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意大利·托斯卡尼,卢卡

厚实的红砖墙环绕着一座宁静的历史小镇,历史城墙仿佛隔绝古今世代,将卢卡古城里的时间仍滞留在十六、七世纪。

古韵犹存的城镇,充满壮严与沉静的气息,棋盘式的狭窄街道、椭圆状的市集广场、中古世纪的房舍建筑、美丽壮严的宏伟教堂,树木蓊郁环绕城镇,优美浪漫的景致,让走入其中的人们感受着悠缓字根表的生活步调。

“Insegnante,arrivederla!(老师,再见!)”两个孝子站在家门口,开心地对美丽的老师挥挥手。

“arrivederla!”云思妤弯身在两个可爱的学生脸颊亲了亲,然后笑着道再见。

当初离开加州,她便决定来意大利散心,原本漫无目的的旅行,却被托斯卡尼的卢卡古城所深深吸引,最后竟在这个城镇长期住下来。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宁静古城,她的日子过得简单又悠闲,她幸运找到了家教工作,教活泼可能的孩子们音乐,惬意的生活一晃便过了两年多。

从小生活富裕,凡事有人服侍的她,以前从未想过她能独自一人生活,可一转眼,她已经一个人在异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原来独立并不难,她虽因推动感情,离开最爱的人,内心一度宛如掏空般死寂,然而时间与环境为她疗伤止痛,她变刚强了。

重症迫使用她失去女人重要的东西,但来到这儿之后,原本虚弱的体质却逐渐变得健康起来,她不再严惩的手脚冰冷,更不再受经痛的折磨了。

当初家人非常不放心她独自远行,尤其妹妹更希望能陪伴她四处散心,她却坚持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去体验经历新的人生旅程。

云思妤并不确定还会在这里待多久,其实就这么与世无争在这生活一辈了,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结束上课,她独自走在石砌街道,脚步悠缓地朝住处而去。

黄昏时刻,教堂的钟楼传来壮严的钟声,抬眸望着前方大理石建筑的教堂,及远处天际的橘红夕阳,不禁有些怔忡,回忆起单白。

两年多了,他们不曾再有任何联系,她虽然时时刻刻惦记着他,却避免去接触财经讯息,也不想探问他的一切,只怕心生更多的牵挂纠葛。

她喜欢这里与世隔绝的静谧氛围,仿佛她的爱情也被静静地、悠悠地隔绝,珍贵地收藏起来。

如果可以,她奢望着跟他一起生活在这个城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那些憧憬只能在夜晚的梦里实现。

她夜夜想见他,却更期望他现在过得快乐幸福,希望有一个女人代替她,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为他生下可能的孩子……

心微微一揪,她不禁重叹了口气。两年了,每次只要想像他的全家福画面,她仍无法面对,胸口仍会泛着酸楚。

在经过一间红砖平房前,她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ciao!(你好)”一个小男孩在完子里对路过的她挥挥手。

“ciao!”云思妤见状,微笑地用意大利文和他打招呼问好。

她走近栏杆门边,第一眼看见这个可爱活泼的孝便很有好感,他看起来像混血儿,有着微卷的墨色短发,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你们刚搬来这里吗?我住旁边那间房子三楼喔!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半弯身,她伸手指着右方一间中世纪建筑的四层楼石砌房子。

这间平房有一、两个月没人居住了,她很高兴看见可爱的新邻居。

“你叫什么名字?你们之前住那里?”云思妤很喜欢跟孩子交谈。

“我的名字是Crane,就是凶,现在三岁,爹地说我们来这里找妈咪。”他笑咪咪说着,完全不怕生。

“找妈咪?”她一愣。“你妈咪没跟你住一起?”他竟然这么小就没有母亲陪伴身边。

“没有。”小男孩摇摇头。“我没看过妈咪,爹地说妈咪很漂亮很漂亮,一定像你一样。”第一眼,他就喜欢这个美丽温柔的阿姨。

“你没看过妈咪?”云思妤不禁为他感到心疼。如果她有孩子,不管任何理由,绝对不可能离开孩子。

“没有,可是我看过照片,跟你很像喔!”凶真希望她就是他跟爹地要找的妈咪,一看到她路过,他便忍不住跟她打招呼。

“是吗?”云思妤听了扬唇一笑,心却淡淡哀伤。她多想有人唤她妈咪。

原本想领养孩子,只是没结婚的她,无法提供孩子完整的家庭,只能割舍那种想法。

“阿姨,你要不要来我家玩?”他准备打开栏杆木门,邀请她做客。

“可以吗?”也许可以拜会一下他父亲。

“可以,我去叫爹地!”凶拉着她的手很开心。

云思妤被小小的孩子牵着手,穿过小院子,走到客厅门口。

“爹地,我找到一个很像妈咪的阿姨。”凶迫不及待朝屋里喊着。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听到孩子的叫喊,急忙走出客厅。

蓦地,男人一脸惊愕。

儿子牵着一个美丽纤柔的东方女人,看见那张绝丽柔美的脸蛋,他不禁看傻了眼,内心澎湃不已。

云思妤也被眼前的男人惊愣住,他穿着灰色长袖T恤、牛仔裤,皮肤深黝,看似俊朗的五官,从耳鬓到下巴却被浓密的落腮胡子遮住半张脸,一双浓眉下有着一对黑绿色的瞳眸。

看着那双深邃眼眸,一瞬间,云思妤莫名地心悸了下。

她她竟然把他联想成单白!

他们的外型明明差异颇大,但却给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相似感。

“午安6迎来访。”男人用意大利文,开朗地向她问候。

“爹地?”凶看见很不一样的爹地,眨了眨黑眸,一脸惊讶。

“凶,Comeon!”男人对他招招手,他于是走上前,男人弯身一把将他抱起。“爹地今天帅不帅?”

他亲亲他的脸颊,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只见凶开心地点点头,然后先跑进房里。

“我是欧罗,跟欧元Euro同音,不过我并不爱钱。”他笑自轻松自我介绍,看着她,内心却是激动的。

云思妤仰着脸蛋怔望着他,虽说着意大利文,但他并不像意大利人。

“你的名字?”欧罗捺着性子再问一次。

“呃?啊!”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她方才竟唐突地盯着初次见面的男人。

“我是云思妤,住在隔壁的公寓。你感觉不像意大利人。”他的五官比较接近东方人,是混血儿吧?

“不是。不过我老婆似乎很喜欢意大利人。”欧罗无奈地耸肩。

“凶说来这里是为了找妈咪,你妻子……是不是爱上别人了?”她向来不会过问别人的私事,却因为在意那个孩子,不自觉探问起陌生人的隐私。

“呃?”因为她的问题,欧罗讶异地看她一眼。

“啊?对不起,问了不该问的事。”她低下头,显得尴尬。

“她不可能爱上别人。”唇角扬着笑,他很有信心的道。“我想,她只是爱上意大利的生活,所以离开我之后,就一直不肯回去。”双眸望着她,忍住想伸手搂抱她的冲动。

“那为什么凶没见过母亲?”她的注视,让她慕名有些紧张慌乱,尽管她外表看似泰然自若。

她的凝视不是让她讨厌害怕的眼神,却也跟一般表达热情友善的意大利男人有些不同,似乎多了些……她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你真的很像我老婆。”欧罗笑道。难怪凶一眼就找到她。

“欸?”她一愣,犹豫着是否应该离开了,他的眸光太炽热浓烈了。

“抱歉,希望我没吓到你,我已经好久没看到我老婆,才会一时忍不住多看你两眼。”他急着解释。他一时难以自禁,直盯着她瞧,万一真吓到她,那他以后可不好跟她建立关系。

“没关系。”

云思妤摇头,装作不在意,虽然一颗心从进门一刹那就狂跳不已。

“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也是东方人吗?我在这里住了几年,也许可以提供线索。”

虽然面对他,她情绪有些失控,但她却很希望帮助可爱的凶早日见到母亲。

“台湾人,我知道她住哪里。”

“那你为什么不快带凶去见她?”云思妤一脸不解,“难道……她不喜欢孩子?”她无法理解为何凶没见过母亲。

“她很喜欢孩子,可是似乎不相信我会真心爱孩子。”欧罗轻叹了口气,然后走至沙发坐下。

“我不懂。”云思妤听了更加困惑,他看起来就是个好爸爸,方才与凶的互动也很亲昵自然。

“这个……有点不好解释。你愿不愿帮我一个忙。”他双手交握置在茶几上问道。

“什么忙?如果是我能力所及的。”

“你帮我做证。”

“欸?”美眸圆膛,不明所以。

“既然你是我的邻居,那就请你暗中观察我跟凶的相处,然后在我老婆面前证明我是真心爱孩子。”

“这……”云思妤柳眉微颦,对这个奇怪的提议有些为难。

“事情很简单,你只要像个邻居、像个路人,自自然然的记忆你所见的,并不需要当个二十四小时跟监的侦探。”欧罗神情愉快解释,却教她仍困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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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思妤离开新邻居的家,走回住处,想起她竟莫名其妙答应当证人,不禁面露微笑。

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铸铁门,她走进四层楼石砌房子,穿过楔园,踏上楼梯,走到她所居住的三楼房间。

进入客厅,她走近窗边拉开窗帘,看向玻璃窗外,无处清楚可见高高的钟楼,黄昏的钟响早已敲过,天空已染上灰蓝。

很快地,一天又将结束了,尽管这里的生活步调悠缓,但时间并没有因此而滞延或加长。

目光移向左下方一排红砖平房,清楚看到她方才离去的小院子,想起凶笑咪咪对她挥手道再见,那张活泼天真的笑脸,令她心情愉快。

她真的很高兴有个可爱又和善的小邻居,虽然对那个名为欧罗的男人,她仍心存许多疑虑,却只能要自己别想太多。

一个人用了简单的晚餐,转进卧房沐泽,她泡了一杯热红茶,拾起沙发上未读完的诗集,细细咀嚼俄国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诗——

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

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她闭上眼,宁静的夜晚,只有墙面上的壁钟发出轻轻的滴答声。

此刻你已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想起单白曾经的爱,让她的心微微酸疼,地又有着甜甜的满足。她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不知不觉沉入睡梦中……

梦中,她遇见了单白。

朦胧中,她微睁眼,发现落地窗前似有道人影跃进阳台,她不禁瞪眸惊愣,然后从沙发站起身,悄悄移向窗边。

蓦地,透过窗玻璃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慌忙地推开窗棂——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一手捂着胸口,不敢置信他的出现,即使日夜罹着他,他却很少清晰完整的出现在她梦里。

“路过。”梦中的他俊唇扬着笑,语气轻松地回道。

他高挑俊瘦的身形伫立在阳台上,月光柔柔地映照在他脸上,他的模样一如她的记忆,一双深幽黑眸炙热地锁着她。

“路过吗?”她顿时既惊双喜,奢他能夜夜进入她的梦里,路过他的阳台。“单白,我好想你。”

她放开一切奔上前,直接投入他的怀里。在梦里,她可以大胆诉说相思之苦。

他张臂搂住她的娇躯,神情充满爱怜与不舍。

低头捧起她的脸蛋,他倾身密密实实地贴上她的樱唇,火热激狂地缠吮掠夺。

她的心颤抖着,全身炙热发烫,他热切的吻,温热的胸膛,熟悉的气息,令她感动欣喜,不禁伸手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尖热情地回应他。

四片渴望彼此的唇贴腻地纠缠,绵绵长长的吻宛如永无止息,谁也不肯离开谁,直到她再无力承受,险些窒息,他才松开她。

喘息的她,眼色迷离地望着他的俊容,朦胧的眼眸缓缓渗出滴滴晶泪。

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拭去她的泪珠……

云思妤从沙发上醒来,轻抿唇瓣,前一刻梦里炙热的吻好真实,真实到她的心仍不停狂跳着。

看向半开启的落地窗,晚风吹动着窗帘,轻轻飘扬摆动着。

她站起身,走到阳台,外面一片宁静暗黑,天幕中有一轮圆月及繁星点点静默装饰着。

她趴在栏杆处,回味梦中和他的重逢,回味梦里那个惊心动魄的热吻。

深吸口气,她闭上眼,试图缓和内心激狂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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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黑暗的一隅,传来一声轻响及男人的低咒。

富单白险些因为半夜偷香发生坠楼惨案。他跌坐在院子泥地上,暗暗咒骂。

他刚才为什么要慌慌张张,逃命似地急忙跳楼?

她是他的老婆,他吻她本为就是天经地义再不过的行为,为什么他却像个登徒子,选择三更半夜爬进她的闺房,偷香后发觉她醒来,他却下意识地仓忙闪躲逃掉。

富单白捉捉头皮,一脸懊恼。

今天傍晚一见到久别重逢的她,他便一直压抑着内心激动的情绪,然后半夜无法成眠的他,再也忍不住想见她的冲动。

他疯狂地攀过隔壁围墙,爬上三楼,潜进她的房间,原本只打算偷偷地看看她的睡颜便足够。

没想到,却见她坐在单人沙发上,捧着诗集睡着了。

蹲在地上看着她依旧绝美的容颜,他不禁伸手轻抚,正在作梦的她,却开口轻唤他的名。

终于他忍不住倾身向她,迎向她展开的双臂,深情炙热地吻上柔软甜蜜唇瓣,直到她惊醒,他顿时逃开。

因为想用另一种方式让她看见他的转变,他选择以另一个身份面对她,却因此作茧自缚,无法正大光明的吻她、抱她,令他懊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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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云思妤醒来已近中午,因为昨夜的梦太过真实,她半夜醒来后,久久才能再入睡。今天是周末,不需要教课的她,生活可以更慵懒闲散。

一边吃着早餐,她却不经意靠着客厅的窗户,看身左下方的院子。

她看见凶跟欧罗在院子踢着足球。

一大一小开心追逐的画面,让她唇角转扬,感染到他们的欢乐。

急忙要追球的凶,却不小心绊倒,小小的身体直接前扑倒在地。

云思妤蓦地一怔,心不觉揪紧了下,她看见欧罗急忙上前抱走他,她也赶紧飞奔下楼。

“呜~哇~”凶痛得哇哇大哭,小脸揪成一团。

“乖,凶最勇敢,爹地帮你擦药。”欧罗将孝抱在怀里,温柔哄着,正要转身进屋,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喊。

“欧罗先生,我带了医药箱,需不需要我帮忙?”云思妤直接伸手探进栏杆,打开院子的木门,跟进了客厅,见凶被放在沙发上。

“凶乖,让阿姨看看哪里受伤了?”她蹲在他面前,看见他擦破皮的膝盖很是心疼。“阿姨帮你擦药好不好?”

她抬头看他,瞧他小脸上满布鼻涕泪水,抽抽噎噎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欧罗抽了面纸为他擦眼泪、擤鼻涕。

“凶还要不要陪爹地球足球?”他心疼孩了受伤,却更感动云思妤温柔心细的为孩子处理伤口。

“要。”凶吸吸鼻子,点点头。

“凶最勇敢了!”他跟她几乎异口同声道。

云思妤抬眸看他一眼,因为突然的默契,两人不禁笑了。

“要踢球可以,可是你应该为他准备防身配备,尤其保护好膝盖。”她知道不能因为怕跌倒,就阻止孩子玩这个、玩那个,但至少要做好该有的保护措施,,减少运动游戏伤害。

“我有给凶买全套足球球衣配备,不过搬家时忘了带过来,待会儿我再带他去买一套。”欧罗解释,很欣慰她对孩子的极度关怀。

“凶不痛了,对不对?阿姨明天再帮你换药。”云思妤先安抚凶,对着他微微一笑。

然后,在凶的提议下,她竟然陪着他跟欧罗一起出门,帮他选购球衣配备。

三个人在古城镇逛了好几条街道,这些街道商店她曾走过无数回,却没有一次像今天,有种甜蜜幸福的感觉。

只因为她牵着一双温暖的小手,而凶的另一只手,被他的爹地牵着。

这样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误解,此刻的她竟是一点也不在意。

逛了一天,三个人开心地回家,凶跟她挥手道前,在她手中放了一个东西。

当她看着那个小东西,眼眶顿时朦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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