淑心里更觉受伤、备觉难堪。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白绪忠上前,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对不起,害你哭泣。”他的声音好轻好柔,魅惑人心。“我已经解除婚约,目前单身待婚中。”

翎淑目瞪口呆,眼神茫然,像只迷途小猫咪。“解除婚约……你……你一直在骗我?”

“只是想给你个意外惊喜。”他柔嘎道。“恭喜你通过考验,这是奖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丝绒珠宝盒,然后掀开它,里头躺着一粗一细两条纯银项链,坠子便是让两人都爱不释手的玉石。

玉石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散发出魔幻的慑人光辉,照亮彼此的心扉。

她赫然想起他在机场说过的话。他要把玉石送给他最重视的人,指是的……她翎淑,止住的泪,又潸然滚落,甚至哭得更凶,她捂住嘴,不敢置信。

“你的坠子是用我的玉石制成的。”白绪忠拿起细银链,细心为她戴上。“你愿意把你重视的东西,交给我保管吗?”他轻缓的抹去她颊上的泪。

“白绪忠,你这个骗子、说谎精!”她嘴里骂着,心里却打翻了蜜一样,甜得化不开。

他笑着欣然接受她的“指控”。“这样我也是妖怪了?所以你会很爱我,对不对?”

翎淑垂下眼帘,羞涩不已。纵使被他耍得团团转,迟来的甜蜜,此刻尝来,竟是如此美妙,不可言喻。

白绪忠把另一条项链交到她手中,催促她帮他戴上。

翎淑因为兴奋,导致双手发颤,笨手笨脚的花了一点时间才替他戴妥。

两人对视,眼神纠缠缱绻,世界只剩下彼此。

翎淑下意识的抿了抿干燥的唇,却成了极具诱惑的吸引力。

白绪忠的大掌插入她柔顺的发丝,俯身深吻住她的芳唇,释放积压许久的深层渴望。

再憋下去,他就要得内伤啦,白绪忠珍惜着怀中的女人,以热切的吻,传递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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