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们还没到旅馆,天就已经转黑,所谓路灯的亮度,就跟萤火虫屁股上的光差不多……
“这里到底是不是活在史前时代?整条路上只有几盏残废的路灯,连住家也没有!”白绪忠几乎是怒吼的埋怨。
黑漆漆、阴森森的,彷佛随时会从暗处跳出一堆丑陋不堪的妖魔鬼怪来……他不禁头皮发麻。
“我有手电筒。”翎淑从背包里把物品翻找出来,推开电源,强力的光束比路灯亮上一百倍。
“早就该拿出来了。”他淡淡的叨念了句,没有丝毫恶意,因为若不制造点声音,让罕人无烟的死寂气氛增添一点人气,他真的会被这种恐怖气息搞得心肌梗塞而阵亡。
若是想拍鬼片、灵异惊悚片,一定要来这里取镜,不必刻意营造效果,就能达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骇人境界。
见她不搭腔,白绪忠继续找话题。“世界上那么多国家,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来这里?”这个问题搁在他心里许久,他实在很不能理解她的心态。
间隔了好一阵子,就在他以为她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时,翎淑却开口回复:
“近来接获不少情报,指出这里有不少人亲身遇到妖物的案件,引起全球妖怪学会的注意与重视,我可是尽全力争让久,才获得公费资格,来这里做研究、采证,我不希望空手而回,也绝不能铩羽而归!”她握起拳头,平铺直叙的语气中,难掩热血。
白绪忠还是不能明白她热爱妖怪的兴趣,从鼻腔喷了喷气,难以认同。“妖怪什么的,都是虚构捏造出来的吧。”
走在前方的翎淑突然回头,将手电筒的光射向他。“你一定打从心底瞧不起我对吧?觉得我是笨蛋、是疯子?”她板起脸,严肃的说,眼底闪过一抹忧伤。
白绪忠抬起手臂遮挡刺目的光源,眯起狭长好看的黑眸,讪笑道:“挺有自知之明的。”
闻言,翎淑没有特别生气,这些话她听过太多了,包括她的家人、朋友,都反对她投入妖怪研究的行列,甚至冷嘲热讽,但她仍执意往妖怪世界深入钻研。
比起曾经进入知名企业工作,有份不错的收入的规律日子,她觉得研究怪物、走遍各地探查的生活,更有乐趣,更有目标。
说好听点,她现在的职称是“民俗学者”,但在亲朋好友眼中则被归类为“怪咖”,而她觉得,那只不过因为她所抉择的人生道路,和大家期望的不同罢了,一旦脱离了常理范围、大众认知,那就是奇怪。
就像妖物被称为“怪物”,只因为牠们呈现出来的形体超乎人们的想象,以不同的方式生存着。
事实上,妖物本身并不会主动伤害人类,牠们有时是被有心人利用,有些则是被激怒而反扑——这是她接触妖怪研究以来,归纳出的一点点心得与感慨。
“那么,你为什么要选择现在这份工作?”翎淑反过来探究他的想法。
她觉得他的条件并不差,至少他能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外表也很出色抢眼,照理说,应该可以有更好的出路,而不是不情不愿的被指派为助理,做着他不喜欢的工作。
突然被触及不愿谈论的话题,白绪忠忽而敛起笑,眼神转为冷漠,抿唇不语。
想起一年前自己负气离家的理由和心情,他的眸光转为黯淡。
不信任他能力的父母,私下互相竞争、扯后腿的兄弟,以及只是贪慕他的家产而不是真心爱他的未婚妻,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是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中。
连最亲近的家人与心爱的女人,都不能真心相待,彼此坦诚,这残酷的现实重伤了他的心。
就在某个夜里,忍耐终于濒临极限,造就他出走的念头,他独自在外租屋,换掉手机号码,展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没有和任何相识的人保持连络。
离家前,他是个一天工作超过十小时,也鲜少喊累的人;现在,能少工作十分钟,他就多摸鱼十分钟,闲散随意的生活态度,渐渐地将他的斗志一点一滴消磨殆尽。
他几乎记不起昔日被称作工作狂的自己,有什么想法、是什么模样,也丝毫没有回想的意愿。
出走至今一年,他没想过再回去那个充满虚伪欺骗的家庭,也不晓得如何面对他们。
由于光线集中在他的脸上,让翎淑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的表情变化,很难不怀疑他从事现在的工作确实有隐情。
“无论做什么,自己觉得值得、问心无愧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终究无法代替自己过生活。”她正经的下结论,没拿他变脸一事大做文章。
白绪忠箭步走近她,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将手电筒照射的方位调向前方。“不需要对我说教,多事的马铃薯小姐。”他的语气戏谑,声调却嘶哑低沉,对于她迂回的体贴并不领情。
好心被雷亲哟!翎淑弓起肘,作势调整背包的带子,“一不小心”太用力,突出的肘骨,硬生生撞上他胸腹之间的部位,赏了他一记拐子。
白绪忠闷哼一声,已经很臭的俊脸益加阴沉。“打到人不会道歉吗?”他不悦地命令。
“唉呀!打到你啰?我怎么没感觉呢?”翎淑装得一脸无辜,佯装不知情,没有依言赔不是。“不高兴的话,让你打回去啊!”直觉告诉她,他不是个会动手的人,因此才蓄意挑衅。
“幼稚。”他别开视线,冷声攻击。“你当然没感觉,被打到的人是我。”
“饭桶!”她加重语气,不甘示弱的脱口而出。“长这么高是长好看的吗?小气男。”
白绪忠将大大的拳头放在她面前,恫吓道:“信不信我一拳就可以把你扁成马铃薯泥?!”
她毫无惧色,撇唇回敬道:“信不信我用我的万能背包把你打成一坨特大号饭团?!”
两人你来我往,在言语上大动干戈,互不相让,像是结仇很深的冤家,巴不得对方立即化为一滩血水。
盯着他幽深的黑眸持续超过十秒,翎淑忽然产生坠落海底的错觉,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随后冷静下来。
平常的她根本不可能和别人大眼瞪小眼的斗嘴。
白绪忠黯下眼,眼角余光瞄见她身后左手边,有个小小的影子忽隐忽现。那不明物体的移动方式,像跳跃、又彷佛双脚腾空,正摇椅晃的朝他们而来。
他的血液一瞬间冻结,怔愣须臾,他仓促惊呼:“快走!”
“欸?!”翎淑整个还没回神,就被他的大掌拉着向前狂奔。“白助理……干什么啦?”她的声音很快飘散开来,化作一缕冷空气。
他发现奇怪生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偕同她一块逃命,压根忘记她来此的目的便是要一睹传说中的妖魔鬼怪的真面目,有情有义的举动反倒弄巧成拙的扯后腿。
“到底……为什么要跑?”翎淑企图停止脚步,可惜敌不过男人的力道,只能被动地随他一起没命的奔跑。
等跑了一段好长的距离,不远处终于出现点着温暖灯光的建筑物,白绪忠才敢慢下步履,气喘吁吁的告诉她理由。“有……有……有妖怪……”
“啥?!”翎淑杏眸圆睁。“妖怪?在哪?”她的眼睛为之一亮,显得兴奋。
“刚刚……刚刚站着讲话的地方。”他还在喘,手指指往身后跑过的来时路。
“你怎么现在才说?!”她提高声调,略带责备。
白绪忠这才猛然意识到她的职业与责任,他的好意顿时成了多余。“刚才太紧急,一时忘了。”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有反省的意味,翎淑也不好再苛责,调整情绪后,她好奇地问:“你看到的妖怪长什么样子?”她的瞳孔里绽放着光芒。
“会跳……不对,会飞?”他似是而非的描述。
“模样呢?”她迫切探究,热血沸腾,脑中的妖怪数据库开始启动运转。
白绪忠怔住,歪头皱眉。“好像有翅膀和……”他打住,无法再往下说,因为他根本没能看清实体。
“和什么?”翎淑眨着长睫,巴望着他。
“长长尖尖的嘴……吧?”他挤出一个不确定的形容,其实也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把现实和想象混为一谈了。
“有身体吗?”她真的很认真。
他有点恼羞成怒,不耐烦的低吼:“你那么想知道,自己回去看。”
“我正有此意。”翎淑拉下脸。“不用你说,我也会去。”语毕,她便掉头往回走。
“恕我不奉陪。”白绪忠则继续前进,再走三分钟路程,即可到达旅馆。
同行的两人因兴趣各异,缺乏共通话题,索性分开行动,谁也不干涉谁,反而落得一个轻松快活。
只是,被万能事务所社长指派任务,冠上助理名号来到此地,白绪忠算是彻底失职。
当他躺在旅馆房内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时,一股罪恶感冷不防袭上心头。
他也晓得自己不负责任的作法并不妥当,可是对于妖怪他一无所知,跟上去也帮不上任何忙,而且他打从心底不相信妖怪的存在。
那他不经意看见的奇怪黑影到底是什么?!他不禁自相矛盾起来。
“啧!”白绪忠翻了个身,把所有思绪抛至脑后,没多久,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然后就被周公找去下棋了……
一觉醒过来,白绪忠环顾周遭简陋的摆设,坐在床上陷入浓烈的陌生与疏离。他抓了抓头发,等到神志恢复明朗才下床。
他看了看时间,从进房到霍然惊醒,前后也不过一个钟头,短暂的睡眠时间,悄悄透露出他心有挂念,睡得并不安稳。
在房内踱了一圈,他决定还是关心一下同行者马翎淑的情况。
由于他以学会名义订了两间单人房,房间相邻,如果她回来,柜台人员应该会给她房间钥匙。
站在她所属的房间门外,白绪忠轻敲门板,敲响第一下,第二下、第三下也就容易出手。
迟迟得不到响应,他敲门敲得更急。“马小姐,你在吗?”
房内悄无声息。
下一秒,他下楼直奔柜台询问男性接待员。“306号房的马小姐回来了没?”
“请稍等。”男性接待查询后回复:“306号房的钥匙还在,表示马小姐还没回来。”
白绪忠阒黑的双眸掠过惊慌和担忧。
从他们停留的途中走到旅馆,十分钟绰绰有余,她去了一个小时,竟然不见人影,莫非真的遇上妖怪了?致使她乐不思蜀,忘了时间。
妖怪?他忍不住推翻自己的揣测,才跟一个妖怪研究狂相处没多久,他就被洗脑了不成。
如果不是妖怪让她流连忘返,这附近只有这家旅馆,迷路的机会渺小,也没其它可消磨时间的酒吧夜店,那她会上哪去?
总不可能走着走着,就掉到另一个异次元空间吧?
“她真的没有回来?”白绪忠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是的。”
若不是被妖怪吃掉或被外星人绑架,还有一个可能性——被强盗之类的歹徒盯上了!
许多惨绝人寰的重大社会事件同时浮现脑海,让他的背脊发凉。
他借了一把手电筒,几乎没多想便即刻往外冲,不安更胜于害怕黑暗带来的恐惧感。
上帝!阿门!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阿拉真神!千万保佑台湾来的马铃薯平安无事!
但愿远渡重洋的马铃薯,不合外国人的胃口。
白绪忠在心中反复祈祷。
他可不想背负着后悔与自责过活一辈子。
漫无目的的在外头找人找了好一段时间,白绪忠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下榻旅馆。
他再度向接待员打探道:“306的房客回来了没?”
“呃……”男接待员不知为何,先是一愣,才慢半拍摇头道:“不,306号房是空房。”
白绪忠的眉间挤出两道深沟。“完蛋了……真的没救了。”他吁叹一口气。
“什么?”男性接待员见他面容沉重,也感觉到事态似乎非同小可。
“可以帮我报警吗?跟我一起来的马小姐,很可能遭遇不测了……”白绪忠低落的口吻饱含绝望。
“依法律规定,要失踪满二十四小时,警方才会受理。”男接待员表示无法配合。
“本来可以救活的人,等那么久,大概也活不了了!”他发火,脾气失控,想法倾向悲观。
接待员被他低沉的吼声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忍不住低头道歉,好像自己当真犯了错。
“真的不能帮忙报警?”白绪忠试着和他沟通。
“抱歉,这是规定。”
再度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白绪忠莫可奈何的在大厅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直到混乱的心绪逐渐冷静下来,他的思考模式也产生大逆转——
他跟那个姓马的女人也不过分开不到两个小时,他何必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慌得直跳脚?
也许反过来,他该庆幸没跟她一起去,否则连他都会遭殃,白白牺牲。再怎么说,当然是自己保命最重要!
他只不过是临危受命的研究助理,又不是保镳,有保护她生命安全的义务;也没签下卖身契,非得冒险赔命不可。
于情于理,他都没有错!
换了个角度想以后,白绪忠紧绷的神经顿时轻松起来,豁然开朗。
明天中午往市区的车子出发前,她若没有现身,他再打电话回台湾报告她下落不明的事,至于要怎么做,就交给她所属的工作单位处置。
这样一来,他也能卸下研究助理的身分,提早回到台湾,任务虽不圆满,但也总算是个结束。
“对……我不需要感到愧疚。”他自我说服成功,突然间了无牵挂,从道义的束缚中解脱,如释重负。
烦恼一旦消失,他立即感到饥肠辘辘。
白绪忠再度来到柜台,神色凝肃。
见他又出现,男性接待员以为他又憋不住满腔着急,打算催促自己报警,于是认定他所要找的马小姐,对他一定意义重大,自己若再继续袖手旁观,未免太不近人情。“其实……”接待员主动开口。
“旅馆内有餐厅吗?”白绪忠早就调适好心情,又恢复到低沉悦耳的语调。
和预期中的问题不符,接待员及时收口,差点咬到舌头。“什……什么?”
“旅馆里有餐厅吗?或者提供客房服务?”他问得更详细,饥饿感又增加了几分。
“啊!有的,有提供客房服务。”男接待员客气回答,标准的待客口吻。“菜单就放在房间的桌子上。”
“我知道了,谢谢。”获得满意的结果,白绪忠嘴角上扬,继而转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到置于桌上的菜单,端详片刻,决定了想吃的餐点,接着拿起电话拨到柜台点餐。
等待晚餐送来的空档,他打开电视,好奇这么荒凉的地区,都播些什么类型的节目。
殊不知,在他进房后,仅一墙之隔,不该有人在的306号房门,从里面被轻轻打开,一抹身影走了出来……
睡梦中,白绪忠隐约听见耳边有刺耳的声音持续响着,他不堪其扰的拉高棉被盖住头,杜绝噪音干扰。
嘟噜噜的声响也在此时骤然终止,他紧皱的眉心旋即舒缓开来,然而静谧的好时光维持不了多久,单调的电话声回荡整个房间,蓄意扰人清梦。
蒙在被子里的男人宛如被惹毛的兽类,发出不耐烦的低吼,企图吓退打扰睡眠的敌人。
可是电话机哪会知道他的不耐,打电话的人也听不见他的怒吼,他们只是尽职的做好份内工作罢了。
忍无可忍,白绪忠仍闭着眼睛,伸出一只手臂确认电话方位,顺利握装筒后模糊的咕哝了声。
“白先生,这里是服务柜台,请您在十点钟办理退房。”来电提醒的是一名嗓音很嗲的女性。
“嗯……”他依旧睡意盎然,不想醒来。
“早餐自助吧将会在十点,也就是半小时后结束。”
登!这个讯息完全击中他的心,他终于掀开被窝,露出一双惺忪迷蒙的睡眼。“我马上下去。”他醇厚的磁嗓益加慵懒而性感。
挂上话筒,白绪忠坐起身,等血液回流至脑部,冲淡浓烈困意,他孩子气的揉揉眼睛,下床梳洗,整理仪容。
速战速决,十分钟内搞定一切,他带着行李下楼寄放在柜台,再准备吃早餐。
进入餐厅,他二话不说直朝摆放各式餐点的吧台而去,率先注意的是有没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可享用?确定没有后,他略感失望,但想想也对,洋人是肉食主义,吃的肉恐怕比白饭还多。
旅馆提供的料理菜色不多,他每样都拿取一些份量,寻找空位的过程中,一张熟悉的脸孔忽然窜进他的眼底,攫获他的注意力——
白绪忠睁大眼,反应过来后,他疾步走到她身边,劈头就问:“马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旅馆的?”
翎淑没有抬头看他,仅是撕了一口面包送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吞咽。“昨天晚上。”
“几点?”他提高语调,诧异大于放心。
“嗯……好像是八点多。”翎淑啜尝一口浓醇香的咖啡。
白绪忠攒起有型的浓眉,稍作回想。“八点多……”他沉吟,昨晚八点多,不正是他急着出去找她的时间?“你确定?”
得到她亲口回答,他反而更迷糊。
“虽然我英文不好,但外国的时钟我还是看得懂的。”翎淑倒是有问必答。
“我问过柜台服务人员好几次,他都说你没回来。”这之间的矛盾,让白绪忠一头雾水。
“是我要求那位金发帅哥这么说的。”翎淑轻描淡写地道。
她可是费了不少时间,用不流利的英文加上比手画脚,也发挥了画图功力,努力让对方听懂她的意思,最后再奉上五块钱美金,总算顺利收买那位男服务生。
“……”没料到事实竟是如此,他受到不小冲击。“你耍我?干嘛这么做?”他的眉间打了死结,不能理解女人的心思。
“测试人性。”她吃下最后一口面包、饮毕咖啡,便起身离开。
“什么意思?喂!”白绪忠端着满满是食物的托盘,不方便追上去,只能眼睁睁看她消失在视线中。
算了!吃东西比较重要。待会搭车前往市区,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跟她把话当面问清楚。
他坐下来,撇开其它情绪,专心一致地享用满桌子早餐,食物油腻了点,但味道还不错,三两下就被他解决得清洁溜溜。
自助吧尚未撤掉前,他尽可能地大快朵颐,直到胃囊再也容纳不了任何东西,方肯停口。
白绪忠鼓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发呆放空,又兴起一阵困倦之意。
“抱歉,先生,我们现在要做清洁工作,必须关闭餐厅,麻烦您移步。”一名清洁大婶走过来请他离开。
白绪忠陡然清醒,抹了抹湿润的唇角,依言步出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