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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要怎样才肯听卸的话呢?”
她在床边嗫嚅私语,手指轻轻划过他额前,轻拨开了他额上的发丝。
这温软的小手让蔚凌云额前一阵暖和,卸的关怀顺着指尖,流入了他心间。
这丫头……
他能察觉卸微微的呼吸声,还有她似在犹疑的小手,虽然躺在床上,合着眼睛,但卸心口隐约的跳动声,还是传进他耳中。
两人折腾了一天,在这夜半三更,她却没有安然就寝,还悄悄溜进他房里,心中依然挂念着他。
卸看着熟睡的蔚凌云,不知他吞了那么多不该吃的东西,身体是否安好,虽说他恶习不改,依旧往那些风月场所寻欢去,但在她心中,他仍然是那个当她流落街头时,让她饱餐一顿的善心公子。
“卸一直相信,公子不是平日所见的那种人。”
她轻轻低语,隐隐含情,伸手又替蔚凌云拉整被褥,瞧他鼻息均匀,胸膛起伏规律,想必是睡熟了,这才宽心离去。
她脑海里映着蔚凌云洒脱的俊颜,矫健的身手,心想公子气宇非凡,她只求他展露原本的善性,认真度日,哪怕只有一时半刻,她都会替他高兴不已。
卸轻启房门离去后,蔚凌云睁开了眼。是什么样的丫鬟可以对他这般企盼期望,执着不退缩,她到底用了多少真心,在他这个放荡公子身上?
卸的身影从门外消失,只是并非往她自个儿的厢房走去,蔚凌云掀起棉被,披上外衣,从后头跟去。
第六章
半夜三更,卸并未回自己房内歇息去,反而绕了一大圈,往帐房那儿走。
蔚凌云心中带着狐疑,这小丫头往帐房那去做什么?
他放轻脚步跟着,直到帐房烛火亮起,卸带着倦容翻阅帐本。小嘴中念念有词,拿着笔墨努力抄写,他才明白她在努力学着看蔚家帐本。
这帐房不是一般侍女奴婢可以随意进出的,卸能这样自由地出入,想必是获得了母亲的同意,蔚凌云瞧她连毛笔都拿不稳,睡眼惺忪,面有倦色,却依然固执地要将帐本翻完,心中顿时感到不忍。
这丫头倔,倔到一心一意要为他蔚家奉献,倔到他无法再漠视她的努力。
他轻叹一口气,无法言说自己现在是何心情,只能转身离开,缓缓回到房里。
翌日,蔚凌云特别交代其他奴婢,不要叫醒卸。
“公子可是要去酒坊?”他唤来蔚家其他被调离的奴婢为他更衣,便听见侍女说道:“我说这卸也太不识大体,公子要去哪儿,还需要她多嘴?”
“是不需要多嘴。”蔚凌云低沉道。
侍女见状,又欣喜地说:“就说这卸太自以为是……”
“不需多嘴的是你。”
没料到公子竟是此意,侍女当下僵住笑容,不知该如何回应。
“没事了,下去吧!”
蔚凌云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他则牵来马匹,打算独自出府。
卸昨夜太过疲惫,就让她多睡会吧!
看来这丫头在府里必定受到许多非议,往日那些巴着他的侍女们,现在一定对她敌意甚深,但却见她每日依然全心全意地伺候自己。
这小丫头何必如此逞强呢?
他敛下了眉,纵身上马。蔚凌云心中有着些许不舍,反覆思考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辜负这样的一个小姑娘。
持着马缰,蔚凌云的马儿经过了酒坊却未停驻,他右臂一弯,将马儿带到了蔚家铺子前,巡视察看。
而在府里熟睡的卸,直到日上三竿才慌忙起身。
“怎么没人喊我起来?”卸慌慌张张地往公子房里去。“公子对不住,卸今天睡过了时辰……咦?公子呢?”
房里空无一人,卸转身却发现另一名侍女拿着公子的衣物正要进房。
“公子怎么不在?”卸急忙问道。
“一早出去了。”
“去哪儿?”
“公子去哪儿,是我们下人管得着的吗?”
只见侍女将公子的衣物放下,没好脸色地对卸道:“当婢女就要有婢女的模样,主子开心最重要,不管公子今天是要上酒坊、还是找谁伺候,都轮不到你来多嘴。”
“公子一早没差人叫醒我,就是为了去酒坊?”卸瞠眼问着,侍女的冷嘲热讽,她决定暂时先搁在一旁不理。
侍女见卸不理会自己说的话,也不打算回答她,瞪了卸一眼便离去。
卸独自留在蔚凌云的房里又气又恼,怎么公子就是习性不改?怎么公子……会找来别人伺候他?
她独自在房里踱步,担心烦恼,怕公子又去了酒楼。还有,为何自己心底有着一丝捉摸不定的酸涩感?
看着这间平日只有自己进出的蔚家大公子寝房,卸有份说不出的熟悉感,这儿似乎只该有公子和她的存在,为何今日多了一个侍女?
她在房里来来回回不停地走着,直到天色暗下,好不容易听见公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回来了!”她雀跃一跳,直往大门奔去。
蔚凌云一抛下马缰,就见到卸急步朝他奔来,她面容挂着期盼的笑靥,眸里却又含着些许的不悦。
“公子去哪儿了?”卸蹦到蔚凌云面前,蔚凌云瞧她这率真可人的模样,巧笑倩兮,突然有股冲动,想抚摸她红润的双颊。
“昨晚被人整得什么东西都吃不得,今天只好到酒坊好好享受去。”他勾起一笑,果然惹得卸直跺脚。
“卸又不是故意的,谁教公子屡劝都不听,还把我独自留在树梢上,所以我回府后……”
“回府后气急败坏,只想着该怎么好好教训本公子,是吗?”蔚凌云一面说一面脱下外衣,卸很自然地接下衣物。
“公子是在生气吗?卸今晚已准备好许多清淡饭菜,让公子暖暖胃,公子会留在府里吧?”
“你准备的东西,我还敢吃?”
蔚凌云此话一出,果然又惹得卸又急又恼,但他已迈开步伐往自个儿的房里走去,卸快步跟在后头。
桌上果然已摆好热腾腾的白粥和清淡小菜,卸怕公子不肯吃,忙端起碗替他舀粥。
“公子用膳吧!”卸两手端着白粥,望着蔚凌云。
“确定没有乱加些什么东西?”
“卸没这胆子了!”若非他是主子,卸真想再嗔他一句。
“那么你先尝一口,再喂我吃。”怎料蔚凌云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对她这样说道,让卸顿时俏颜一红。
“公子!”她面颊微红。
“那些酒坊姑娘可都是一口一口喂着本公子,现在你是要我去找那些姑娘,还是你要好好伺候我?”
蔚凌云双手一摊,睨着卸,泛起使坏的笑容,卸的小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又羞又气。
蔚凌云的眸光在卸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将这可爱丫头的神情看在眼底。若是以往,那些侍女还不贴上他的身,争着讨他欢心?这小姑娘当真让人动心。
瞧她纤细的柔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蔚凌云朗声笑开。“好了,不过是逗你开心的。我这不就吃了吗?”说罢他喝了一口粥。“还有,以后不用将帐本放到我床头了。”
蔚凌云今早一醒来,便见床上放了本蔚家的帐簿,里头密密麻麻写了他在酒坊花了多少银两,酒窖里的那些名酒又浪费了蔚家多少钱财。
不用多想,这必是卸丫头的主意。想必是希望他一觉醒来后,能想想今日可否别再去那些地方。
果然卸急着解释。“卸只是要公子明白,如果挥霍度日,不管是金山、银山终会耗尽,还有……”
“还有你可知你错字连篇?”
“什么?”卸眨了眨眼。
“让本公子猜上半天,才知道你要写什么。”
“是这样吗……”卸羞窘地垂下头。她幼时没上过学堂,想认字都得偷偷躲在书院外头瞧上半天,被公子这么一说,她有些发窘。
蔚凌云俊颜展笑,开始吃起卸为他准备的晚膳,半晌后他放下碗筷,伸了伸懒腰。“今晚有酒吧?”